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刺眼的光。

紧接着的是一阵天旋地转——

有那么一瞬间，伏黑甚尔恍惚觉得自己过往所经历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禅院家族那帮家伙的厌恶与白眼，以及从孩童时期自己身上就从未间断的伤痕，到后来近乎麻木的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然而好不容易获得的爱却又在转瞬间失去，他再一次只剩下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年幼的生命。

他一度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无可救药。

直到……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嘶——”

伏黑甚尔倒吸了一口凉气，陡然惊醒的他第一时间便转头望向了淡定坐在床边的少女，她表现的过于平静，让他在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这也让伏黑甚尔的心沉了几分，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压低声线道：“你居然能躲过五条悟那一招，怎么做到的，瞬移？”

“0.5秒。”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神色略显无奈，“甚尔君，只差0.5秒你的下场就是四分五裂了，哦，没准比四分五裂还要糟糕，你一个拿钱办事的杀手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跟六眼正面硬碰硬？我记得你所接下的委托里并没有这一项。”

“呵——”伏黑甚尔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又重新躺了下来，整个人丝毫没有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紧张感，“那个小鬼的成长速度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答非所问。

冴姬若有所思地看了男人一眼，微微垂下眼帘，倒也没有追问。

“喂，我问你——”

倒是伏黑甚尔再一次主动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救我？”

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眼眸中，一对野兽般的瞳仁紧盯着她，眉宇间尽是压迫感，他不紧不慢地吐着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冴姬眨了眨眼睛，嘴角扬起：“因为我博爱啊。”

“……”

似曾相识的台词让伏黑甚尔无语了一瞬。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少女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伏黑甚尔微微愣了一下，他本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性格，但此时此刻话语却已经先他的思考一步脱口而出：“喂，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少女停下脚步，握着门把手回头望向了他，面色未改，但声音里莫名多了一丝命令的味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地不要乱跑了，现在你这条命可是我捡回来的，要是再一次对上六眼我会很难办的，对了，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私宅，放心，是我绝对信任的朋友，你不用担心。”

绝对信任。

听到这四个字从少女口中说出，伏黑甚尔竟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一种他难以解释的奇异情绪一点一点在他的心底蔓延。

……………………

…………

冴姬并不理解伏黑甚尔为什么好端端就脑子抽抽了要跟五条悟决一死战，在她看来在伏黑甚尔的世界里钱目前来说应该是排第一位的，不是说玩命就玩命的，但也不好说，这个“术师杀手”有时候看起来癫癫的，应该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理解。

但目前这些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

不能让人发现天内理子那具“尸体”是假的，只要那个死不掉的老妖怪不亲自去确认，单就盘星教那群蠢货是绝对不可能看出来的，她担心的是五条悟会去取回“尸体”，毕竟他那双眼睛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所以……

她要在五条悟发现之前毁掉“尸体”。

但是事情不会一直都如她预想的那般一切顺利，她在距离盘星教总部大门还有几百米左右的位置站定，此时四周异常的安静，有种不妙的氛围在逐渐的蔓延，冴姬虽然一早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心下明白，现在避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背后不知何时响起了脚步声。

冴姬停顿了几秒后，缓缓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五条悟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眼皮微微往下压，有种天然的强势与不可触犯，看着她的眼神漠然到像是在看一堆死物。

他站在那里，疏离而遥远，与从前她认识的他判若两人。

冴姬也正打量着他，修身的高专制服已有破损，他的脸上和身上都带着伤痕，一看就是不久前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伏黑甚尔那家伙下手是真的狠”，而在额角的那个伤痕尤为瞩目，虽然已经用反转术式进行了修复，但如果在当时那一刻五条悟没有成功学会反转术式，额角的伤毫无疑问可就是致命伤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他额角的伤痕上，沉默了良久后，忍不住叹息道：“五条君，才一两个月没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啪嗒。”

是鞋底与地面接触摩擦的声音。

五条悟朝着她走近了一步，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双臂，力度大到几乎是要把自己的手指嵌到她的肉里，掐得冴姬一时间有些吃痛，连呼吸都忍不住微微紊乱了一下，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双目微微有些泛红，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来：“骗、子。”

冴姬调整了一下气息：“……五条君，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误会。”

“误会？”他微微抬高了声调，似乎是被气笑了，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莫名其妙的家伙一声不响消失两个月，然后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你说这是误、会——？”

沉默了片刻，少女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垂下了眼帘，嗓音也跟着情绪不自觉软了下来：“五条君，我很抱歉，我很想念你……你们，想念夏油君，想念硝子，想念高专的大家，我只是……”

从头顶传来了五条悟愈发清晰的呼吸声，还没等冴姬抬起头，突如其来的吻如同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压得她的唇都有些发疼，她试着推了推他，却被更紧得箍在了怀里，仿佛整个人都被他镶嵌进-了身体，唇-齿-间开始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是属于五条悟的味道。

五条悟正在吻她。

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状况的冴姬短暂的愣神了片刻后，微微抬起了眼眸，下一秒，却猝不及防撞进了夏油杰那双深邃的紫眸里。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