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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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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乱局中,一语不发的盛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我有点搞不懂……您是记不得对我做过什么吗?为什么可以那么自然地说出你爱我这种话……”

卢雅在他叫出那声“妈”的时候就愣住了。

“你不该质疑这一点。”为避免局面越搅越乱,盛皓一直避免自己出声,听到这句话却不禁为妻子辩护,“不论如何,你妈妈肯定都是爱你的。”

闻言,盛灿僵硬歪了歪头,看着他:“那你给我一个不质疑这点的理由?”

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盛皓皱起眉头。

“啊……”盛灿有点恍然,看起来倒真有点神经质了,“可能我确实有病,所以感觉不到吧。”

啪嗒。

叶片被雨点敲击,发出清脆空寂的声响。

盛灿挣开于幼诗,走上前,缓缓捧起卢雅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喃喃道:“您真的很美……您曾经是我心中最好的母亲。”

感受到对方脸上伤口的触感,卢雅瑟缩了一下,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狼狈的脸,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自眼尾滑落,顺着修长的颈没入衣领间。

她下唇颤抖,小声道:“我、我只是想要小时候的那个你……”她想要那个即使被她失控伤害,却依旧会甜甜地喊“妈妈”小男孩。

闻言,盛灿默默地、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

少年的怀抱过于温暖,暖得卢雅鼻子一酸,眼泪冒得更凶了。她僵硬地伸出手,抓住了儿子身侧的衣服。

这可能是母子二人十几年来,唯一一个像样的拥抱。

雨下大了,砸在脸上有点疼,盛灿这才慢慢直起上身,认真地看着卢雅脸上被雨水晕开的妆,又轻柔地帮她拭去脏污,将凌乱的头发撩了上去。

“那个时候的我,应该也会向往现在的你吧。”他说。

卢雅似乎预感到了他语气中即将到来的转折,瘪着嘴不停用手摸他的脸。

盛灿笑了笑,在昏暗中看起来有点微薄悲伤:“可是那个小孩已经不在了,您是清楚的。”

卢雅的眼睛瞬间瞪大,表情和动作一同僵住,下一刻便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

盛灿被她按到伤处,疼得皱了下眉头。盛皓想上前扶他,但见于幼诗速度更快地冲到他身边,便有些失落地收回刚迈出一步的脚。

少年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到:“不管您是怎么想的…愧疚也好,爱也好,期盼也好,恨也好,我都已经不需要了……”

“我已经长大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在雷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只希望能有我自己的生活……”

少年红着眼眶,摇尾乞怜:“我请求您放过我…妈妈……”

母爱、包容、关心、呵护,他已经过了渴望这些的年龄。他们母子二人就像行走在乌莫比斯环的两面,包裹于同一空间,却存在于无法相交的两条时间平面。

人们总说爱是无价的,而无价意味着稀有,意味着难得,意味着捧在怀里,想送却送不出去的真心,意味着空着心脏,想要却要不过来的真情。

因此,唯有供需契合时,爱的价值才能完美实现,其无价之称才显得弥足珍贵。

人是毫无以为的社会生物,我们究其一生都在崎岖的道路上寻找可用以维续此生的爱意,可时机一旦交错,便是市与价不可兼得,爱意被束之高阁。

爱是无价,可天秤会倾斜,由此无价之间,亦可分出轻重。

我们怀揣爱在路上摸索着可以交换的真心,走过岔路,行过泥泞,跋涉荒原,攀爬高塔,由此爱的果实也得以成熟完整,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辉。

所以,我亲爱的,不要往后看,不要趟来路,不要让从前的殃苗汲取现在的养分,不要让过去的蛆虫寄居如今的果实。

爱是如此,母爱亦是如此。

因为它过于贵重,所以得反复掂量。盛灿掂量了十八年,耗尽心血,再也无法从卢雅扔掉的那一堆破烂里提炼出一丝黄金。

究其原因,也许是其中本就低到可忽略不计的含金量,也许是他这些年因放养而毫无长进的炼金技术。

然而事实如此,他被困于山洞,年复一年地用落后的技术冶炼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金子。

困顿、厌倦和挫败不断消磨着原有激情,直到最后,守财奴变成了清修士,才得以耗渡这漫漫长夜。

“是我、是我太没用了……”少年喃喃道,“我没能力回应您的真心,是我太差劲,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但是…妈妈……”

“我求您了……”

“放过我吧……”

……

傍晚七点,外面下着雷暴雨,轰隆隆的雷声几乎算是接连不断,连何海宁也被闪电吓了好几次。

突然,一阵汽车声混杂着磅礴的雷雨传来,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起身出门查看,走出去时正巧看见汽车驶离,而两个高挑的身影慢慢走近。

“小诗?”他唤道,就着廊灯看清了于幼诗正牵着一个宛如失魂般的行尸走肉。

他急忙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浴巾,将失魂落魄的盛灿裹住,看见对方脸上几乎要被泡发的伤口,不禁皱眉:“这是怎么了?”

于幼诗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问:“你一个人在家?”

何海宁:“奶奶先休息了,你舅舅在应酬。”

于幼诗低头看着他严重不似作假的担忧——在今天这场大戏面前,似乎连何海宁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具体情况以后跟你解释,我先带他上楼冲个澡。”他抿了下唇,眼神复杂,语气略微有些僵硬:“你帮我们煮些姜汤吧……”

“爸……”

……

上楼后,于幼诗将盛灿推进浴室,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塞给他:“洗澡,听见了吗?”

盛灿双眼无神,机械地点点头。

等待盛灿出来的那段时间,于幼诗感觉漫长得仿佛几个世纪。但是出乎意料的,对方动作很迅速,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出来了。

于幼诗让盛灿去床上坐着等自己洗完澡后给他吹头发,结果他一出来便看见人已经坐在桌子前端着姜汤喝了。

于幼诗:“……”还挺不亏待自己的。

虽然心里吐槽着,可他还是走了过去,在难得乖巧的那人的头顶上,落下一个吻。

盛灿愣愣抬头,所以于幼诗又吻在了他泛着红糖甜味的嘴上。

“你也喝。”盛灿把另一碗推给他。

于幼诗:“好。”

喝碗姜汤吹完头发,于幼诗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擦伤,两人便上床休息了。

于幼诗伸了个懒腰,劲射松懈下来,疲惫则席卷而来。他费力撑开眼皮,问到:“累吗?身上有没有哪还疼?”

盛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累,不疼。”

于幼诗又摸摸他刚吹完的、软蓬蓬的头发:“那就快睡吧,我陪你睡。”

盛灿还是看着他。

于幼诗:“听话,把眼睛闭上。”

“我想听歌。”

“奥特曼?”

“嗯。”

“让我想想……”于幼诗蹙眉深思,“得给你来个抒情哄睡版的……”

少年清清嗓子,又啊了两声找调,随后清澈的少年音稀释了雷雨: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这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

“我会来到你身边”

小房间隔绝了暴雨,呼吸尽是混杂着草木的湿气。

他们裹紧被子,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

于幼诗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但这一觉十分舒适,毕竟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所以当他被雷声惊醒,迷迷糊糊地去把原本刻意留下的小窗户缝关上时,十分讶异自己竟然只睡了不到两小时。

再回到床上,他准备检查一下盛灿是否盖好被子,抬眼却猛然被一双睁得老大的眸子吓清醒了。他立刻翻身打开床头灯,捂着胸口道:“你怎么还没睡?”

暖灯下的盛灿正靠坐在床背上,面部轮廓显得很柔和。

“于幼诗。”盛灿望着他,“我疼……”

于幼诗一下子就慌了,上下查看他的伤势:“哪疼?刚刚怎么不说?”

盛灿握住他的手腕,缓缓上牵,停在了左胸膛上。

“这疼…特别疼……”

滚烫的泪珠随着话语滴落在手背上,于幼诗怔怔地看着他落泪,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灼伤。

然后他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为什么疼?”

窗外扯亮一道闪电,盛灿缓慢摇头,语气微弱:“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被困在山洞里太久了,习惯性地凿壁偷跑,但真当被放过后,被洞外的光芒灼了眼,知道自己即将孑然一身地面对这广阔的人世间时,又觉得很害怕。

禁锢被解开了,他被放归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捧起还套在脖子上的狗链,汲汲地妄图将它交给新的主人。

“于幼诗……”

“于幼诗……”

“于幼诗……”

于幼诗被他叫得整个人都泛起麻意,可他听不懂,他听不懂这三个字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深意,只直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于是少年犹豫地起身,将呜咽着寻求主人的弃犬,收留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

第二天一早于幼诗就醒了,他动了动被盛灿枕麻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

也许是昨晚哭过,盛灿睡得很沉,但感受到怀中热量的流失,他还是不安地皱起眉头。

见他要醒不醒的样子,于幼诗急忙将自己的枕头塞给他。盛灿迷迷糊糊地把脸埋了进去,闻到熟悉的味道后,才安稳下来。

于幼诗松了口气,下楼洗漱,跟家里三人都打了招呼,顺便让何海宁帮自己请假,又自己煮了点挂面吃完,才回到楼上。

房间里,盛灿还没有醒,他戳了戳对方水肿的脸,便坐到桌前,写起了卷子。

然而没多久,盛灿的老人机便叮了一声——这是昨天离开时盛皓还给他们的。

于幼诗放下笔,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惊讶地发现短信显示竟然是“盛皓”。

难不成是昨天他特意存的?

于幼诗懒得深究,点开短信,粗略看了看。

盛皓的讯息大概是说昨天盛灿跳车摔得不轻,不能掉以轻心,但还是得检查一下为好,他已经预约了私人医院,让两人一起过去。

临了还特意让他们放心,因为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卢雅会在家中,回避与他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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