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与恶的交锋，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秦川不是没有想到这种方法，只是，她没有这么做。

不是因为她善良，她早已没有选择善良的权利，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事实上，当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时，7号就已经提出了建议。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所有人都不可能无限耗下去，那么，总要有人先出局。

只要不是我，谁都可以！

所有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也有人是例外。

8号：“7号，我们应该尊重玩家的选择。”

7号：“呵……那么，你来？”

8号：“7号，这不是你来还是我来的问题，我说了，请你尊重！”

7号：“是吗？我怎么就不尊重了，谁都要来一次的不是吗？既然是5号最初提的提议，从5号开始又有什么问题？”

8号不再吭声。

秦川想了想，还是把她想到的那种可能说了出来：“我听说，十相门中有可以双赢的局面，我们遇到的这个残局会不会就是这种？”

8号：“我确实听说过，有的游戏是可以全员通关的。”

1号：“我也听说过。”

7号：“那么，听说过的几位，你们见过么？”

没人回答。

事实上，在十相门的游戏机制里，这种局面理论上是可以存在的，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总是那么薄弱，秦川没有见过，其他玩家大概也没有见过。

7号：“所以，5号，你还要继续拖延时间？我说过了，如果这一局你不动，我下一局还会投你。”

没有问为什么是自己的必要，因为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复，只会显得更软弱和可怜。

秦川整了整身上的装备，从沙堆中爬出，四处看过，寻了一个能够遮住身影的沙丘，顺着沙土脉络开始朝着沙海迷宫前进。

用爬。

6号说得不错，现在看来，进入沙海迷宫似乎是破局的唯一选择，既然秦川也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那么，先进去至少还有隐蔽处可以躲藏，比目前的沙丘自然要更好。

沙土松软，沙坡的幅度也不大，秦川爬动时虽然一再小心，但每一次移动还是带来明显的沙土流动，沙丘松垮。

如果有人盯住沙海看，一定能够发现她的踪迹。

秦川停住，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试图找到射过来的目光，但四周依旧没有动静，预期中的目光也没那么好找，秦川于是抓紧时间继续爬。

如此再三后，秦川终于移动到了沙海迷宫的附近，抬头躲开扑面的风沙就能看到高大的迷宫沙墙……

7号：“时间到！5号，你就停在那儿吧。”

显示器中适时跳出7号的命令。

秦川看了看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比之先前藏身处不知道开阔了多少，除了不高的沙丘以及沙丘下根本无法遮身的阴影外，几乎无遮无拦。

秦川冷眼，一个翻滚，翻入一处矮坡下。

一丛沙草长在流沙顶上，恰好挡住流沙去势，这才形成一个小的遮蔽供她藏身。

6号先前说过，他脚下的沙土中有草，看来就是这种东西了。

7号：“大家看见5号了吗？”

秦川咬牙，冷脸。

8号：“看见了。”

7号：“真的？”

1号：“我也看见了，气流和风沙有变化。”

6号：“我也是。”

7号：“2、3、4号呢？”

2号：“7号，你有些过分。”

7号：“是吗？你没看见？”

2号：“……看见了，气流有变化。”

3号：“看见了。”

4号：“我也看见了。”

9号：“所以，10号，现在只有我们俩什么都看不见，你确定还不过来帮我出坑？”

10号没有回答。

但秦川知道，9号这句话能带给10号什么样的启发。

换句话说，9号在提醒10号，因为他们俩身在沙海迷宫中，一定程度上比其他玩家更加接近可能的真相，故而也在不知不觉中被7号这样的玩家带节奏最先孤立了。

9号将这句话点了出来就是一种提醒，但所有人，连同10号在内，没有人发声。

之后，还是7号：“5号，一路上你看见了什么？”

秦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看见我了吗？你自己难道不会看？”

这不是气话，秦川是在赌，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玩家移动时她什么也看不见，而她动了，除了沙海迷宫中的9号和10号，其他所有玩家都看见了。

是所有玩家同时撒了谎，还是只有沙海迷宫中的行动才真的无法被窥视？

如果是前者，大家为什么要同时撒谎？如果是后者，那么，她一定要加快速度进入沙海迷宫！

而这两者，如果运气好的话，都可以通过激怒7号一定程度上得到。

但显然，秦川失败了。

7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5号，如果你不按规矩来，想私自进入沙海迷宫，我们不但可以将你屏蔽，我们还可以直接找到你，限制你的自由，或者……由你去趟关。”

秦川冷笑：“我难道会害怕？”

7号：“你应该害怕。”

秦川：“为什么？”

7号：“因为这场游戏，你输不起。”

秦川没有再说话，虽然她知道这样的话对所有入局的玩家说都是一样的，但不可否认的是，7号真的说出来时，她的内心仍自不可避免地起了波澜。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7号已经重新点名：“1号，下一个你来吧。”

1号：“为什么是我？”

7号：“终归都要走的不是吗？再说了，你先前不是还说你那儿什么也看不见，你难道不害怕？”

1号：“行，我明白了。”

五分钟后，躲在沙草背后眺望的秦川依旧一无所获。

7号：“时间到。1号，你看见了什么？”

1号：“拜你所赐，我看到了月亮，细窄的峨眉月。”

7号：“其他呢？”

1号：“沙海，还有远处朦胧的沙墙迷宫。”

秦川若有所思，看来，1号也在朝着沙海迷宫前进。

缩回沙丘之后，秦川下意识抬头，突然，她猛地顿住。

五分钟的时间能够爬过多远的距离？

沙海崎岖，秦川目测，前后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但是，她的头顶，月亮已经由将要半圆的模样变成了完美半圆，饱满了很多。

总不可能，这五十米的距离下，时间快进了？

或许，月亮真的会不同，没人撒谎。

月亮……时间……迷宫……

这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是被忽视了的。

所有的东西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但同时，一种熟悉的感觉重新袭来，那是每当遇到难解的题时，在思绪最为芜杂混乱的时候总会出现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之后，从来紧跟的都是解题的关键。

秦川努力思索，想要抓住问题的关键，但想了许久，仍旧不得要领，只是愈发混乱。

与此同时，7号已经分别点了2、3、4号前进了。

2、3、4号没有抗拒，在时间结束后也都汇报了眼中所见，除了越来越圆的月亮外，无一例外还是沙海和远处的沙海迷宫。

难道，月亮才是真的关键？

可，越是接近沙海迷宫，月亮越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时间的流逝吗？

就算是，又跟游戏提示有什么关系？

7号：“6号，该你了吧？”

6号：“好。”

没有过多的话，之后，计时开始。

秦川藏好，毕竟，按照月亮圆缺情况和之前6号的说辞，此时秦川与6号的距离应该是最接近的。

但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五分钟的时间在秦川竖直的耳朵和钉牢的眼睛里飞速流逝，秦川照旧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7号：“6号，你看见了什么？”

6号：“沙墙，很高，我看不见月亮了。”

7号：“你进去了？”

6号：“我不确定，但我身边都是沙墙，挡住了头顶的月亮。”

7号：“这么说，你应该就在我的附近。”

6号：“是吗？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8号：“6号，我也看不见你。”

6号：“8号，你也看不见月亮对吧？”

8号：“我想，不止是我们，7号应该也看不见吧？”

7号：“是啊，如果我想看见月亮，是要走出去才行的。”

9号：“走出去？7号，你在迷宫里？”

7号：“你为什么不问问10号，刚刚，他不是来找过你了吗？他看见过我。”

10号：“我没有看见过任何人，不论是9号还是7号，都没有！”

7号：“谁又会信呢？10号，我刚刚看见的人，难道不是你？迷宫里可只有我们仨啊。”

10号：“是吗？……你能看见我，难道，你是会飞天么？”

9号：“什么意思，10号？你也掉进坑里了？”

10号：“我刚刚就已经被困住了，我说过了，我又走进了死胡同，三面都是沙墙，如果要继续只能回头，但时间不够。其实，不是时间不够，而是我回头时，来时的路不见了，我被困在了四面沙墙之中。”

9号：“这么说来，刚刚的脚步声是你吧，7号？”

8号：“不可能是7号。”

6号：“为什么？是因为你一直就在沙海迷宫入口处吗？”

8号：“不是。而是，自始至终，我没有听见过任何声音……”

9号：“可你刚刚说听见过脚步声的……好吧，我懂了。”

10号：“那么我想问，8号，你说看见过5号，是真的吗？”

8号：“是真的……”

10号：“其他玩家呢？1、2、3、4号，甚至是6号，你看见过吗？”

8号：“……没有。”

10号：“这么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个问题？”

6号：“什么问题？”

10号：“我们之中，似乎只有5号真正可以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