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脱了站上去，别扒拉头发……也不准踮脚。”

高专医务室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体检日，在外工作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返回学校，除了熟悉的一二年级外还有几名已经毕业四年级，庵歌姬也在其中。

她前段时间刚忙完毕业评级，在冥冥的见证下成功挤进了一级术师的队伍，开始和其他在职咒术师一样拥有接取委托的权力，因此只要没有紧急情况，完成份额内的工作后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友公事公办的声线听起来相当冷淡，巫女服少女看起来有些气馁。

“硝子——”庵歌姬提起裙摆示意自己没有作弊，她撇过头抱怨，“有没有可能我确实长高了，只是机器不太灵敏？或者是误差？”

“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学姐。”

家入硝子在体检表上写下和去年没什么变化的数字。

她用圆珠笔敲敲显示屏，示意对方看上面还没撕的标签，“藤原医疗赞助的器械，不仅能测身高体重还能查看BMI脂肪等级基础代谢率等四十多项身体数据，顺便一提你比去年重了三公斤。”

庵歌姬顿时把不满抛到脑后，扒拉着屏幕回忆去年的体重。

“骗人吧？我明明有在锻炼！”少女半信半疑，挽起袖子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

家入硝子对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似笑非笑地说：“唔，和这个没关系……大概是内脏问题，这边医生建议你少喝酒，不熬夜。”

“什、什么？！不对，等下！你怎么好意思说我！”被比自己年龄小的后辈教育了，庵歌姬脸色泛红，“烟酒两不误的认识你才对吧？而且还是未、成、年、人！”

家入硝子装作没听见，“……我戒烟了。”

庵歌姬‘呵’了一声。

“那烟灰缸里的烟头是谁的？总不能是夏油吧，我怎么不知道这儿多了个叫夏油的护士。”

门外玩手机的丸子头少年：“？”

不是吧，这种战火还能牵连到他？

“噗！”五条悟没骨头似得倒在他身上，发出自以为很小声的嘲笑，“理解理解，歌姬更年期也不是一天两天，生活习惯差有啤酒肚也很正常。”

“你可以声音再大点，这样她就有理由出来打你了。”

夏油杰推开颈侧毛茸茸的脑袋，视线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不过说的没错，现在老年病在年轻人之间越来越常见了。”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似得补充，“再放纵下去可能会变成街道上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哦。”

五条悟：“三十岁一道坎，歌姬以后只能横向发展了。”

夏油杰：“不要那么悲观，也不全是坏处，比如少奋斗二十年。”

“哦？”五条悟迅速GET到重点，他回想起高层的形象大部分都是圆墩墩的烂橘子，忍不住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说不定这样更能打入高层的内部！”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医务室内庵歌姬听得鬼火直冒，她环顾四周没有趁手的武器，怒而抄起木屐砸向门板。

“五条悟尤其是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我、可、是、前、辈、啊！”

“可怕可怕。”被点名的某人缩了缩脖子，“干嘛只针对我。”

庵歌姬和五条悟天生的气场不和，拌嘴打架是家常便饭。

在得知他们体检时间撞到一起后家入硝子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长叹一口气，抱住好友的腰以免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嗨嗨，歌姬学姐今天没有工作对吧？晚上去唱歌怎么样？通宵那种。”

庵歌姬心情值up，她眼睛亮亮的，但因为之前没少被放鸽子便故作严肃的观察好友的表情，确认不是在糊弄人。

“就我们？”

“是的，就我们。”

“好耶！”

仿佛浇了冰水的通红铁块，庵歌姬的怒气‘呲’的一声化作白气烟消云散，她拉住家入硝子的双手晃了晃，完全看不出刚才扔鞋的就是她。

“还有、就是……可以喝酒吗？”她眨巴眨巴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节距离。

……

等体检结束窗外正是黄昏，金橘色的夕阳洒在水泥地面上，深秋时节的校园染上了萧瑟的气息，树木逐渐枯萎，落叶堆在路边形成了天然的缓冲垫，踩上去咔咔作响，像吉田婆婆刚出炉的小麦饼干。

家入硝子拎着背包和庵歌姬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晚上的计划。

“你生日快到了吧。”庵歌姬算了算日子，“还有……三天？今年打算怎么过？”

“和去年一样。”

庵歌姬不满地鼓起脸颊，因为去年家入硝子的生日是在医疗室渡过的。

当时她们准备了烧烤、啤酒和电影，可惜还没喝几口就被夜蛾正道打断，说是有咒术师受伤，需要家入硝子临时加班，手术耗时不久，但工作后的家入硝子明显精神不佳，生日派对也就潦草结束了。

五条悟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们身后，想起自己的生日和家入硝子只差了一个月，他朝身侧的夏油杰伸出手，言简意赅道，“杰，我要礼物。”

“哈？”夏油杰表情十分嫌弃，“还早着，你急什么。”

五条悟撒泼，“我不管，你生日我可是提前几个月就准备好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打双人联机顺手多买了一个手柄吗？”

“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夏油杰哽了一下，确实无法反驳。

“到时候自然就给你了。”他含糊地说道，接着向前几步走到短发少女身侧，“对了硝子，考虑去外面玩吗？趁最近天气还不错。”

“出去啊——”

家入硝子歪头思索，之前无聊时看的旅游杂志现在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没什么想法，而且也不一定能空出时间……随便约个日子一起去好了。”家入硝子瞥了眼兴致勃勃的白发少年，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五条，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干嘛问他。”庵歌姬翻了个白眼，“他脑袋里恐怕只有游戏厅和网吧。”

家入硝子挑眉笑道，“真可惜，我的脑袋里也只有居酒屋和酒吧……还是说你终于同意和我去兜风，我会给你准备头盔的。”

庵歌姬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干脆利落地回绝了她的邀请。

家入硝子口中的‘兜风’可不是悠闲地开着汽车在林野间一边赏风景一边畅谈人生，而是赌上半条命骑哈雷在曲折的山间小路上横冲直撞。

庵歌姬之前有幸体验过一回，并发誓绝对不会再碰摩托一下。

被拒绝后硝子耸耸肩，习惯性想从口袋里摸打火机，等想起‘监察员’还在身边时已经晚了，黑发少女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只能乖乖上供。

把藏起来的半包香烟收走，庵歌姬心情愉悦了不少。

“我得去办公室一趟，待会校门口汇合。”她朝几人挥挥手，垂在背后的马尾随着动作耷拉到肩膀上，“至于去哪玩，决定好告诉我就行了，看在你们是后辈的份上，花销我包了。”

五条悟欢呼一声，明明所有人里最不差钱的就是他，但现在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身穿巫女服的黑发少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剩下了熟悉的高专三人组。

夏油杰按住到处乱蹦踩落叶的五条悟，一边向家入硝子询问起庵歌姬的近况。

“歌姬学姐已经毕业了吧，还需要在学校体检？”

他隐约记得庵歌姬的晋级在星浆体任务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家入硝子：“嗯，她今天回来主要是为了拿档案，其他都是顺路。”

高专的学生毕业后大部分都是继续从事咒术师、辅助监督，毕竟如今社会就业环境并不理想，这一行虽然危险，但和其他竞争激烈的行业相比也是算是一份高风险高回报的工作。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会选择转行或者继续上学深造，可能是因为实力不足没通过毕业测试，也有可能是厌烦这样赌命的生活，在离开时需要自己把身份信息交到新的工作或学校里去。

夏油杰：“歌姬学姐还在东京吗？感觉最近很少遇见她了。”

“没有，她调去京都了，明年三月就是京都校的班主任。”家入硝子从夏油杰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点燃后舒心地呼了口气，“挺合适的。”

庵歌姬术式偏向辅助增益，并不适合单打独斗，从她耗费四年才勉强跨过一级术师的门槛就能看出来，与其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拼命，换个方向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油杰：“确实。”

五条悟的关注点很奇怪，“为什么不留在东京，京都那些老古板看久了不反胃吗？”

家入硝子吐出一个烟圈，用后脑勺对着他。

庵歌姬拒绝留任东京的原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怪不得她今天这么大方。”夏油杰轻笑着岔开话题，“京都校那边会提供住处吧，以后也不用考虑房贷什么的，生活压力一下轻松了不少。”

这种想法也只有曾经同为普通人的夏油杰会产生，五条悟生在御三家，家入硝子从入学起基本上就脱离了原生家庭，而他除了咒术师的身份外还是夏油家的独子，父母不过是芸芸人海里普通的小职员，养育他长大已经很不容易，因此任务的大部分报酬他都寄回去补贴家用。

“毕业啊——”五条悟双手垫在脑袋后面，眼神有些飘忽，“还早着呢。”

夏油杰：“也不早了，都过去一半了。”

“杰以后肯定还是和我一块啦！我当老大你当副手。”五条悟一把环住挚友的脖子，差点把人拽得踉跄，“伟大的航海王就是要掀翻腐朽的制度称霸咒术界，对不对！”

“牛头不对马嘴……嘛，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夏油杰语气很轻，他难得没有反驳五条悟让他当小弟的那句话，而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说不定我会留在高专当老师呢，和硝子做同事。”

家入硝子搓搓手臂，“噫，想想就很恐怖。”

“凭什么不带上我？”五条悟猛地扑向前，勒住两人的脖颈将脑袋凑在一起，一副‘敢抛下我就闹给你们看’的架势，“那我也要在高专当老师！”

“误人子弟——吭！”夏油杰被五条悟勒得脸红脖子粗，‘啪啪’直拍他的胳膊，“咳咳，松、松手！”

“夜蛾老师绝对不会同意你的入职申请。”家入硝子刚点的香烟掉在地上，她啧了一声，挣脱束缚后面无表情地踹了下五条悟的腿，“等你毕业他早就是校长了，只要一句话你连学校门也别想进。”

五条悟大惊：“那怎么办，现在贿赂他还有用吗？”

家入硝子：“……试试？最近是不是有新上市的玩偶，听说还挺贵。”

“就没点正常的方法吗？！”夏油杰差点被勒死，气急败坏地伸手想在他的脑袋上暴扣，结果五条悟窜得飞快，左扭右扭跟个泥鳅似得。

“混蛋你等着！”

还没跑几步他就被家入硝子拽住了衣摆，短发少女低头从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文件袋。

“这是？”夏油杰问道。

“你的体检报告。”

夏油杰有些惊讶，因为去年只有薄薄一张纸。

“这么多？”他打开文件带，里面是装订好的小册子，“科技的力量？”

“感谢初夏吧，是她托家里人搞来的。”家入硝子哼笑，“比我自己手动一个一个测方便多了，这些是男生的，你记得给他们，我就不送货上门了。”

“OK。”夏油杰数了数剩下的，加上他一共四份，“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朝男生宿舍走去，不远处五条悟在门口探头探脑，疑惑夏油杰怎么没有跟过来。

丸子头少年单手插兜，今天他没有穿校服，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高领毛衣，放松下来的脊背总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弯着，看起来吊儿郎当。

“夏油。”

“嗯？”

夏油杰回头看向半低着头的棕发少女，她指尖把玩着顺来的打火机，缺少变化的五官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

家入硝子把打火机丢给他，“谢了。”

“我那还多着。”

夏油杰本想说不用还，可家入硝子意外的强硬，只能揣进了兜里。

“你最近有心事吗？”家入硝子突然问道。

“……还好。”夏油杰一愣，“怎么了？”

家入硝子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神态，半晌后叹了口气。

“不、没什么。”她摆摆手，“只不过是感觉你比我还困的样子，最近没休息好吗？别一天到晚陪着五条胡闹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夏油杰忍不住笑了，他拍拍家入硝子的肩，“和悟没什么关系，只是最近作息有点混乱，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体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