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稀稀拉拉的下,乌云叠着一层又一层,县令在家里来回踱步。
本想亲自去沈家问问,逢雨节的部分内容还没有透露出去,要不要更换部分步骤。
可是今日下雨,尚且不知道雨势如何,若是河坝出了问题,他得及时关注。
派人去满春楼和秋林阁找掌柜,几人坐着马车带着赵钰去了沈家。
土路泥泞,马车被陷住,几人只能一走三滑的步行。
沈星野安排他们去了姑姑姑父的屋子,一般来客人,都是在姑姑姑父的屋子招待的,毕竟是一家之主。
陆远以前是当官的,自然是没怎么做过生意,来长清县这半年,找了看了不少账本,这才摸明白了做生意的套路。
幸好是见过世面的人,秋林阁以前的小二和厨子也都在,按照原来的运行,不赔本就行。
更何况陆家家底不少,不赔本就行。
之前的魔芋生意,陆远着实没有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就是小打小闹而已,京城里也多的是这种投机取巧的人。
占的不过是一点先机罢了。
他现在做了生意,便不能在当官了,但是两个儿子不一样,他俩有的是机会啊。
昨日一见,倒是觉得让两个儿子跟着沈星野学也未尝不可。
聪明人总喜欢把话放在台面上,沈星野想要往上爬的野心是遮不住的。
从第一次冒头的人就开始算计,仔细想来,这局棋盘并不是每一步都精打细算的,而是善于牵掣。
将看似互不相关的东西拉在一起,为自己创造出有利的环境。
脑子果然是天生的好用啊。
“如此这般该如何?”
陆远并没有满春楼掌柜古泉那般着急,反倒是很平静的询问结果。
在他看来这个逢雨节的名字也没有向外公布,只要阵仗小一点,也就过去了。
事在人为罢了。
饶是沈家人生意做的有声有色,但是对于这种有产业的掌柜也是尊尊敬敬的。
忙给三人倒了水就出去干活了。
沈林兰见到赵钰,顿时眼前一亮。
听爹娘说那三人的都是掌柜,旁边那两个老的自然是儿女都比他大了。
但是那个暗香阁掌柜模样和大哥差不多,家产也不少。若是能得了他的青睐,那自己不就过上好日子了嘛。
沈摇光准备去做饭了,叫沈林兰一起去,沈林兰进了厨房,切了几块面包。
然后又去屋子里洗漱赶紧,用香皂洗了手,换了之前鹅黄色的新衣服,腰间是荷粉色的绣花。
端着盘子走去大房的屋子里,从赵钰身边走过,将面包放下,什么话都没说又出了门。
刚走出屋子,沈林兰心下一喜,刚才赵公子看她了!
一定是被她吸引了。
沈星野也是这么想的,见赵钰看着沈林兰离开的方向,倒是在焦急的讨论中多问了一嘴。
他知道沈林兰是故意进来的,本想把沈林兰早日安排出去的,只是沈家刚有起色,他这般做必然是明晃晃的让人觉得他是想把沈林兰当累赘。
嫁娶都讲究门当户对,明明沈家还是有本事在往上蹦一蹦,给姑娘找一个富贵人家。
在半路把一个堂妹嫁出去,怎么看都不对劲。
赵钰收了心思,他当庶子十几年,更是生在富贵人家,主母不喜的情况下。
没有点眼色和算计,哪能被沈星野看重,现在入了县老爷的眼。
便道:“刚才闻到了清雨和香囊的气味,突然灵光一闪,打算做一种清雨香的脂膏。”
几次见面之下,他已经知道沈星野的性子,刚才那个姑娘一定不是沈星野安排的,而沈星野不喜欢蠢蛋。
巧了,他也不喜欢。
感情最是累赘,尤其是两个蠢蛋过日子,不敢想象能过什么样的鸡飞蛋打。
沈星野轻笑,“你的鼻子还挺灵的,懂创新,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古泉叹了口气,“别说那个了,现在想想这雨下早了怎么办啊?”
难道这是上天不让他们举办逢雨节吗?
他可明明拜过佛像的啊!
这海口都夸出去了,谁能想到这一茬啊!
过去几年,那雨可是结结实实是在谷雨那天下的!
沈星野瞧了瞧窗外还在滴答作响的雨,许晚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
沈星野的心绪有些紊乱,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想法是多,但是遇上这天意也是难啊。
虽是昨天才敲定,但是最近大家都为了这准备了不少。
想必此时县令也是愁眉不展吧。
提出主意的人,就难的是就是这一点,一点有个阴差阳错,都是是出主意的人解决。
刚想叹一口气,衣角就被许晚扯了扯,见他有话要说。
“要不,给逢雨节换一个说法呢?”
许晚轻声道。
沈星野一时没懂许晚的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在生意场上提出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也摸不准许晚想怎么办。
许晚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接着说:“本县近年来都是一个多月才下一次雨,这次下得早,那我们对外宣称,谷雨活动刚被提出,便天降细雨,这是老天爷在表示自己收到了百姓的心意。”
“逢雨节那天若是下雨,便是天降庇佑,若是不下,便可说是苍天放晴,与百姓同乐。”
陆远觉得这也是个法子,但是凭空歪曲上天旨意,怕是不妥。
古泉一咬牙,“要不去麒麟山找主持问问?”
赵钰向来不信鬼神,而是觉得事在人为。
以前上学堂的时候,不少人可惜自己只是一个庶子,若是能从正室主母的肚子里出来,以后的日子自然是平步青云。
他从来不信那句话,大哥赵明就是从赵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但是那脑子还不是蠢笨如猪,上赶着得罪人给自己送来机会。
许晚能说出这句话,是在沈星野的意料之外的,以前他总是说自己是灾星,脸上的胎记便是诅咒。
现在能把老天爷当做借口来赚钱,怎么都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许晚用指甲扣着自己的掌心,对几人说:“以前我总以为脸上的胎记是诅咒,但是相公利用这个胎记,让我成为了众人口中的蝴蝶仙。”
“这么一想,凡事都有两面性,只不过是百姓相信哪一种而已。”
陆远恍然大悟,许晚的脑子也真好用,怪不得俩人能睡一个被窝呢!
“所以,我们只要利用舆论推波助澜即可。”
赵钰:“既然许老板能想到这一茬,想必百姓也会有人想得到。”
“我们又没做杀人放火的事情,何况这次逢雨节,对长清县百姓和外县来参加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也有何尝不是一种祭天行为呢?”
陆远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这些年轻人说话有理有据的,原本觉得有悖天意的愧疚感也消失了。
想当年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脑子也是数一数二的聪明,只是现在,嗐,人老了,跟不上咯。
陆远都这么想,那古泉只有震惊的份。
突然理直气壮多了,哪怕是赚了钱又怎么样,他是在感谢老天爷啊,他让那么多百姓玩的开心吃的开心,还帮着没财有才和有财没才的人拉线。
这叫什么,这叫互利共赢!
更何况还是以上天的想法做辅助的,百姓日子好了,自然会觉得是上天庇佑。
有钱的给佛像渡金身,没钱的多添点香油钱。
啧!我可真是个大好人!
这以后哪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商人啊!
一想到以后众人的夸赞,古泉的笑都忍不住,真是谬赞谬赞啊呵呵哈哈哈!
几人愁着脸进门,呲着大牙出去。
沈摇光做了不少饭,姑姑姑父他们招呼三人留下吃饭。
贫寒百姓人家,一般是不会在饭点去别人家的,除非是有重要的事情,主人热情招待,客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蹭饭。
像是过年祭祖,备饭是必须的。
沈星野上一世很少去别人家,因为自己去了,不管他们乐不乐意,都要拉着自己吃饭,表示在照顾自己一个可怜孩子。
有一种莫名的施舍感。
哪怕别人不是这么想的,但是那种来自内心的自卑是祛除不了的。
沈摇光一下子炒了好些菜,一看就是农家能拿得出手的大菜了。
酱油一两五文钱,在酒楼算是最基本的材料,但是在农家,这就是在实打实的银钱啊!
但是一看沈家最近就经常吃,做菜的手艺好,酱油放的不多不少,农家人只能从母亲手下学做菜,要么就是自己摸索。
刚开始几次,放多放少都是常事。
刚好外面有个年轻人来送牛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是雨天,对方家里拿这牛奶是来做面包的,此时怕是柴火都湿了,自己再来送牛奶,似乎有些强人所难,这也没有用啊。
他爹是想赚一些钱的,非让他来问问,拿一小桶,若是要,就再回家挤,若是不要,他自己拿回来就行。
“这是说好的,你不去,万一人家正需要,这不是得罪人家了嘛。”
他没办法,只能来问问。
赵氏接过,给他拿了铜板,多给了一些,让他给沈云舟和周家都送点过去。
赵氏对于亲戚难免心软,虽然这周家和许家亲戚还没坐实,但是看沈星野的态度,他是很看重周书礼的。
更何况沈云舟没和陈家断了,在长河村还得靠着周书礼这个童生名头呢。
男人挠挠头,没想到这家人这么好,看着雨天路难走,多给了他两个铜板当跑路费。
三个孩子已经跟在赵氏身后了,自从家里有牛奶,三个孩子每天早上一定要在早饭后喝一碗。
把牛奶给刘氏,刘氏加了些糖加热了一会,然后放在灶台边上温着。
三个孩子口味不一样,陈苏特别爱吃甜的,刘氏多给他一点。
小孩子糖不能多吃,但是陈苏还小,在陈家又亏了身体。
小野说他是什么低血糖,没听过,反正就是不能缺糖,不然会头晕,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可把沈家吓得不行,这陈家干的什么畜生事,给买了饴糖给备着。
双胞胎有时候也会把糖给陈苏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