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特能者来说，睡眠往往要比普通人少很多，而且警觉很多。
因此当凌晨两点手机微弱地响了两声时，梅筠枫下一秒就直接捞过了手机，如果有夜视镜头，相比就能看出他眼底清明，没有半点迷糊。
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下一秒就有电话打了过来。
“我已经看到了处长级别的通知，局内进入二级警戒状态，发生了什么事？”
程庭萧那边竟然并不吵闹，梅筠枫意识到他应当并不在局内。
“我在全球基因特殊表达监管总署那边的线人传来消息，原总署署长查尔斯于三日前已经遇害身亡，总署已经经历了一场□□洗牌，胜者为王，布莱恩目前已经掌控总署，取得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选票。”
程庭萧的语速很快，口齿利落，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察觉出这疾速下的一丝焦躁。梅筠枫拉开窗帘，影视城即使到了晚上也是灯火通明，甚至能听得到一些有夜戏的剧组走戏的声音。
安全、平淡、忙碌而有烟火气，没人知道世界的另一端，这几日发生了一场能够载入史册的血腥杀戮，而这一场成功的斩首行动甚至会彻底改变世界局势。
“尘埃落定后消息才传到你这儿，恐怕这已经是布莱恩想要你知道的消息了。全球八大区，每区有三票，总署议员共有二十四票，他取得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选票，这其中其他七大区的比例占多少？”
梅筠枫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并不轻佻也并不凝重，仿佛他只是在简单地做一个案例分析一样，程庭萧也不由得调整了略带急促的呼吸，焦躁的心境都慢慢平静下来了。
“其他的暂时不得而知，但已知远亚区非洲区共六票已经被布莱恩掌握，而现在的议员席……”
梅筠枫接道：“血洗总署，议员们自然也逃不过，要么降要么死，死了就随便补上，任命书都可以之后补发。”
程庭萧短暂地“嗯”了一声，感觉脑仁跳着疼，喃喃道：“如果当时区域划分我们将远亚争取为我们的管辖领域，是不是会好一些？”
他声音轻得几乎是自言自语了，梅筠枫却听得一清二楚，断然回答：“我拒绝，多出将近一倍的人口，我可不管闲事。”
程庭萧无奈：“不让你管，我又不是派不出别的特能者。全球八大区划分，m国总局直接拿下了整个北美区的管辖权，其他大区由总署设立总管辖，只有我们与r国分别以单独两国成为两大区。”
他有些遗憾：“当初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吞并远亚区，将全球八大区变为七大区。”
梅筠枫嗤笑一声：“不用我管？少爷局长，你难道忘了当初远亚出了两个一级中的顶级特能者，是谁解决的？”
他懒洋洋的：“少爷，你还真想只要管辖权不干活啊。远亚那个愚昧又对我们敌意满满的人口大国，那些球球蛋蛋的国家，你管了，出了事就找你。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快被布莱恩抓到把柄，那我十分建议你趁现在他刚刚立足的时候去趁火打劫。”
这位爷说话无时无刻不是在嘲讽，程庭萧心中的七上八下几乎全都被他搅和光了：“行行行，梅大处长，我目光短浅，我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投降，华区非常好可以吗？”
电话两边突然陷入了寂静，迷茫几乎要透过屏幕穿行到梅筠枫身边。
上一次全球特能局势大洗牌是在四年半以前，那是真正的你死我活、腥风血雨，梅筠枫的阎王地位有大半都是在那场大乱中定下来的。
自那以后，国内基因特殊表达治安管理总局稳坐东方，高度自治，国内事务几乎不受总署辖制，连总署都要避让三分。
而程庭萧那时候只是局内精英部队队长，和国外比国内简直是玛卡巴卡的幼儿园画风。
他人才过三十，对于真正的高层决策层才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这是头一次遇到真正的国际大事，难怪了。
“你和秦局商量过了吗？”
梅筠枫点了根烟，明明灭灭的星点火光映照着他的面目，甚至有一种平静的意味，像是包容寂静的夜半海面。
“和他？”程庭萧有些意外：“他一个普通人，和他商量什么？”
为了克制特能者，避免特能者权柄过大野心膨胀，乃至造成世界秩序失衡，总署中能够投出选票的议员席位中特能者与普通人各占一半，而各大区管辖权也向来一分为二。
这也是国内基特局为什么有两个局长的原因，而监察组也是总署命令必须存在的普通人制衡组。
不过……普通人到底是否能在和特能者的争锋中有一席之地，那就各凭本事了。梅筠枫品了一下程庭萧这句话，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了什么。
“我就只管打架立威，别的不归我管，”梅筠枫将窗帘拉回，想来一会儿可不会再有现在的平静了，“如果不出我所料，天亮之前一定会有大变动，秦局浸淫高位多年，你多听听他的意见总没错，他的手里可也握着一张选票。”
程庭萧若有所思，梅筠枫将烟掐掉，随后烟杆在他手上化为碎末：“布莱恩的具体信息你有了解过吗？”
他突然这样问，确实将程庭萧问住了，隔着千山万水，程庭萧知道的确实有限：“一鸣惊人，从未见过，不知道他是不是今年刚刚成为特能者，不过特能一定很强大，甚至可能是没见过的特殊型特能。”
梅筠枫并不意外，淡淡地说道：“你从未见过，不过我确实有所耳闻。”
“啊？”程庭萧的疑问已经快要直冲云霄了。
“他并不是一个特能者，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梅筠枫在地图上看着总署所在，“我也没有想到居然是他。”
程庭萧已经震惊得魂飞天外了，梅筠枫摇了摇头，毕竟还是经验少了些。
“无论是何方神圣，我随时恭候。”
梅筠枫放下手机，估计天亮之前程庭萧还会打电话来，今夜也没必要睡了，索性打开房门打算呼吸一下十二月的冷冽空气醒醒神。
大半夜的，大家都睡得正香，梅筠枫在这方面还是相当有公德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走廊空旷，月色恬淡，并没有半点血色。
两个人一起说话时，如果一个人已经焦躁不堪了，那么另一个人就算心里不平静也得故作姿态。
秦局毕竟是普通人，在特能者这种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就算总署维持着一种博弈生态，程庭萧也无疑代表着华区的立场，是不能有半点动摇的标杆。
梅筠枫不自觉地在隔壁房门前停了下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有种敲门的冲动，也不是想说什么，什么都不说也可以。
不过……只有神经病才会大半夜两点多去敲别人的房门。
如果不想让今天白天已经被他骚扰得无比厌烦的沈青浩觉得他是来性/骚扰的，梅筠枫的理智告诉他，最好别敲这个门。
这少现在这个时候，他并不大想被当成一个发癫的流氓。
梅筠枫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去，摇了摇头正要抬腿离开，忽然定在了原地。
绝佳的耳力让他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一步步走向门口。梅筠枫一时间有些挪不动脚，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门缓缓被拉开，里面的人披着一层月光，本就白皙的肤色几乎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沈青浩并不是白天那种严正挺立的发型，顺毛还被压得微微有些凌乱，眼神略有些没睡醒的迷茫，冲淡了那种凛然不可犯的冰山雪莲感，像是个精灵。
“精灵”不愧是禁欲系冷淡系男神，大半夜开门突然见着个人竟然没叫出声来，也没被吓得跳起来，只是略向后退了半步，看了看时间，可能是有些怀疑自己睡糊涂了。
“什么事？”
梅筠枫勉强把自己的唇舌找回来，可惜脑子还没回来，本能地接了话：“睡不着。”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险些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
对于此等言论，正常的回答一定是“睡不着就去吃药，大半夜在别人门前晃悠是装鬼吓唬谁呢”。
要不还是说一句“随便走走”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吧。
梅筠枫浅浅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就见沈青浩拿起衣架上的大衣。
“你这是要出去？”
沈青浩不知怎么的，在这种半夜时分感觉心情竟然很不错，连语气都比白天柔和了几个度：“你不是说睡不着？”
“啊？”梅筠枫觉得自己可能是跟程庭萧说话说多了，智商有些被传染的趋势，CPU的处理效率慢了许多，以至于一时间有些理解不了。
沈青浩并不大在意形象，将大衣穿好，只穿睡裤就穿好了鞋：“走吧，出去散散心。”
梅筠枫脑子里直直地蹦出来了四个字：花前月下。
沈青浩似乎被这种有些不在线的梅筠枫取悦到了，嘴角很细微地弯了一个弧度：“正好赏月，今夜月色很美。”
梅筠枫：“……”这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