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秦珉收到了娄长风的明信片，明信片上是这样写的：

往前，是地狱，往后，浮桥寸寸断裂，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地狱的门口，等着恶鬼把我吞噬。

直到天使降临，他仁慈地把我从地狱拽起来，带我回到温暖的天国，他温柔，他宽恕，他让我落泪，虽然他的身后跟着六十个和尚道士和四十个保镖的行为令我不解，但神灵无论以何种方式降临，都无损他的英明和伟大。

这是娄长风口中的版本，加入了些许美化和夸饰，至于真相嘛……

秦珉继自助之后，又品尝了日料、西餐和韩国烤肉。

而梁助理则一边联系和尚道士，一边联合财务等相关部门商讨加薪问题，联系组织部和策划部商讨公司团建问题，忙得天昏地暗。

终于一切处理妥当后，将相关报表、策划案以及和尚道士的信息发给了秦珉。

秦珉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蜜汁鸡排优雅地塞入口中，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

来到公司，秦珉召开集体会议。

这次会议不同以往，不是各部门负责人聚在大型会议室，各部门代表用ppt和精心准备的稿子向老板展示我们部门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而是全体员工都出席参加！

没错，你没听错，公司上下四万员工统统参加，分公司线上同步进行，因为时间原因正在出差的员工可以通过填写问卷或者补开会议的形式参加。

会议也不是老总先发言，各部门代表再发言，老总再总结的传统套路，而是所有人都可以发言，不想发言的，还可以匿名扫码填写问卷，总之，会议只有一个要求——真实！

小李是锦程宣传部的小员工，每天剪视频剪到头秃，不分白天黑夜，领导要加急，就是凌晨三点他也得爬起来赶进度。最崩溃的是，经常有些上面的领导明明不懂视频宣传的内容，却一副懂到不能再懂的样子对宣传内容提出几点“建议”。上面一句话，整个视频就要重剪。没素材？那就不是领导关心的事情了。

工作了三年，女朋友因为受不了他工作的强度，抱怨没时间陪她，不爱她了，然后黄了。可是，想辞职？新工作哪里那么好找？而且锦程至少工资高啊，换一家公司，可能还不如锦程。而且换工作等于从头来过，万一干了两天公司出问题了，大城市生存压力这么大，他拿什么钱租房？

小李昨晚就是凌晨1点才睡，今早9点还要准时来上班，修仙修的都快飞升了，现在还要开会。开会耽误的时间，还不是要晚下班补回来。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他剪点片子。

小李愤愤地扫码打开问卷，问卷上只有一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小李气笑了，他想要在家上班，想要个女朋友，想要不用每天熬夜工作，想要从天而降二百万砸到他头上。想屁吃！

反正也是匿名问卷，小李瞎填了一遍，关掉问卷。

没想到第二天公司就出了新规定——

根据问卷调查和会议上员工的反馈，公司决定从明天起员工可以申请居家办公。遇到需要回公司办理的业务，可以打申请，批准后才能回公司。

公司严格实行朝九晚五工作制，需要加班的员工要打申请，详细说明加班原因，批准后可以加班。

公司为了解决员工的个人问题，决定由下属的乐诚娱乐策划一档“相亲节目”，欢迎单身员工报名。

为了奖励员工的辛苦付出，公司决定进行新年抽奖活动，一等奖二百万1人，二等奖一百万5人，三等奖五十万10人，优秀奖十万100人。

……

小李看到公司的新规定，恍若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这不就是他昨天在问卷里胡说八道的那些内容吗？

公司领导居然同意了？

咱们公司什么时候这么尊重民意了？

小李看向同事小王，“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王狠狠薅了把小李的头发，“疼不疼？”

小李嘶了一声，“本来就没几根了，别薅了。”

小王眉开眼笑，“我果然不是在做梦。”

小李：“……”原来不是他一个人以为自己在做梦。

顶层总裁办公室。

梁助理心情复杂地敲开秦珉办公室的大门。

“员工反应如何？满意吗？”

梁助理咽了咽，斟酌了一下措辞，“员工很满意，但……秦总，您还好吗？”梁助理更想问“您是不是被邪祟夺舍了？需不需要去精神病院或者请和尚道士看看”。

毕竟谁家老板这么干啊？嫌公司倒闭得不够快吗？

巧了，秦珉真是这么想的。

“这是娄长风的资料。”梁助理把查到的娄长风的资料放在秦珉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的最上面。

秦珉打开资料，和判官给的内容大差不差。

“去联系娄长风，和他约一面。”秦珉给胡思乱想的梁助理布置了另一个任务，然后绕过手边堆积成山的文件，慢悠悠地烧开水，泡了一杯大红袍。

梁助理：“……”救命，这是什么邪祟，简直是反内卷第一人。

秦珉泡好了茶，见梁助理还怔在原地，就放下递到嘴边的杯子，问：“你也要喝？”

梁助理连忙摇头，忙不迭道：“我这就去。”

原本想着要不要捞自家老板一把的梁助理立刻叛变，毕竟谁不喜欢给自己加工资、还不用加班的老板呢？

而且这个来路不明的邪祟居然压迫感比秦总还强！淡淡一瞥，明明什么也没说，梁助理却寒毛直竖，怪不得能夺舍秦总。

秦珉瞧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目光透过落地窗，俯视城市的一切喧嚣。悠悠升起的茶香混合着紫檀木制桌椅的特有清香，模糊了秦珉英挺的眉眼，仿佛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卷。

可惜，画卷不等徐徐展开，就被不和谐的声音打乱。

“秦总、秦总，娄长风已经去了刘单的海边别墅。”梁助理一身汗地跑到秦珉办公室。

“什么时候去的？”秦珉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规律的“笃笃”声仿佛敲在了助理心头，毫无波澜的话语却让梁助理头皮发麻。

“两、两天前。我也是刚知道，是娄长风经纪公司那边自作主张。”梁助理道。

“去那个别墅。带上和尚道士。”

梁助理更加紧张：“还要带上和尚道士？”老板这是要去抢人？但……抢人为什么要带上和尚道士？难不成刘单和邪祟有关？毕竟有不少老板发家就是靠着养邪祟发家的，这谁也说不好。

“快去！”

“好的！好的！”梁助理细思极恐，立刻去办。

秦珉当然不是防备刘单，而是防备娄长风。万一厉鬼发狂了，或者“贪欲”影响了娄长风的心智怎么办？

渡化厉鬼，本来就是件容易的事情，秦珉之前没有贸然接触娄长风而选择召集和尚道士，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根据判官的资料，刘单是造成娄长风死亡的重要原因，重来一世，复活的厉鬼见到刘单又会有何反应，谁能保证？

于是随着迈巴赫出发的，除了六十个和尚道士，还有梁助理安排的四十个身强力壮、十分能打的保镖，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刘单的别墅。

不等保镖从身后加长林肯上下来，秦珉一脚踹开别墅大门，穿过草坪，打碎一楼的玻璃，入内发现别墅地上有不少碎瓷片，墙上还有破了相框的艺术照。

秦珉脸色陡然一沉。根据资料，刘单有特殊癖好，别墅内一片狼藉，恐怕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过了。

“你谁啊？”一个男人拢了拢浴袍，匆匆从楼上下来，脸上还带着一块青紫。

“刘单！”

“我是，你谁啊？”

秦珉掐住刘单的喉咙，“娄长风呢？”

“松、松手。”刘单被秦珉的手指掐得喘不上气来。

“娄长风呢？”

“楼、楼上。”刘单伸出手，指了一间。

秦珉带着和尚道士和保镖打开二楼的房门，发现躺在床上的娄长风。

娄长风浑身□□，肌肤如瓷，红绳从他的胸口、腰臀穿过，双手缚御身后，身下是白色的床单，极致的纯洁与欲形成鲜明对比。

秦珉深吸一口气，“娄长风？”反手关上房门，把和尚道士还有保镖和一摊烂泥似的刘单关在门外。

娄长风瑟缩一下，身子似乎在发颤，死死咬着唇，眼睛通红，如同绝望的小兽在囚笼中垂死挣扎。

秦珉解开娄长风身上的绳子，然后发现娄长风的体温似乎超乎常人，身上还有几处淤青。

娄长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似乎觉着秦珉的触碰很清凉，还主动往上贴。

秦珉“嘶——”了一声，把娄长风用被子裹起来，吩咐助理：“联系最近的医院，洗胃。注意保密，不要让人拍到。”娄长风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被狗仔拍到就全毁了。

路过刘单时，刘单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保镖无情地按住。

“给他点教训。”秦珉吩咐一句。

洗胃后，娄长风的情况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几处淤青也已经处理过了。

助理过来，看了一眼秦珉的脸色，道：“秦总，医院保密工作已经做过了，但……咱们来的时候带了和尚道士还有保镖，太显眼，被拍下来了，已经安排人撤热搜了。”

秦珉看了眼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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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秦珉声音没什么起伏。

叮——

黑无常笑嘻嘻发来消息：王爷，你带着和尚道士去海边别墅干嘛了？

秦珉：？？？

“你怎么知道的？”

黑无常笑嘻嘻：我看热搜了。阴间热搜【图片】

秦珉点开黑无常发来的图片，好家伙，除了颜色是黑白的，内容和阳间热搜一模一样。

就……离谱。

秦珉抿抿唇：为了以防万一。

黑无常笑嘻嘻：？？？你不会打算用和尚道士渡化厉鬼吧？

秦珉：……

黑无常笑嘻嘻：天啊！！！不是的啊！厉鬼虽然死了以后就厉鬼，但他现在是人，请用阳间的方法对付他。

秦珉真诚求问：和尚道士是阳间的。

黑无常笑嘻嘻：……

黑无常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地府员工工作群就瞬间99+。

秦珉点开一看，黑无常把他俩的聊天记录发到群里了，关键群聊里还一堆“哈哈哈”。

秦珉深吸一口气，发到群里：你们没有告诉我怎么渡化厉鬼。

群聊似乎一下子沉寂了。

地府却热闹起来，阎罗王转头看向判官：“你没说吗？”

判官挠头：“我以为黑无常说了。”

黑无常：“……我以为判官说了。”

阎罗王：……

判官：……

黑无常：……

“他不是一直和咱们讨论编制的事情嘛，就可能……一时疏忽。”判官试探性地看着阎罗王的脸色，“现在说，来得及。”

阎王爷摆摆手，“也是，来得及。”

“对对对，不晚不晚。”黑无常也附和。

于是佛系地府开始给秦珉认真讲解渡化厉鬼的方法，总而言之就是用人类的方式对待厉鬼。记住，任务对象，就是客户，客户就是上帝，记得好好对待上帝。“人类”两字还被判官标红加粗了，生怕秦珉再带着和尚道士渡化厉鬼。

另外，大概是怕秦珉工作积极性受到打击，判官还贴心地发了一句：工作态度积极的员工，会被评为“地府五好员工”哦（微笑）（微笑）。

秦珉：“……”

秦珉丝毫没有被判官的微笑表情安慰到，反而从中品味到一丝“阴阳怪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想再回顾带着六十个和尚道士出行还阴间阳间都上了热搜的社死场景，转而搜了搜“如何对待客户”以及“如何对待上帝”。

搜到的答案却让秦珉皱眉，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秦珉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探望恢复意识的娄长风。

病房是单间，设施十分齐全，当然，这也代表价格不菲。

“我是秦珉，锦程总裁。”秦珉看着病床上的娄长风，简单地自我介绍。

娄长风点点头，“秦总好。非常感谢您帮助我。”显然娄长风知道自己能好好地躺在医院里是谁的功劳。

“好好休息。”秦珉道。说完，起身离开。

“秦、秦总。”娄长风慌乱地拉住秦珉衣摆，“您、您……谢谢您。”眸子轻轻抬起，如同含了一汪清水，清澈得好似没有杂质。

有一瞬间，秦珉明白了刘单的“特殊癖好”以及非娄长风不可的原因。

他礼貌地移开移开目光，甩掉心中的杂念，彬彬有礼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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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长风那句“您为什么帮我”在嘴里转了转，还是咽了下去，他不傻，不惜得罪刘总帮他，目的只能有一个。他不需要再问。

天使也不会无故对泥潭中的凡人施以怜悯，他明白的。如果非要在刘单和秦总之间选一个的，不，刘单不值得和秦珉相提并论，至少秦总没有特殊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