场面怪令人尴尬的……但卢倾倾也不是吃素的!
她抢过老太递来的肉饺子,指指莲花温的盘子,满口胡言:
“他爱吃凉的,嫌热的烫嘴儿。什么当头棒我先来,我咪西热的吧。”
这招声东击西里搀了个屎盆子,照准了就扣温杞谦头上了。
温杞谦持着筷子匀速进食,跟小聋人一样。
但——
卢倾倾在桌子底下晾着的脚丫子,被踩了一脚。
已知!
老头在厨房下饺子;
老太回了厨房端饺子;
餐厅里只剩卢倾倾和温杞谦,且卢倾倾只长了两只脚丫子,求:
这多出来的天足,是谁的?
场面怪令人震惊的,但卢倾倾也不是吃素的!
报复前,卢倾倾先往嘴里投了颗肉饺子,她铆足了劲儿从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已知!
老头在厨房下饺子;
老太从厨房端饺子出来;
餐凳上只剩温杞谦,求:
摔在地上的是谁?
温杞谦和老太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摔得直挺挺的卢倾倾扶起来。
尾巴根儿都摔麻了,卢倾倾的嘴还在嚼饺子。
嚼完还骂:
“这地也太滑了!谁没事儿老拖它!这么闲得慌给地砖打层蜡去吧!”
老太拨着快坨到一起的饺子:
“好好吃着饭怎么就摔地上了?”
温杞谦:
“她非要练武,把自己练地上了。”
屎盆子又回旋到卢倾倾头上了。
卢倾倾眯着眼看温杞谦,这玩意儿撒谎不带打嗑吧的。
莲花温的笑弧拉长,还挑了个眉梢:
叫你能啊!
卢倾倾酝酿“我不和狗生气”的失败表情。
老头不会拧温杞谦家的炉子,叫老太帮忙关火。
老太只好把公筷给温杞谦,叫他分拨饺子,防止成坨。
温杞谦起身,到卢倾倾的左手边做拨饺小工。
没有第三者,温杞谦落座时,又朝卢倾倾挑了下眉梢。
卢倾倾对事事有回击的温杞谦已经学会“乱刀心中飞,笑容满脸迎”。
她朝春风得意的温杞谦进良言:
“就在此时此刻,咱俩把前愁旧恨都忘了吧,啊?”
温杞谦:
“我不。”
“你也太记仇了!”
“我只记报复心重的人的仇。”
卢倾倾一摇头:
“那你可得学学我,只会以理服人。”
“物理攻击?”
这一下子点醒了卢倾倾!
她盯着温杞谦几秒
看到他说话时每吐出一个单词,喉结就一颤,叫她心里说不出的痒痒和好奇……
正在温杞谦抬眼,发觉出卢倾倾眼神奇妙的时候——
卢倾倾已经眼疾手快朝他喉结上摸了一把!
甚至飞速捏了一捏!
轰——
温杞谦红得像失了火。
喉结是火源,一下染红了整条脖子,一直往上烧,烧到发白的额心,额心的红一直连进发际线······
这够不够物理?
哈哈!
卢倾倾瘸着腿驮着摔肿的屁股,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实现了最终的胜利。
她得意洋洋胡唱起来:
“他狂任他狂,清风拂过乱葬岗!葬一葬你的傲娇,你的自负,还有你高贵的尊严!看我西风卷东风,压倒你个小清风!沾了小小light,快乐似神仙!”
温杞谦持着筷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跟雨后小池塘似的那般清丽,震愕在餐桌上。
可能是为了伪饰受了奇耻大辱后的“不再清白”,他的眼底甚至带了蒙娜丽莎的微笑——
似笑非笑。
卢倾倾心中感到不妙,又摸着桌子倒回来,观察温杞谦的狗眼:
你又想出报复我的方法了?
她老盯着他,他虽知道她不是额外的想法,只是警惕地怕他寻仇,但他忍不住别过侧脸,不与她对视……
卢倾倾见这小王八也没特别的招式,他只是别过头去,吞了吞喉结。
老头老太忙活完了,出来吃饭。
老太见卢倾倾和温杞谦吃完饭了,指着书房:
“倾倾不是转学了吗?林姨说你妈最担心你的学习,让哥哥给你看看他以前的书。”
老头是个活雷锋:
“凳子我给你们摆好了,去吧,学习当玩儿了。”
卢倾倾大无语:
这家人对学习是有什么误解?还能当玩??怎么自己学起来就跟上大邢似的?
老人的好意不好反驳,卢倾倾和温杞谦被迫到了书房。
书桌前不知道啥时候被老头加了把凳子,卢倾倾坐在书桌偏外的那把凳子上。
温杞谦等她选完了凳子,才走过来,坐到书桌后的那把凳子上。
正好抬眼就能看到卢倾倾。
本是很正常的惯性落座,但很微妙的,他一叉腿,俩人一对视,立刻唤起了吃饭前她坐到他腿上的意外。
温杞谦悄悄合拢长腿······
不过是个毫无语言的简单对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不可解释的原因,空气里酵变出一种风吹草动的微妙······
刚才摸他喉结的戏谑,并无人再提,但卢倾倾就是感觉到温杞谦并不再想报复她了。
他很轻低的声音,清了清嗓子。
立刻,两人全都一动不动。
——摸喉结的记忆,一起复活!
卢倾倾大气不敢喘。
余光里,温杞谦耸起的喉结,高高吊在颈子里,偷偷的、暗渡陈仓的、缓缓落下,归位。
他把清嗓子的声音,压死在喉咙。
卢倾倾好热,为表现见惯了大场面,随手拽过一本书,胡乱翻了几下。
上面写着“温杞谦”的连笔字。
她不由呆愣了几秒。
眨了眨眼,才发现不是心底所想的虚幻……是切切实实落在封皮上的他的名字——
为什么会有打开书就想到“温杞谦”这个名字?……
卢倾倾的大幅动作一静止,温杞谦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也有那么几秒的沉默。
他的手指一静止,她又变得大气不敢喘……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修白的指节才重新泛动起来。
卢倾倾舒了口气,心脏咚咚:
别跳了!快跳出来了!我又不怕他!他老几啊他!看我下回把他喉结掏出来,在鞋底上踩!
温杞谦拿过一本新的笔记,替换掉了卢倾倾手里的往年全国数学竞赛合集。
替换时,他手机的笔记封皮翘起来,不小心,轻划了下卢倾倾的胳膊。
一种接近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卢倾倾四肢僵麻;
脸皮上密密麻麻滋着像气泡水那样跳跃、爆炸的气泡,木生生的微麻……
余光里,温杞谦的喉结又吊起来。
也许是她听错了,他似乎鼻息里喷出努力滤细的一口气。
他比她从容,立刻背着她,转身,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
娘来!
书被放到桌面上,俩人才看清:
《家庭多肉植物养护小知识》
卢倾倾偷偷一笑:
傻大个儿养小肉肉,不嫌寒碜?装什么可爱?!
她抚了抚头皮,捋掉胡思乱想,却发现新的惊喜,头发确实在长了。
好像一捋头皮,人就精神了,不再受飞絮般的情绪干扰,卢倾倾开始认真看温杞谦的笔记。
温杞谦硬着头皮看怎么养多肉……
夏日午后,饭后血糖升高,但两人却毫不发困。
也许血糖里的糖分代谢在空气里,潮热的空气滋啦滋啦绕棉花糖……
温杞谦给卢倾倾的笔记,是高一水平,却是新整理的。
才有个开头,只有几页。
但每道题的解题思路写的非常简洁,却容易入门。
卢倾倾有点惊讶。
明明她连桉城的教材还没看,并不知道这边的教育思路,但仅凭初中打的底子,却能达到一知半解。
这笔记,不像习题集,更有点像提炼出来的思维导图。
卢倾倾数学不差——相较她自己各学科成绩而言。
但能从数学中觉出乐趣,头一次。
“这是你高一时候的笔记?”
她翻翻笔记,侧头问温杞谦,看到他已经也换了数学教材,不再培养绿化技能了。
温杞谦像怕泄露什么似的,低着眼尾,不看她,在草纸上画函数模型:
“是高一的数学,但不是之前的笔记。”
“才做的?”
他点点头,笔尖不停,却是在不停地描坐标的尾端,无限延伸它。
延伸,没有尽头。
“你都高三了,怎么做高一的笔记?”
温杞谦一下抬起眼皮,双眸袒露地望着卢倾倾,想要解释,但——
阳光从百叶窗滤进来,有成条的黑影落在卢倾倾的脸上,像猫的胡子;
配上水水大眼,她像只未修炼到家、化成人还能见到原形的猫妖。
温杞谦的眼神迅速瞥走,低下头。
继续划拉着笔尖,直直的坐标尾端被划的打结。
顿了几秒,他的嗓音才柔沉出声:
“因为······因为高三主要是复习。”
卢倾倾心底一切:
你有病?
我问你高一,你说高三。
你这个答非所问的脑子,恐怕要上高四!
过了半天,卢倾倾才反应过来:
哦,哦,他高三复习,所以从高一复习起来。
那也是他表达不行!又不是我理解有问题!
卢倾倾点点头。
温杞谦见她落在他草纸上的头颅影子晃了晃,一直盯到它不再动。
他变得沉默,又开始笔尖触触。
卢倾倾也变得沉默,倒是听觉敏锐起来,听他在草纸上缠蛆,沙沙沙,像沥沥小雨……
她像朵淋了春雨的多肉,脸上泛着红晕,脑子里满当当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太进来送水果,两人才又重新说话。
卢倾倾一张嘴,发现自己因长时间不张嘴说话,嘴皮已粘在一起。
一说话,需要先微微用力撕开嘴皮,她偷笑。
温杞谦碾着眼尾看了她一眼。
卢倾倾不直视,却斜了斜眼角。
他的表情也不算坏。
因为也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太过轻微,她不确定。
明明是乏善可陈的一幕,但这忽脩而过的一眼,让卢倾倾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恍然——
无意之中,两人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