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老者所在的贫民区。

昨天刚走过的路，即使贫民区的地形犹如迷宫般混乱，林筱还是顺利地来到熟悉的角落。

一如既往的污秽不堪，腐烂的菜叶已经与淤泥无异，蝇虫在空中飞舞，带来股股恶臭。但是没有老者的身影，看来他今天会死就是一场骗人的闹剧。

林筱准备离开，最后扫了一眼那个漆黑的小巷，终于还是角落的麻袋边缘看见了残存的血迹。

居民区，还是卫生标准不达标的居民区，打架斗殴遗留的血迹或是屠宰留下的污渍在这里出现都很正常，但想到老者信誓旦旦的话，林筱还是走了过去。

她掀开覆盖在上面的茅草麻袋，看到一张熟悉的、青白的脸。他的脸部表情狰狞，就算是临死前也在忍受剧烈的疼痛，双手的指甲都已经劈断，将徒劳的挣扎停留在最后一刻。

没想到是真的。

林筱仔细观察他的尸体，想看看他特意要求她第一到达现场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特殊痕迹，没有系统提示，他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

既然死亡是真的，那这里面必然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奥秘。林筱看着看不出特殊的尸体，想了想，伸手探进他的伤口，摸到了不该存在于这里的一张硬质卡片。

染血的卡片以金色为基底色，边缘光滑，一面刻印着2467这个编码，另一面则是一个诡异的齿轮状图案。

林筱轻触那几个数字。随着她的触摸，数字和卡片一点一点消失，系统的电子音也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内。

[恭喜玩家获得编号2467的遗产，总计剩余积分4600，已全部转入玩家账号。

祝玩家游戏愉快。]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当他们这些玩家彻底死亡后就会变成一堆难以被记忆的数据，湮没在系统之中，唯有积分可以留存给自己的朋友或者对手。

老者在这个世界没有熟悉的人，送给她也算成全最后的交情。

既然老者知道这个规则，那些老玩家也该知道。所以这个奖励好拿，却不好守。

4600积分，可以差不多将回去的进度条拉快10%，谁能不心动？

幸运的是，她出门足够早，还来得及在一切都没有被发现前赶回家中一趟。

林筱上班点卯早，林家夫妇那时都还未醒。毕竟是寄宿他人之家，林筱就没让他们开正门，每每独自一人在侧门进出。

这一回程无人发现，甚至早起的小厮也以为林筱刚起床，看着她满手的血渍大惊失色：“小姐可是鼻衄？”

林筱没有否认：“端盆热水来。”

一旁的小厮絮絮叨叨地拿来热水与毛巾，非要亲眼看见林筱如今没事才停下喋喋不休的嘴，目送着她踏上上班的道路。

小姐瘦削单薄的身影逐渐被朦胧雾色吞噬，小厮关上侧门，忍不住嘀咕：“小姐，这京城太累，不如回家。”

可惜他的小姐听不见。

没有了世子的任务，林筱今天的任务依旧是整理藏书阁。

熟门熟路地和门口两个侍卫打完招呼，林筱扫了眼已经被她大致翻遍的二楼，继续向着上面爬去。

二楼到三楼之间的楼梯格外漫长，但当林筱达到顶端时，她却没能和计划中的一样走进去。

一扇门，一把锁，挡住了她。

但这也让林筱更加确定里面会有她需要的资料。所以，她需要帮手，不被发现地找到资料。

张少监，就是最好的人选。

当林筱避开监内的众人单独找到了属于玩家阵营的张少监时，他果然爽快地答应了。

少监算是司天监的三把手，拥有司天监内绝大部分权力，有他出现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然而等他回来，面色却前所未有的难看。他用眼神示意林筱来到偏僻的角落，脸上满是恼怒：“那是上面要求锁的，除了皇帝谁也不能打开，我们要另外想办法。”

林筱假装没有看见他额角的红印，扮演一个胆小又怕事的游戏新人：“那，要不就算了吧？”

“不用。”张少监脸色阴暗，但想到旁边还有一个刚忽悠过来的新人又装出一副和蔼的模样，“但只有我们几个这事办不成。我听说探花最近是那位眼前的红人，我们去找他牵制住前面的注意，再找人引走那两个侍卫，砸门进去。”

“既然走不进，那就闯进去。”

林筱低着头，掩盖自己的疑惑。

这就是老玩家的水平，那么，简单粗暴？还是因为时间越来越紧迫，可有用的信息依旧模糊，所以他开始急躁了？

张少监自然不会在意一个新人的不回话，毕竟从她之前透露出的对规则的迷茫而言，这个人绝对是这次最新的玩家，也是最好忽悠的。

他压低声音：“你告知有功，我肯定会保你活到最后。”

林筱还能怎样，就只有老老实实回一句：“谢谢老板。”

就在这时，一个打更人藏在司天监外的角落，朝他们做了个表示重大事件的手势。

这个打更人也是他们这一队的。他和林筱一样使用了一个积分换来了这个夜间行走的身份，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有重要情报前来汇报。

两人对视一眼，借口透透气走到了外面。

“那个瞎子死了，”打更人压低着声音，“今天下班的路上我就发现了他的尸体，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就又用草堆埋了起来。”

林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所以此刻依旧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担忧道：“这么快就有玩家死了吗？”

“也不快了。”张少监皱着眉，为这一个打乱他计划的变故而心烦，“一个月的适应期也该过了，系统开始催促我们了。”

林筱记下他的话，没有表示出疑惑：进入新的世界后，会有一段的适应期是安全的。

既然正式玩家都会有这么一段安全期，为什么她刚进入新手世界就会遇到危险。这难道是系统对她的独特宠爱？

“他死的不是时候，”张少监接连受挫，就连语气都开始不耐烦，“他应该死在我的计划里。”

打更人不解，林筱却反应了过来。他们硬闯三楼肯定要有个替罪羊，一心求死的老者就是最好的人选。现在老者死了，要再找个不怕出卖的替罪羊就难了。

她看了眼打更人，这是要在他们自己人中找一个候选人了。

但张少监毕竟经历过多场游戏，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找了个外出的借口把林筱带了出去，又让打更人去联系其他的队友，一行人聚在老者的尸体前。

现在距离案发的时间越发久远，尸体已经完全僵硬，这证明他的死亡时间大概就在傍晚。他的胸腹部呈现出明显的抓痕，但比起正常动物的抓痕更加庞大尖利，几乎贯穿他整个身体。身旁是一滩已经凝结的血液，血量不少，也不排除死于失血过多的可能。

少监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他的伤口内，使劲地搅拌，脸色却逐渐黑了下来。他阴鸷地看向那个打更人，语气冷凝：“你看到一个标有数字的牌子吗？”

“什么牌子，没有啊。”打更人摸不着头脑地回答，看着他沾满污秽的手还有隐隐作呕的冲动，“我看到的时候就只有这些东西。”

少监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脸色阴沉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你说得是真话，我们就不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玩家。有人，比我们快了一步。”

林筱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表现出疑惑。

少监盯着他们许久，收回目光，像是暂时信了他们，但也不想和他们过多解释，只等着探花他们的到来。

他们一伙人的异动瞒不了探花多久，双方肯定都派人相互盯梢，尤其他们还那么大张旗鼓地过来。没让少监久等，探花他们也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角落。

他们来时并不知道这里有老者的尸体，所以看到他时齐刷刷地吓了一跳，又一个个面色刷白。

少监一直盯着他们的神色看，没有发现异常，只能气恼地哼了一声：“要看赶紧看吧。”

探花也不谦让，直接来到尸体的身前，看着死后被扩宽的伤口和少监的脸色，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看来我们当中还有一个扮猪吃老虎的。”

“少废话，你能看出什么？”少监没好气地催促。

探花没再伸手，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尸体：“目标已经很明确了，不是吗？一个不应该存在于现实的异兽。”

老者身上的爪印大小明显超出正常生物，京城藏不住那么大的野兽，所以找到这个野兽也意味着他们距离真相越来越接近。

这也算是系统用死亡给予他们的鲜明提示。

随着探花郎话音落下，老者的尸体凭空消失，就连那滩血迹也了无痕迹。

他的消失没有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就像是看到系统常见的操作，大家仍在讨论如何找到那个野兽。

养野兽就需要吃肉，对于市场上肉的流动，自然是屠夫更了解。

屠夫是探花郎那边的人，探花郎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扇面打开露出“自在”两字：“我送了你们一条信息，刚才算你们回敬一条。但似乎，还是我们险胜一招？”

尸体是打更人发现的，下一步线索却是需要屠夫寻找，再加上酒楼探花郎送的一条消息，少监他们落后，此刻被嘲笑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合作。

被派出去的屠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经常购买大量的肉送到西边的一座小宅，而那个宅院的位置距离老者死亡地点不远。

这个肉的消耗量可不是正常家庭应有的开智，所以那小宅必然养着不同寻常的东西。

人齐了，地点也清楚了，择日不如撞日，他们直接就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