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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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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色泛起鱼肚白,彻夜的落雪覆盖了积年累月的黄沙,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下了雪山。

迎着些微的黎明光亮,找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夜枕戈待旦的边军营总算是将心落在了肚子里,守将昨日将人转成了陀螺,这根本不是发不发兵的事,而是江映华回不来,他必然往生极乐。

好在有惊无险,也不枉费住持大师彻夜诵经祈福。

这些江映华倒是顾不得了。她回来后便拉着住持一道离开,命人给颜皖知捆了个结结实实,丢上了马车,直接往晏安寺赶去。

失而复得,百般艰辛,江映华的眼神一刻不离的守着,即便浅眠,也要把绳头儿攥在自己的手里才安心,仿佛外头的亲卫都是摆设。

马车不分昼夜的赶路,颜皖知再次醒来时,一行人已经走出去三百里路,她的西凉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蒙汗药的后劲甚是猛烈,颜皖知扑棱着自己昏沉的脑袋,瞧见自己身侧抱臂含笑的江映华,一时间以为她是陷入了自己的梦境,满眼皆是错觉。

直到——颠簸的马车让她撞了后脑勺,她才后知后觉的因为吃痛而回过神儿来,江映华这个小鬼,将她给算计了个明明白白。

颜皖知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又羞又愤,有些庆幸也有些怅然。一时间五味杂陈,哭笑不得,眼巴巴的望着江映华,颓唐道:“给我松开可好?”

“想得美。你狐狸一般狡诈,再跑回去我就白折腾了。”江映华甚是傲娇的嗤笑一声,歪了歪脑袋瞧着她。

“我失了踪迹,这许多年隐忍筹谋,全都功亏一篑。华儿你怎能意气用事?”颜皖知甚是不解的出言,满脸忧愁,“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回了大楚又该如何容身?陛下岂能饶了我?”

闻言江映华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轻声道:“皖知,陛下病重,她于你曾有救命之恩,知遇之缘,你合该抛下怨怼,见她一面的。你我的事,她默许了。你无需害怕,回了楚国就是回了家,我护着你,再不让你离开我分毫。”

“那西凉呢,嘉陵王呢?我苦心谋划多时,华儿,你怎如此强势的就把我带了回来?你知不知道嘉陵王有多阴险,那太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颜皖知满眼苦涩,还怀揣着说服江映华放了她的侥幸。

“我自有安排,你说破天也无用。你单枪匹马斗两个老狐狸,不把你捞回来定要尸骨无存。你杀永王便是一意孤行,今日我强拉你回来,便是学了你的做派。你再撕扯,我就再喂你点迷药。好好休息吧,路还长,等回京了,苦战才刚刚开始,我未来的贤相可不能稀里糊涂的。”

江映华垂眸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没有去看颜皖知的反应。

颜皖知默然,江映华缓了缓又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毕竟你还有家仇。查案非你那一途,此事我给你记着。若嘉陵王反叛,国难当头,诸事烦乱,唯有你我戮力同心,才能拆穿这些迷局。这个道理你该懂的。”

“或许你我殊途同归,我不怪你,只是事发仓促,我一时适应不了。”颜皖知声音很轻很轻。江映华觉察异样,还是回眸去瞧,只见这人又添了两行清泪在脸颊。

江映华无奈的苦笑,伸手将人揽过,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肩头,打趣道:“这是怎么了,五年不见,成了小哭包了?姐姐这是年岁倒着长,愈发娇气了?”

颜皖知放肆的在江映华一身上好浮光锦的衣袍上蹭干了泪痕,喃喃道:“人老了,比不得你,没心没肺的。”

江映华甚是心疼自己新换的这身衣裳,听得她这般说,一时来了脾气,揪起她的耳朵来,将人扯远了些,嗔道:“这滋味儿你有年头没尝过,想是忘了?”

颜皖知没有手去捂耳朵,疼的咬着嘴唇,急到翻白眼儿,哀怨道:“下手还是那般毒,这么多年白想你了,松开,要死人了。”

江映华哂笑,“那你说说,谁没心没肺?”

“我,我我我,行了吧。”颜皖知疼的呲牙咧嘴,江映华明知她敷衍,也不忍再闹,将手松开,又把人摁在了肩头,“睡吧,睡着了就没有这许多烦心事。”

颜皖知忽而想起什么一般,脑袋蹭了蹭江映华的衣襟,问道:“莫叔他们呢?见不到我得急疯了。”

“你的人都给你带着呢,一根毛都少不了。”江映华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

得了这句应承,颜皖知才心安的躺了下去,半晌,她小声嘟囔,“什么时候把我放开?这个样子太丢人了,我怪没面子的。”

“别耍滑头,老实睡觉,有我护着,没人敢说你一句不是。”江映华垂眸瞧着她的侧颜,一瞬间竟觉得时间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一行人疾驰回了晏安寺,已然是三天三夜后的事情。颜皖知在西凉的日子大抵过的不容易,虽然嘴上说着不满意回来,可窝在江映华怀里睡得却格外香甜。失而复得的感觉后劲上头,江映华反倒激动的难眠,一直观瞧着怀中人,连眼睛都不想眨。

回晏安寺的那一日,江映华总要下去露个脸给人瞧。她看着车内的颜皖知犯了头疼,揉着脑袋思量许久,才吩咐人拿了一套婢女的宫装来,笑意盈盈的看着颜皖知,给人解了束缚,柔声道:

“委屈你,给我做一日低眉顺眼的贴身丫头。”

颜皖知有些不满意的白了江映华一眼,可终究是忌惮她的揪耳朵神功,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在马车内换上衣服。

穿戴好后,江映华瞧了一圈,笑得甚是欢畅,打趣道:“要不以后,你就日日如此打扮吧,我瞧着蛮可爱的。”边说还动手动脚的戳了戳她头顶的两个小犄角一样的发髻。

颜皖知嫌弃的摇头避开,“这打扮是十几岁宫人的,你简直拿我耍弄。”

“无妨,你长得显年轻,挺合适的。”江映华的语气甚是俏皮,强拉着人下了马车,附耳道:“贴身丫头,寸步不离的,你可不能走慢了。”

饶是千千万万个不情不愿,颜皖知也得装模作样的跟在江映华身侧亦步亦趋的走着,把脑袋垂的很低,免得被人瞧了去。

瞧着马车里多出来的小丫鬟,连住持这个出家高僧的脸上都染了些许笑模样。一行人簇拥着江映华入了佛寺,赢枫已然等候多时,身旁还跟了个奶呼呼的小娃娃。

江映华定睛瞧了瞧,这娃娃长得不赖,一个小男孩喂的肉乎乎的,眉眼有七分像二哥,还有三分该是像他的母亲吧。见江映华一身锦衣,又眉眼含笑的打量自己,那小孩儿仰着小脸儿,糯叽叽的童音传出,问着赢枫:“姑丈,这位便是小姑母了吧?”

叫姑母没错,可这姑丈二字好生刺耳。江映华不由蹙了眉头,看着赢枫讪笑一声,抬脚便要走。她是个喜欢孩子的,但这个氛围太过诡异,颜皖知还在后头呢。

听得小孩儿叫了姑丈,颜皖知诧异又好奇,悄悄的抬起视线去看这个素未谋面的东海世子,可巧,正好撞上了赢枫的目光。颜皖知有些底气不足的闪了眼色,赢枫瞧着她面生,但也没往心里去。

随着江映华离去,颜皖知低声道:“殿下对侄儿未免有些冷漠。”

“我看你是醋坛子翻了是吧?”江映华咬牙切齿的回应。还别说,真就让她猜对了。颜皖知只瞄了一眼,赢枫的姿容气度,颜皖知自问,好像还比不上。这不酸溜溜的才怪呢!

她闷闷的没有回嘴,倒是江映华转头悄咪咪告诉她:“她和你一样,是个女子。而且她是陛下的人了,你以后躲远着点,我都惹不起。”

颜皖知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和什么玩意儿?女扮男装来联姻已经滑天下之大稽,怎还和陛下有攀扯?这人到底有何本事,能讨了陛下那铁石心肠的垂怜?只一晃的功夫,颜皖知竟有些嫉妒赢枫,当初能让陛下力主将人许给江映华,如今又能得了陛下芳心,连江映华都得退避三舍,当真是好命的紧。

她忽而觉得,五年太久了,禁宫中该是变化很大,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江映华身后的好。

外间人无人知晓江映华去了西北,只当是她和安王在此斋戒了大半个月。她回来现身便是要准备启程回京,是以也不曾过多的耽搁。

一行车驾仪仗备置妥帖,她与赢枫并肩出来。因着为江映华遮掩行踪,来时宽大的马车只备了一辆。如今二人得在众目睽睽下同乘一车,江映华却固执的带上了身边的丫头入内。

一时间,马车里的氛围甚是诡异。江映华端坐主位,拉着颜皖知坐在身侧,把赢枫晾在了一边。赢枫倒是不在意这个待遇,反而好奇江映华身边的这个丫头,视线游走在颜皖知身上,端详了许久。

江映华清了清嗓子,出言道:“再忍忍,等会儿走远些,劳安王下去骑马如何?非是我欺负你,这厮我得看着,不然她要跑的。”边说她还扯了扯颜皖知的衣襟,嗔怪道:“没规矩,给表姐见礼。”

颜皖知心底一百个不高兴,面上升起一片绯红,垂眸朝着赢枫拱了拱手,无奈道:“皖知见过安王殿下。”

赢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勾起嘴角轻笑,调侃道:“原来这便是昭王的,心有所属。早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

闻言,颜皖知大惊,不知江映华干了些什么,让赢枫如此揶揄;江映华愤然翻了个白眼,但碍于赢枫的靠山,也没敢多嘴,只是略显尴尬的以衣袖掩面轻咳,心里暗骂赢枫小肚鸡肠的下她的颜面。

如此,直到回京入了禁庭,赢枫都和小娃娃窝在一个马车里,将宽大的车轿让给了江映华和她的心肝小宝贝。

眼见马车直入禁中,颜皖知吓得心神不宁。曾经的三月牢狱苦,令她惴惴难安。如今见了金碧辉煌的宫殿,竟也有些脊背发凉。

江映华洞察了她的窘迫,出言开解:“俗话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况且你日后要傲然立在大殿上,与我并肩的,怎可如此?今时不同往日,这宫禁里,我的话也顶用的,放松些可好?”

颜皖知将信将疑,这人当真能如此硬气?但来都来了,她也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随人一道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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