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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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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

沧余在米拉克市的警署里洗了个澡。

离开刀俎实验室后,他先被带到医院,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屠渊和警察署的人全程陪同。沧余一直表现得非常配合,只是在扎针采血的时候蹙起了眉,垂眼盯着自己白细的臂弯,格外可怜地咬住了下唇,很低地哼了一声。

屠渊一直站在他身侧,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沧余顺势把脸转向屠渊那边,额头刚好抵住屠渊的胯骨。

而屠渊的手十分自然地滑到沧余的脸侧,顺着他仍然脏乱的长发轻轻抚摸。

隔窗观看的警察和护士全部瞠目结舌。

屋里的两个人这样亲昵,毫不扭捏。很难想象,他们才刚认识不过两个小时。

“你能让我洗澡吗?”离开医院的时候沧余问屠渊,“身上很难受。”

他说话时目光直视屠渊,细碎的日光落在他的蓝眼睛里,像是海面上粼粼的金色波光。他伸手拽住了屠渊的袖口,动作软软的,分不清是不敢用力还是他原本就这么柔弱。

屠渊对他有求必应。

随后,沧余的体检报告被传送到警署。沧余还在浴室,屠渊和医生一起浏览光屏,医生在阅读后第一时间表达了愤怒和同情。

“这显然是一起科学家走火入魔,把儿童当成实验品的惨案!”医生说,“那孩子真的很坚强,才经历了如同地狱的遭遇,在清理伤口时还能对我微笑......简直不敢想象......他就像是......”

屠渊侧脸看向他。

屠渊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具尸体,苍白而挺拔地坐在灯下,两只眼睛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洞。医生不得不稍微停顿,才在这冰冷难捱的气氛里再次开口。

“......就像是坠入人间的天使。”医生说,“这样美好的人却被如此折磨,上天一定会惩罚那些对他施以暴行的人。”

“那有什么意思,”屠渊说,“正确的做法,是让天使本人亲手复仇。”

“复仇......”医生迟疑地说,“恐怕只存在于恶魔身上,天使的本性是原谅。”

“天使也可以完成恶魔的事迹,在那之后,他仍然是天使,”屠渊说,“只是更强大、更有趣、更适合亲近的天使。”

这种话对于心怀宗教信仰的人来说非常难以入耳,医生无法认同,但他绝不打算和屠渊起直接冲突。

因为屠渊不仅是个刚从灯塔监狱出来的危险分子,还是元首的独子。这人既堕落又高贵,懂军事也懂政治,曾经服刑受难,却又不择手段地站回了人类金字塔顶端。

所以,就算屠渊声名狼藉,思考方式、行为逻辑都游离在外太空,也没有人愿意去惹恼他。

“让我们说回沧余先生的身体状况,”医生说,“他的脖颈、腹部和手腕上都有扭曲烧焦的皮肤,是电流肆虐的遗迹。他的全身,背部尤其,铺陈着无数鞭痕。他的双腿曾多次被利器粗暴刺穿,肌肉和组织被无情扯裂,右脚腕的筋脉被反复割断,手法残忍,就像细致的解剖。”

“膝盖被某种重锤反复砸击,每一次都让骨头粉碎,经历过多次手术......那些骨折的裂踪复杂,如同被野兽啃噬过,断裂、错位、破碎......这些伤的造成时间都不一样,其中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九年前。”

屠渊问:“九年前?”

“是的。”医生划动光屏上的数据单,摇头痛惜道,“他现在才十九岁。”

“那么,”屠渊垂着眼,“他的物种呢?”

“物种?”医生有些跟不上屠渊的思路,皱着眉说:“当然是人类。您不会真的怀疑他是某种天神吧?”

屠渊缓缓抬起眼,无比认真地说:“不是怀疑。”他语气虔诚,“我非常肯定,他就是来人间复仇,顺带着拯救我们的男版塔拉萨[1]。”

医生无语了。

这人怕是疯了!

“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医生说,“都已经检查得很清楚了,沧余先生没有流出蓝色的血,没有头顶光环,也没有隐藏起来的翅膀,”

屠渊不说话,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虚空。他的眸子刚才还阴翳无比,此时竟闪烁出一种微弱的金光。他十指交扣,像是沉溺进了某种幻想。

医生放弃了。

这人真的疯了!

“让我们再次说回沧余先生的身体状况,”医生无力地说,“那孩子拥有令人惊叹的顽强生命力,他的身体的确受过很多残忍的伤害,好在大部分已经愈合,不妨碍今后生活运动。”

“但是伤好了,疤还在。有时间最好到医院去一趟,做个全面的心理检查。另一个问题就是太瘦了,要注意营养,放松心情。”

“对了,他是稀有血型呢。”医生最后说,“要非常小心,别再受伤了。”

等医生走后,屠渊开始阅读警察拿来的报告。

“刀俎实验室是米拉克市最重要的人鱼研究所,于十五年前,由科尔文和玛琳夫妇创办,研究内容是人鱼行为和心理。”警察指向照片,给屠渊阐释,“夫妻俩都是科学狂人,为人低调,极少出席活动。实验室最大的资助人是财政部长蓝千林,而且蓝部长用的是私人资金。也就是说,刀俎实验室属于蓝家。”

“我们在实验室里一共发现了十二条人鱼的尸体,基本都是被咬穿脖颈,失血至死。有两条是被人从后面拽着头发,在鱼缸玻璃上硬生生砸碎了头颅,还有一条是被刀插\\进了心脏。科尔文被门口的丘比特金铜摆件多次砸中后脑,半个头骨完全碎裂。玛琳死于枪杀,是那名死去的巡警开的枪。”

“实验室里没有监控,我们目前的推断是,现场发生了某种暴\\乱。”警察说,“最大的可能是人鱼们逃出了实验皿,试图反杀人类,而这期间出了岔子,人鱼开始自相残杀,科尔文和玛琳也不例外。最终,失控的玛琳被巡警击毙,而巡警独自深入现场,又被某条还没死透的人鱼咬断了喉咙。”

警察说完了,有点紧张。

毕竟他所谓的“推断”和编故事差不多,要从一间血流遍地、脚印横行、杂乱堆尸的房间里找到证据并还原真相,和追寻一滴流入沙漠中的水难度差不多大。

然而屠渊看上去很满意。

他只是问:“那么沧余呢?”

“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官方登记,”警察说,“但他充斥着科尔文夫妇的实验记录。”

警察递上比《自然大百科》还要厚重的笔记本,是科尔文和玛琳这十几年来的全部心血。屠渊迅速翻阅,很快锁定了他们对沧余的称呼。

——第十三条人鱼。

“多么奇怪,”屠渊慢语速地说,“沧余明明是人类,这一点,所有人有目共睹。他是本案的受害者。”

“是的,沧余先生无疑是受害者。”警察顺着屠渊的思路说,“我们查过身份系统,十八年前,科尔文和玛琳曾在圣玛利医院生下过一个孩子。但很不幸的是,那名男婴诞生不到几分钟,就停止了呼吸。”

“也许这就说得通了,”屠渊依旧用低缓的声音说,“夭折的亲生儿子,被折磨的陌生男孩......还有这个。”

他从笔记本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在警察面前晃了一下。一闪而过的相纸上,银发蓝眼的少年站在科尔文和玛琳中间,三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家三口。

“在来的路上,我们都听到沧余管他们叫爸爸妈妈,”屠渊说,“这不可能是巧合......当然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破案什么的,你们才是专业的。”

“不不!您说的对,您抓住了重点!”警察恍然大悟,“沧余先生很有可能是孤儿!科尔文和玛琳失去了儿子,被刺激到了,和精神病无异!而沧余和他们的儿子差不多年纪,被他们带回去,和人鱼关在一起,当作实验品......”

警察皱着眉头,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我完全同意,”屠渊微笑着说,“现在,你可以去写你的案件报告了。”

警察年纪不大,对于得到了思路而感到兴奋,走之前还对屠渊敬了个礼,丝毫没觉出有什么不妥。

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一场支配的屠渊从容起身,抬起手看了看表。

距离沧余去洗澡,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

警署里只有集体浴室,但现在沧余在里面,就没有别人会进去。这个美丽的年轻人有特权,因为他抱着新衣服靠在门边,轻声问“能不能别看我”的样子太羞涩了。警察们心底的同情和正义一起被唤醒,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沧余的所有要求。

墙那边传来隐约的水声,屠渊站在门外,仿佛也被沁湿了。他再次从刀俎笔记本里拿出那张照片,仔细观看。

照片上印有拍摄日期,距今已经七年。照片上的沧余戴着那种常见于马戏团宽沿巴拿马帽,衣服上缀满了玫瑰和蕾丝。他站在两名科学家中间,三个人一起对着相机微笑。

那个微笑模样的沧余美好动人,像个精灵。那时的他年纪很小,双肩削瘦,脖颈纤细,银色的长发已经过腰,质地看上去异常柔软,尾部自然地弯出弧度,光如珍珠一样跳跃其上。那双大海一般的眼弯成月牙,天生就上翘的嘴唇让他的微笑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无懈可击。

他就像是古老而真挚的诗篇,在他面前,任何俗世恶念都无所遁形并且自惭形愧。也像狂风中的火焰,不可捉摸又艳丽不堪,没人知道他下一刻会倒地熄灭还是摧毁一切。

而在沧余的胸口,别着一朵娇小玲珑的、金黄色的小花。

沧余正抬着一只手,用指尖触碰它。

一个男孩怎能拥有如此温柔的手指,像是白玫瑰的茎梗,轻盈而纤细。

而那朵小花。

那朵小花已经开始干涸,褶皱丑陋地延伸在花瓣上。但此时它在沧余的安抚下,用尽它的最后力气,与沧余分享生命的故事。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种奇异的血腥味。

屠渊把照片收进大衣内侧的口袋,听到浴室内传来了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1]:塔拉萨,Thalassa,希腊语中的“海”一词,也是希腊神话中海洋女神的名字。

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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