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克先生的支持下，纪凤的发展越来越顺利，一场表演直接达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丝毫不输国内的表演。

纪凤实现了自己曾经的梦想，盛情邀请纪凤表演的请柬像雪花一样纷沓而来，他再也不是那个刚踏上异国土地的无名人士了。

就算纪凤现在在外人眼里是个十足的大师，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纪凤的性子还是和个小孩子一样。

他每次表演结束，还是会和国内时一样，偷偷扒在幕布后面盯着观众的反应。在偌大的舞台上，从背后看过去，纪凤就像个偷溜进来的小老鼠一样。

洛克先生这个资深投资人加忠实粉丝也与纪凤日渐熟稔，知道纪凤的这个小习惯，总是会悄悄站在纪凤身后吓人一跳，然后再献上祝福的鲜花来安慰这个小可爱。

纪凤头两次还会被吓到，渐渐的习惯后，还学会了反过来吓洛克先生一跳。

就像现在，纪凤感受到了身后有什么东西轻触到自己的头发，但他却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就等着洛克先生忍不住靠近自己时吓吓对方。

但这一次纪凤等的时间格外长，洛克先生平时都会突然袭击他的；而今天，纪凤腿都蹲麻了，也等不到洛克先生的小惊喜。

台下的掌声已经歇了不少，欢呼声也小了很多。

只剩下一些沉浸在表演中不愿离去的客人，时不时发出些零碎的讨论声；纪凤再蹲下去就过于刻意了，他叹了口气，决定放弃今天的吓人计划。

洛克先生的耐性是越来越好了，今天是他输了，没想到洛克先生学聪明了不少，现在都不好骗了。

纪凤认命地转过去，准备迎接洛克先生的鲜花。

鲜花是等到了，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束鲜花不是献到他手上的，而是被无情地碾碎在身下。

纪凤整个人都被鲜花的香气包裹着，全身的力气都被数十双手疯狂镇压。

纪凤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隔着幕布他能听到台下观众对他的赞美；舞台正中，被台下众人赞美的主人公正被数道贪婪的视线裹挟着。

头顶的聚光灯刺得纪凤眼前一片花白，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地看到将他覆盖的严严实实的人影。

他发不出声音、使不出力气、看不清眼前人，纪凤甚至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花朵被碾碎后的嫩红色汁水沾了他满身，白皙的皮肤被无情的□□后染上了洗不干净的污渍。

纪凤偏过头去，试图将自己埋藏起来，但这一点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被允许。

厚重的幕布被恶劣的挑起一角，纪凤的头被人强制性的拨过去。

曾经肆意展露他美好的舞台，此刻却将他的不堪也毫不留情地暴露出去。

每次表演前他都迫不及待地希望这帷幕快点拉开、再快一点拉开；但此刻的纪凤却惊慌失措地盯着那一点点漏风的缝隙，无论他在心里起到多少次，那条缝隙都不会如他所愿闭合上的。

纪凤不知道台下有没有人看到自己，应该是有的吧，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纪凤恍惚中好像听懂了他们的嗤笑：啊，前一秒还在舞台上自由飞翔的小鸟，下一秒就被人折断了翅膀，只能躺在这里取悦主人了，多可怜啊。

一切的赞美与欢呼好像都成了对纪凤的讽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舞台，这是汇聚了全世界最顶尖艺术的殿堂。

而就在他踏上梦想阶梯的这一天、就在他实现了台下座无虚席的这一天，他却被人摁倒在了舞台中央。

鲜花与血液就是他的伴舞，嘻笑汇杂着的惊叹就是他的奏乐，赤裸裸打量的视线就是他的聚光灯。

纪凤这只来自东方的绚丽鸟儿，在这一天，被人彻底射落在地上，沾上了一身的泥土与污秽。

纪凤不记得这些人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他再回过神来，剧院里已经安静的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

纪凤不知道经纪人去了哪儿，他只能自己站起来，佯装看不到一身的狼狈将衣服穿好。

经纪人时间算得还真好，纪凤刚一出去，经纪人就火急火燎的回来了。

纪凤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去哪儿了？”

经纪人没察觉纪凤的状态，他看纪凤兴致不高，单纯以为纪凤是刚表演玩累着了。

经纪人得了好消息，这会儿整个人都很兴奋，“刚刚洛克先生的助理找我过去谈事，你这几次表演的效果都很好，洛克先生愿意资助你办巡演。”

纪凤扯了扯嘴角，要是在几个小时前听到这话，他肯定能高兴的飞起来。

但现在、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经纪人这时候还不如告诉他洛克先生觉得他不太行，放弃他了，这样他还能稍微体面一点儿回国。

经纪人见纪凤这么沉默，总算是觉出点不对劲了。

他给纪凤肩膀了来了一拳，“你怎么不说话呀，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纪凤现在只觉得满身疲惫，“哥，我累了，想回去了。”

他想质问经纪人为什么消失不见了、想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赶紧来找他、还想质问对方为什么要丢下他和洛克先生的助理跑出去……

但纪凤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直接躺下来闭上眼睛。

他知道经纪人的做法没什么问题，他的梦想也没什么问题，但谁都没问题的话，他的委屈要去哪里说呢。

纪凤现在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让自己不要破口大骂已经是纪家从小教育出来的涵养了。

多余的，他一句话都没力气说，深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经纪人一想，纪凤这段时间为了这场演出确实每天起早贪黑累坏了，当下也不问纪凤这么疲惫的缘由了，抓紧把人送回去好好睡一觉。

但纪凤这一觉睡的实在是太久了，久的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了。

纪凤直接一个礼拜锁着门没出房间，要不是经纪人每次问话的时候还有回声，他都怀疑纪凤是不是把自己饿死在房间里了。

但他不能再让纪凤这么颓废下去了，下一场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就算纪凤天赋异禀异常自信不用练习，但台总是要自己出来亲自上的。

经纪人站纪凤房门前，把门都要砸穿了，纪凤也只是光回声不见人。

经纪人一向好用的小秘籍，这回也一个都不顶用了。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难题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啊，你把自己一个人憋房间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你想想那些为了你花钱买票的观众，你不是要让家里的戏曲传遍世界吗，这才刚取得点成绩你就放弃了。”

事关观众，纪凤终于有了点反应。

不能让一个恶心的东西咬了自己一口，他就把自己这么多年吃得苦全给浪费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他是个男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被狗咬了。

纪凤抱着不能让大老远来看他的观众失望、也不能让观众的钱打水漂的想法，总算是鼓起了勇气再次站上了那个承载着他所有丑陋模样的舞台。

可纪凤刚站上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看见了洛克先生、还有那些曾逗弄过他的猎人，正大咧咧坐在第一排，满含笑意的盯着他。

一周前的记忆再次被人恶意掀开，纪凤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层层叠叠的戏服，好似这样就能从对方露骨的眼神里保护自己。

纪凤就像个受惊的小动物，紧紧盯着台下人的动作，生怕对方冲上来将自己撕碎。

但对方仅是手指轻轻一捻，纪凤全身的服饰就仿若空无一物，他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在对方眼中。

那看似随意的动作，别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纪凤却认得，那是对方捏着自己的脆弱把玩时的手势。

纪凤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就连经纪人这个五音不全的都看出了这一场表演有多糟糕。

纪凤一结束，就被经纪人堵在化妆间，“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状态不好你要告诉我啊，你这样让我也很难办的。”

纪凤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从没觉得这一身戏服如此刺眼。

他刚刚在舞台上明明被热出了一头的汗，但纪凤还是觉得冷透了，恨不得冲进化妆室把所有衣服都套到身上。

他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在台上一样，台下的观众脸上都覆上了一层白色假面，正微笑着端详着他的丑态。

“洛克先生！”经纪人的惊呼声让纪凤浑身抖了一下。

经纪人以为洛克先生是来兴师问罪的，赶忙解释道：“我们家纪凤今天状态不好，下一次不会再有这样的表现了。”

洛克先生的宽容大度让经纪人松了口气，“最近行程这么多，有点疲惫很正常。期待纪凤下一次的表演。”

“这束鲜花是送给纪凤的，红色很衬他。”

经纪人感谢的收下了洛克先生带来的花束，摆弄着放到纪凤面前。

等人走后，经纪人推了推纪凤的胳膊，有些抱怨纪凤刚刚的状态。

“刚刚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眼色，你怎么都不过来给洛克先生打个招呼的。这么慷慨的人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看看，人家不仅有钱还是你的大粉丝，每次都给你送这么漂亮的花。”

纪凤眼前的镜子被这束花遮挡住，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纪凤好像又看到了这束花沾满自己全身的样子。

纪凤再也忍不住的干呕一声，抬手把这束花扫到地上，花瓣碎了一地，外表鲜艳娇嫩的花瓣被摔碎，漏出了被花艺师藏在里面腐烂发黑的内里，就和那天的他一模一样。

经纪人吓坏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吐了，赶紧拿了杯水跑过来轻拍着纪凤的后背。

“怎么了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啊，不舒服我们表演推迟也没事，该休息的时候瞎逞强。”

纪凤这几天没吃什么正经东西，吐了半天全是水。

纪凤闭上眼睛恢复了一会儿，“哥，我想回家了。”

经纪人急坏了，满心满眼全是纪凤，生怕这小少爷出了什么毛病纪家找自己算账，赶忙满口答应道：“好好好，我们回家，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之后的行程不用你操心。”

纪凤想说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刚刚把胃里仅剩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实在是太累了。纪凤累到脑子都不想转，自然也没有开口为自己争辩的力气。

经纪人很照顾纪凤，说是不用担心，还真把之后的行程推了个干净；违约金该付的一个不少全付、该道歉的亲自上门，一点儿也不抠门，纪凤估计经纪人可能是找纪家要了钱。

纪凤在这个城市引起的热浪如昙花一现，今天他休息了，明天就能有新人顶上来。

满城飞舞的海报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纪凤在这里留下的全部足迹立马就被淹没干净，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之前纪凤可能还会痛心疾首一下，现在他巴不得自己的脸赶紧消失个一干二净，最好消失到谁也不认识自己、谁也不记得自己。

“纪凤，有人来看你了。”纪凤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家躺了第几天了，听到经纪人的话疑惑了半响，现在谁还会来看他。

纪凤没力气睁眼，但这是经纪人近几天来唯一语气高昂的时候，纪凤还是费力睁开了眼睛。

“纪凤，快看，洛克先生来看你了。”经纪人开心的话语，却像噩梦一样吓醒了纪凤。

那个纪凤梦魇里也如影随形的男人，真的从梦境里追到了现实，正噙着一抹笑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