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那些被梅筠枫送往西天的魂还能说话，那么一定会声嘶力竭地斥责这个初出茅庐的二愣子被表象蒙蔽的愚蠢。

毕竟当时梅筠枫或慢条斯理或迅如疾风地夺去他们的生存权时也基本都是面无表情、淡漠到令人发指的。

可惜这位初生牛犊丝毫没意识到旁边这位不动声色皮下节节攀升的疯批与杀意，傻不愣登地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做足了记录员的功课。

但凡能走到丧心病狂来杀人地步的疯子，怎么可能被轻轻松松的一句话问住，虽然他梳着平头，五官也平平无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杀人犯。

不出意料，这平头半个字都没说。

梅筠枫盯了他片刻，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来意，我不是来抓你的。”

平头无比警惕，目光在梅筠枫还掐着他命门的肢体上转了一圈，干咳了两声，冷笑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梅筠枫瞥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脏了手：“你既然也是特能者，还这样精细地制定了除掉沈青浩的方案，那么你应当是了解他是谁，自然也该知道我是谁。”

平头咽了咽口水，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畏惧，旋即又梗着脖子嚷嚷：“我管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你莫名其妙地掐住我的脖子，难道还敢杀人吗？？”

普通人从平淡无奇走到亡命天涯通常需要武器或者长时间的堕落冷血，而特能者可能只需要一个潜藏的念头。

一个众目睽睽下的谋杀嫌疑犯亡命徒居然会用到光天化日这四个字，大概荒诞派开创者都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说一声六。

要是一般的外勤人员，在没有确认嫌疑人身份以及特能、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的确能因为这句话裹足不前——一旦误杀了普通人，不仅职业生涯从此断送，更是会被送到局内监察组论罪，向上面提交最终处置决定报告。

运气好些或者家里有老交情到位的，甚至能够逃脱监／禁；而运气不那么好和普遍没什么人脉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惜他遇到的是阎王。

梅筠枫慢慢收紧手指，如果不是面上些许戏谑的神情，就像是在捏面团玩一样，直到平头的颈骨似乎都已经噼啪作响了。

秦椿：“……”

也没告诉他还有这一趴啊，虽然处长做什么都必定有自己的理由，但要不要提醒一下处长注意一下审讯力度。

这位菜鸟还在纠结的时候，梅筠枫蓦地将平头甩在地上，一脚踏上去将他当了个脚凳，同时嫌弃地看了看自己右手接触过那脖子的地方，对着秦椿优雅地伸出了手。

通常来说，这会儿梅筠枫装完这个优雅的逼，给这个嫌疑犯施加过心理压力后，就该有人会意给他递上手帕或者湿巾什么的，辅助他完成轻蔑不屑攻破心防的最后一步。

秦椿本来就是他的助理，现场梅筠枫带来的又只有他一个人，正合适。

可惜，这位不愧是个两眼都写着“睿智”的傻白甜官二代，平常在家应该是从来没干过活谄过媚捧过哏，也没摆架子装过逼，活像是等着找个好人家娶了然后等着老婆大杀四方他负责貌美如花的小公子——虽然和梅筠枫比这姿色倒也算不上貌美如花。

不重要。

秦椿满眼单纯地等着梅筠枫伸手开大，梅筠枫心中的怒意都被诡异地冲散了些许，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带这玩意儿去一线——这货纯粹是消磨己方斗志的。

他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在身后，喜怒莫辨，俯视着他：“现在你觉得我敢不敢，能不能？”

亡命徒只在谋取别人的命时才亡命，自己在生死关头时那凶神恶煞早就化为了屁滚尿流。

这平头眼中满是惊惧，梅筠枫满意地笑了笑：“其实你应当感谢你动手的对象是沈青浩，这样你在我这里还算有些价值，否则你刚才就该见阎王了。”

梅筠枫稍稍挪开了鞋一点，平头稍稍能喘过一口气，惊疑不定：“你……和沈青浩也有仇？”

啥？秦椿本来刚才就没大听明白，这会儿彻底成了浆糊。

虽然家里人总说他迟钝，但怎么样也能看出来二位处长琴瑟和……不是，相濡以……也不是。

他苦思冥想，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对，肝胆相照。

“我的事你也配打探？”梅筠枫傲慢极了，倏然间却话锋一转，“不过如果能够给他找一些麻烦，我确实也愿意做这个举手之劳。”

秦椿：“……”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他现在不应该说话对吧。

“那你刚才为什么救他？”

梅筠枫斥道：“蠢货！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奈何得了指挥处处长？我不伸手，众目睽睽，他如果使用特能，后续的麻烦不还是我来料理？”

他蹙了蹙眉：“你这种资质和智商，特能强度不该有现在的强度，也不该能找得到沈青浩，你和沈青浩有什么渊源？”

平头眼珠转了转，“沈青浩……他在我酒吧喝酒，强／暴了我老婆，我老婆带着儿子自杀了，这种人就该碎尸万……嘶。”

“不好意思，脚重了。”

梅筠枫没什么诚意地松了松骤然下压的力道，给目瞪口呆的秦椿使了个眼色。

回应他的是秦椿真诚的迷茫。

梅筠枫叱咤风云多年，身边要么是放火递刀的狠角色，要么是机敏稳重的两位管家，真就没碰见过这么蠢萌的小助理，此时无比怀念起梦寒来——有梦寒在的时候，审讯都不用他亲自来，他一般是负责在后面悠哉压阵的。

“上内网，查备案过沈青浩经手过的拐卖卖／淫案。”

这种案件他们发现后，如果并无特能相关，一般都会交给兄弟单位，但在特能者自己的内网会登入一条记录，写明基特局的参与人。

梅筠枫将声音收束至只有秦椿能听到的地步，看着这位精英外勤助理习惯性地去查工作室内部群，手忙脚乱地关掉，又生疏地调出了基特局内网，登账号的时候还想了一会儿，彻底确认基特局的未来要完犊子了。

不动声色地吐出了一口气，梅筠枫感觉自己的杀意都快消磨在对这种傻叉助理的无奈之中了。

“查……”

“嘘，”梅筠枫俨然已经习惯了不去对不长脑子的傻蛋无语，简短地打断了他，将手机接了过来。

果然不出所料，这人和他老婆原先是开酒吧的，背地里给各种老板拉皮条，又给人口拐卖组织提供“货源”，糟蹋了不少女孩男孩。

沈青浩三年多以前正好在那里喝酒，发现了一个女孩被下药，直接发现了这一整条产业链。

发现这个案子中没有特能参与后，这个案子就移交公安局了，按理来说起码应该判个五年十年的，没想到三年就出来了。

这男人的儿子也涉嫌强／暴，不过因为把毒品当成了助兴药吃了过量，死了。

是不是意外不知道，不过证据表明是意外。

这一家子，倒也是五毒俱全。

“你这种蝼蚁，怎么可能动得了沈青浩？你背后的人既然能够找到你留下你，就不会干这种蠢事，你是自己偷偷来的。”

梅筠枫不紧不慢，但却每个字都重逾千斤似的，平头脑袋嗡鸣，几乎被他震得要吐血。

“是，是，是我私自行动的……”

“想活，就告诉我他们是谁、怎么找到你的、你们平时怎么联系、他们的大本营在哪儿。”

平头感觉自己的心脏随时要崩裂一样，惊惧无比，连滚带爬地抱住了梅筠枫的小腿：“我说，我说。我出狱后有……有人找到了我，说能让我报仇，给我看了瓶奇怪的试剂，问……问我想……想不想要特能。”

梅筠枫捕捉到“试剂”二字，瞳孔缩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两个小时后，梅筠枫和沈青浩一前一后，经过了一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门。

只有在大门内部才能看到，显示屏上先后显示了两次“全国基因特殊表达管理总局”，颜色都是绿色。

“沈老师，看您这斯斯文文谪仙下凡的模样，没想到还去酒吧那种地方呢。”梅筠枫没什么正经地冲他吹了个流氓哨：“怎么样，带劲吗？”

剧组出了这种事，当然今天是别想继续拍了，所幸出事的时候也已经下午四点了，虽然城墙对决、双方决裂这一场大戏没还得重拍，但以梅筠枫和沈青浩的打戏水平，这场大戏用不了多长时间。

反正梅筠枫这么通知陆许导演的时候她满脸都是“你疯了吗”的不可思议。

他没说什么，只说一会儿会有专人来处理，于是除了沈青浩回去“休养”后。剧组就等来了清波市局的刑侦支队队长和另外一个队员，在剧组一个人也没问，一个人也没抓，只记了个名。

几个面面相觑的导演：“……”

他们真的只是想拍个戏，这事不太能多想，无知也是福。

而据说要回家涂一些跌打损伤药的沈青浩则接了梅筠枫的一个电话，直奔了基因特殊表达治安管理清波分局，于是就有了现在被大流氓调戏的场面。

这个人现在浑身写着风骚浪荡，一看就是游刃有余的情场老手，充斥着衣冠禽兽的渣气，毫无心虚地将这半个月的朝夕相处弃之不顾。

沈青浩似是被什么有碍观瞻的东西伤了眼似的，挪开了目光：“公务。”

“是吗？”梅筠枫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似的，拖了个长音，不怀好意地说道：“可局内的记录不是这么说的呢。沈处长，都是成年人了，都得都懂，这当时是看上哪个红颜……或者是蓝颜知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新年快乐！

小剧场：

梅梅：大过年的小姑娘们就爱吃我这种禁欲性感的款

小沈：你打算对谁性感？

梅梅：我这浪荡不都浪到你身上了吗？过年吃饺子咱家都不用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