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么晚会是谁？

亚图姆嘀咕了一句，打开门，看清眼前的人后脸上一阵错愕，“呃，有事吗？”

海马站在门外，神色淡然，他举起手中的剧本晃了晃，说道：“找你对戏。”

亚图姆一时无语凝噎，没记错的话他们这部戏都拍了一大半了，还对什么？对他们两剧本是不是同一个结局吗？

“进来吧。”亚图姆侧身把人让进来，带上了门。

亚图姆的剧本凌乱地铺在桌上，海马拉开椅子坐下。

亚图姆在海马对面坐下，抽出下一场戏的剧本，低下头看了起来。

乌黑浓密的睫毛像展翼的蝶，随着他读剧本的动作，微微抖动。

“唔…明天拍的是法老王被巴库拉打落掉入河中，塞特追了上去，顺着河流，找到了王。”亚图姆喃喃自语道：“法老王和塞特的台词有…”

快速地扫完明天的剧本，亚图姆尴尬地发现，第二天的戏里，他和海马居然没有对白！

这真的是开机以来的第一次，法老王和塞特是这部剧的男主和男二，《法老王》这部剧没有女主，全剧戏份最多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开机这么久，一整天的戏里两人之间一句对白都没有的情况，一次都没有。

恰恰在海马来找他对戏的这一天，出现了。

亚图姆抬眸看向海马，不意外的捕捉到他脸上一丝没有完全掩去的诧异和尴尬，显然海马也是刚发现他们两第二天的戏里根本没有对白。

如果这时候指出海马连借口都没找好就过来了，他大概、可能、一定会翻脸的吧。

“要不我们可以对一下...塞特和王...或者...其实也可以...”亚图姆绞尽脑汁地措辞，而海马的脸色在他支支吾吾找台阶下却不得的拖延中越来越阴沉。

亚图姆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趴在剧本上。

海马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蓝眸阴的滴水。

亚图姆站起来，微微向前倾身，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声音便显得比往常柔和，“陪我喝一杯吧，正好一个人喝酒太无趣。”

随着亚图姆的动作，一股仿佛兰花的幽香若有若无的弥漫开来。

这是亚图姆身上特有的香气，他多年来随着马哈特四处游历，野外蛇虫鼠蚁多，他习惯随身放着一种配方独特的香料用以驱虫。久而久之，身上便总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暗香。

萦绕在鼻尖的香气醇净清冽，海马阴沉的脸色一点点和缓了下来。

露天的小阳台上，无边的夜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缀着闪亮的星星点点。晚风吹拂，带走工作了一天的烦躁和白日的炎炎暑气。

亚图姆和海马各自坐在藤椅上手中拿着玻璃杯看着远方，静谧的气息在这凉爽的夜中让人不自觉心清似水。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亚图姆当然知道海马为什么过来，就算一开始不确定，看了剧本后也明白了。

直到两个人喝完半瓶威士忌，亚图姆握着酒杯的手指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玻璃，突然开口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签下我？”

亚图姆目光仍然看着前方，幽幽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

圈内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选秀决赛后和KC娱乐签了十年长约，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份合约其实并不是他自愿签下的，甚至这份合约还曾是他和海马关系恶化的主因。

事实上，当年他们在选秀期间虽然因为多次交手关系比较紧张，但并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他和海马彼时算是《创造王》两大人气巨头，作为舞台上的冤家对手，节目组一直在借炒作二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来制造话题和噱头。选秀期间观众从镜头中看到他和海马互不相让、势同水火的很多场景不过是节目组故意剪辑出来的效果。

他和海马在选秀中认识，他们在集训期间一起学习、一起训练，PK对决让他们关系紧张，但同时他们无数次在舞台上通过歌和舞的表演触及对方的心灵，这种交流让他们甚至比最亲密的朋友更了解对方。他们或许是对手，却从来不是仇敌。

亚图姆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是堂堂正正的较量，无关私怨，只有胜负。

甚至亚图姆感觉得出，相比对其他人，海马对他的态度已经算很好了。所以当海马拿着aibo和城之内的合约威胁他的时候，亚图姆才会勃然大怒。

当年选秀结束后，亚图姆没打算签约经纪公司。虽然他的确在选秀中喜欢上了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但是以他不喜受拘束的性子，他从来没想过要签一个公司，更别提还一次性签了十年长约。

KC娱乐作为《创造王》的主办方之一，和其他主办方同时有优先签下所有选手的权利。但亚图姆其实并不算真正的选手，《创造王》甚至没有他本人签字的报名表，虽然最后主办方让他以真名参加决赛，但那个时候正是最混乱的阶段，没有人想起来该让他补签一个报名协议。当最后亚图姆在决赛中拿到ace后，所有人才惊觉亚图姆居然是自由身。

但最后亚图姆还是和KC签约了，当时海马给了他二选一的选项，要么他签下和KC的十年长约，否则KC就会签下aibo和城之内，而aibo和城之内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报名参加选秀的是aibo，而城之内为了帮他筹备决赛演出放弃了参加决赛的机会，最后连比赛的名次都没有，其他主办方不在意他们两人，所以KC娱乐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们两的签约权。

最终亚图姆签约KC娱乐，aibo和城之内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场交易。

亚图姆进入KC的头两年，是他和海马关系最差的一段时期，每每想到海马用一纸合约绑了他十年，亚图姆就怒从心起。那段时间，两人只要碰面说不到三句话，话题就会快速转进成互相攻击，以至于跑电影宣传的时候差点吓到电台的女主持。

直到第三年他们第二次合作拍了一部警匪片，在沙漠中一起度过了一段艰苦拍摄的日子，亚图姆才渐渐消了气。同时KC的娱乐业务逐渐转由木马接手，两个人在公司里遇见的次数变少，关系终于开始慢慢缓和，不过早年见面互怼的习惯倒是一直留了下来。

而亚图姆经过三年的事业拼搏期，终于原形毕露，从第四年开始就年年往国外跑，至于和KC的合约期这回事已经被他完全丢到了脑后。反正也完不成了，随便延去吧。

此时难得的两人之间氛围极好，温馨平和的不像他两在独处，亚图姆突然有和海马像aibo、城之内这些朋友一样聊天的冲动，从来没宣之于口的疑问便脱口而出。

角落里的小橘灯发出赢弱的光，那双与夜幕一样深沉的眼眸中带出一丝嘲弄。

“现在问这个对你还有意义吗？”

亚图姆听出海马语气中的嘲讽，忍不住转身看向他。

“对我有没有意义是由我决定的，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你要告诉我吗？”

海马把酒杯放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亚图姆一眼，湛蓝眼眸看不出喜怒。

“没兴趣。我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说完海马转身离开，留下没有反应过来的亚图姆愣怔在原地。

海马刚刚坐过的藤椅轻轻摇晃，空荡荡的吊椅似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居然觉得他和海马能像真正的朋友那样好好聊天。

一定是夜色太黑糊住了他的眼！

亚图姆按着发闷的胸口，为他一时的异想天开找好理由方才顺下梗在心头的那口气。

另一边，海马推开门，矶野已经等在里面。

海马坐下看向窗外，道：“说吧。”

“社长，今天来的媒体都打过招呼了，关于选秀的采访问题不会报道出去。另外，那个青年记者是一家小报的实习生，原本来采访的不是他。原定的记者早上吃坏东西，半路拉肚子，报社舍不得放弃这次采访机会，其他记者又都被派出去了，才临时决定让他过来。”

海马微一侧首看向他，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凉意，“一个实习生，还是今早临时派来的，就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了？”

矶野一顿，答道：“目前调查出来的确是这样。”收到调查结果的时候他猜到社长不会满意这个说法，还亲自又确认了一次。

海马凝望着窗外，矶野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找一家KC有股份的纸媒收购这家报社，另外，派人盯住这个实习生。”海马道。

矶野点点头，“是，那要盯多久？”

海马淡淡扫了矶野一眼。

“…” 矶野：“我知道了。”

矶野离开后，海马坐在原处，窗外夜色浓重，一如他的心情。

夜风吹动矗立的树木，枝叶舞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孤独的乐者在寂静的夜晚演奏着独属于暗夜的曲调。

为什么一定要签下你？

薄唇上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海马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回房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