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围攻滑台一月有余,檀道之紧急救援,大小场战争三十余次,皆胜多败少,拓跋滔气得斩杀了几个前线冲锋。使出断掉宋军粮草的奸计,本来粮草就不多的宋军在粮草被焚毁之后军士只能固守滑台城,以水充饥数日,早已面无人色。
滑台城墙之上檀道之身穿精心雕制的黑漆虎头盔甲,头盔簪红缨,一袭红袍披风加身,身姿挺拔如苍松,手持五尺狮头长剑,鬓发如霜,饱经风霜的脸,宛如经历过岁月洗礼的山石,沟壑纵横,却坚硬而沉稳,沟壑纵横。
耳旁的西风肆虐,秋气袭人,他的双眼注视着远处浓浓夜色,犹如深邃的古井,自带令人生畏的神色,似又在期待着什么。
旁边站有两人,其中一人手执九尺长刀,刀身二尺上雕有青龙吞月图案,刀刃在月光下露出刺眼的寒光。那人长八尺,长脸凤眼,皮肤黝黑,年纪约四十左右,身披盔甲,这便是高进,人称小关羽。
另一人身形稍胖,满脸胡须,浓眉大眼,直鼻厚唇,宽脸大耳。手执四尺双刀,寒铁锻造,重达四十公斤。这便是薛旦,人称小张飞。
此二人一直为檀道之的信任部下,年少时便跟随檀道之随军出征,一路以来,生死相随,也为刘家的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竟陵王在哪里?”
檀道之动了动枯如树皮的嘴唇问道。
“一直在帐幔中休息,说是督防军事,一直都说身体抱恙。”
薛旦一边渐渐提高了声音,一边摇着头无奈的说道。檀道之听到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微微抬起手示意薛旦打住。
竟陵王刘义轩自到达营地之后,每当出城作战的日子便称病不能起,檀道之倒是习以为常,首日上门拜见之后便再无见面,说是前来督军,倒是像来游玩的。原定的江夏王刘义宁在路途中遭受了黑衣人伏击下落不明。檀道之虽处军营中,对皇家弟子的争斗不关心,眉头紧锁只盼能够心愿达成。
“将军,今日后勤碗中已无粮米,魏军若再来攻击,只怕我方军士手无缚鸡之力难敌贼人......”
一旁的高进也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如今魏军攻陷虎牢,洛阳。虎牢东出军队占领大部分河南地区,援军也并一路朝滑台奔袭而来。王忠等人已逃往彭城。魏军大胜,军心大振。先前我们多场战役胜出,对方落水狗一般,现在仗着我们断粮,那群狗娘养的倒是神气起来了!”
眼看着薛旦声量再次拉高,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说道。
正说着,忽见远处如墨的夜色燃起星火,忽暗忽明,檀道之站在城墙上,晚风裹着飞沙挑起他胸前的暗红色披风,听着远处传来的涛涛江水声,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扬起的嘴角把脸上的沟壑挤出一个蜿蜒的幅度。
“只要他能来,一切都还不算晚......”
“将军,江夏王到了……”
这时一身穿银盔的小兵一路从城墙下小跑上前,跪地禀报道。
檀道之这才回头,眼中喜色难掩,一个抬手笑着说道
“快快请进来!”
高进薛旦两人脸上的喜悦之情也难以自控。三人快步从城墙下到城门口。
刘义宁和檀彦二人神色似有些许疲惫的站在城门口,身后牵着用绳子紧紧捆住的两个敌军俘虏。
城门缓缓放下,檀道之快步上前去笑脸迎接,单膝跪地行李道。
“王爷,终于到了!”
刘义宁慌忙上前扶起檀将军,补充道。
“檀将军,辛苦了。这两魏兵是我们在河沿边擒获,希望可以从他们嘴里套出点东西。”
刘义宁便指着地上两个尚有气息的魏军说道。
那高进便召来两个士兵,把地上的两人拖走。
“世叔,别来无恙。”
檀彦对着檀道之弯腰行礼。
“世侄,免礼。”
说完,檀道之便带着刘义宁和檀彦二人便进城去。
滑台城内,建有一将军府,行了一阵,马车来到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大将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有身着甲冑的士兵守卫。径直走进,夜色中依稀可以辨别周边摆了各类兵器。院内有两棵参天大树,再往里走一重,便是将军府大殿。
两边放有四把红漆楠木太师椅,正对朝南放一矮桌,刘义宁和檀道之进殿便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多日赶路,坐下的刘义宁暂时放松了身体。
天色已晚,殿中烛火通明,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大厅。
“檀将军,未来战场有何对策?魏军此次南下,连胜多场战役,势必要一举夺得滑台?”
刘义宁想起沿岸看见宋军将士的惨状,看着桌上手下端上来的时令小菜,以及一些青素。青铜酒壶里浊酒弥漫着香气。若今日之前,饥肠辘辘的刘义宁看见这些美食可能会立即大快朵颐,但现在刘义宁看着这些肉与白日里魏军运送的尸体肉块一般无二。那满口黄牙和腐尸气息似又回绕在鼻腔。一股胃液又往上涌,顿时便没了食欲,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檀道之看着刘义宁愣神的眼神,顿时尴尬着说到
“王爷恕罪,城中粮草已尽,府中也无余粮,我缩减用度......”
刘义宁回过神来,笑着说到
“檀将军莫怪,这一路看了些东西,现在没有胃口,只吃了干粮。对了,粮草只在今日凌晨便可送到,辛苦将军带领士兵坚守多日。”
檀道之听到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倒酒一边打趣道
“王爷,长途颠簸,这里不比建康,到处是腐尸朽骨,难闻。我们早已习惯,你第一次来。来,我为你斟酒!”
檀道之退下盔甲,身穿一灰色布衣长袍,虽已近不惑之年,但常年征战,身形健壮,在烛光的照映下,脸上的沟壑纵横满是风霜。眼中焰火跳跃,说完便提起酒壶,斟满酒杯,慢慢说着。
“这一杯,敬亡魂……,我大宋好儿郎,身死异乡,肉身难保……”
刘义宁抬头,看见一手檀道之举起酒杯,眼角含泪,眼中烛火灼燃起恨意一般,随即低下头把酒杯一倾,酒水洒做一行。
“敬亡魂……”刘义宁转头一同端起一杯清酒,望向前方。低头一倾。
檀道之夹起米饼往嘴里送去,慢慢的说道。
“魏军南下长途奔袭,虽胜于我军,但南下作战,毕竟水土不服。粮草物资供应紧张,他们烧毁我们粮草实则比我们更急,等明日粮草一到,我自有办法收拾这帮鲜卑人”
说罢,二人斟酒再上。刘义宁提着青铜酒杯一饮而尽,说道。
“我军经此一败,急需一场必胜的战事来鼓舞人心。”
“老将军我呀,就是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能胜。”
看着檀道之笑着一说,刘义宁会心一笑,两人双双举杯。
大厅内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此时,薛旦上前来禀告道
“王爷,将军。竟陵王来了”
檀道之一脸惊愕,没想到这个在帐幔中称病的王爷此时倒是好了起来,急忙起身相迎,刘义宁也站起身来,只见帐幔打开,刘义轩穿着一身银紫色刺蟒锦袍,挑起眉毛,笑着上前,朝着刘义宁热情的说道
“五哥,你到了怎的不知会一声。我前两天刚到营地,有点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总觉得嗓子不舒服。”
说罢,便佯装咳嗽起来,刘义宁和檀道之看到他的表情,
“王爷如果身体不适,可以在帐中休息即可,何必再起”
“多谢将军体恤”
“六弟一路辛苦,是我误了军事,让你白跑一趟。”
三人互相寒暄,檀道之让薛旦接着拿来几坛好酒助兴。
“五哥,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事情吧?听说被一群歹人追杀,掉下山崖?!那群人什么来头?!竟敢害我皇兄,等我抓住他们拨皮抽筋”
刘义轩瞪着眼睛恶狠狠的大喊道,一旁的刘义宁和檀道之看着他的表情有几分喜色,不小心的笑出了声。
“可能是那群人寻错了仇家吧。这件事我不准备追究,我也没有什么线索”
“哦?就这样把他们放过了?”
“无妨~”
刘义轩听到这话,笑着的脸转头放下,眼底一股莫名兴奋一闪而过,复而归于平静,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檀道之注视着的眼神。
三人把酒言欢直至深夜,方才回到府中睡去。
庭院内的古木森天掩映下,夜色如墨,檀彦站在外面观察着周围的举动。
忽然,树后似有一人影,瞬间闪过,檀彦转头,轻身走过去。拔出蛇剑,认准树后人影,便是一个飞刀,直抵那人面前。
“檀彦,是我!”
檀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月色朦胧下,一张熟悉的脸映在眼前,笑了笑说道。
“许岸!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听说王爷来了,来拜见王爷。”
“明日再见吧,粮草如何?”
“自然是稳妥的存放在离大营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