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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长夜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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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逸似知她心中所想,再道:“她们待你的态度,便是她们待普通乐舞伎的态度。若宫中生变,我和她们,我们做过的所有努力,就又尽付东流了。”

阿秋心中一热,眼中微潮,已知顾逸之心。

处于不同阵营,自然有立场的区别。但顾逸与前飞凤四卫,天子谢朗竭力想要成就的,乃是一个人人平等、天下为公的世界。

难道因为政治立场差异,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涂灭对方为建立理想秩序,筚路蓝缕这些年,所做出的努力吗?

阿秋咬住嘴唇,忽伸一掌抵住顾逸心口。

顾逸愕然之下,只觉源源不绝的真气自她掌心吐出,送入他心脉之中。

她的真气,或因与万俟清同源,竟暂缓了他的伤势。

片刻后阿秋收掌,俯于他耳侧道:“这些真气,只能助你装作无事回到金陵台。我现在去了,你……等我来找你,帮你治伤。”

她的呼吸柔软若风,吹于他耳畔。顾逸听着,大约因内力恢复少许的缘故,浑身有种懒洋洋的感觉,且有种久违至陌生的安心之感。

原来他顾逸,也有可将后背放心交予的人。

自他提剑出而匡扶天下,他便从来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一分一毫的犹豫与软弱。哪怕知己如谢朗,同袍如飞凤四卫。他不是不能信任他们,只是不能再将自己的负担加诸他们身上,毕竟各人都有自己的重担。

阿秋一边起身,一边问道:“你是追着师父出来的,可见他自集仙殿出来后,去了何处?师父若要做手脚,必有个方向头路。”

顾逸沉思片刻,道:“我其实并未一直跟着他,而是先去金陵台取了镂月剑。待我赶到此地时,他已然等候于此,看上去,不像绕道去过别处。”

金水楼建于皇宫正门城楼之上,辉煌壮丽,有南朝皇宫第一楼阁之称。

阿秋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瞥去,却见广场上有两道间距深深的车轮辙痕,碾过路面,直达内宫门。四周围绕有零碎脚印。

她皱眉道:“这是什么车?看上去好大的样子,我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马车。今日有什么特殊东西入宫不成?”

顾逸被她提醒,两人四目相对,同时色变。

“裴萸的白虎笼车!他必然是在白虎身上做了手脚!”

阿秋不等顾逸再说话,斩钉截铁道:“一头白虎而已,我能对付。你快回去。”

一朵又一朵放着微光的洁白莲花,自暗中冉冉浮现出来。

其光皎洁似玉,正照亮了当中头发花白的女子佝偻的剪影。

两名高髻女子相对而坐,各自俯身在纺车和织机上,梳理着丝丝缕缕的线。脚下踏着机杼,“吱呀”“吱呀”,一声声仿佛自久远的时空传来。

随着悠远空灵的竹箫声响起,观看的众人仿如沉入了一个古老的梦境。

那两名女子年纪都不轻,现下更是刻意做老年女子打扮。发髻以蓝布扎起,背影佝偻,充满饱经风霜的感觉。

沙哑的女子声音再度吟起,充满岁月轮回后的沧桑之感。

“秋风袅袅入曲房,罗帐含月思心伤。”

“蟋蟀夜鸣断人肠,长夜思君心飞扬。”

“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芳。”

随着这长吟之声响起,孙内人与薛红碧分别立起,各向左右缓步而出,拂袖而起舞。

与舞伎少女的轻盈飘逸不同,她们足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那般沉重,似压抑着无限的感慨,与苍凉心事。

此刻孙内人心中,尤其充满着如此情绪。

“蟋蟀夜鸣断人肠,长夜思君心飞扬。”

“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芳。”

再没有什么诗句,比这几句更能道出,她自少年至于中年,对那人无法开口言说的苦恋。

或许,不是石长卿而是任何一人,也会是同样结局。

舞伎自身都不是自由的,又哪里有自由去爱一个人呢。

即便可以去爱,对方爱的就一定是自己吗?

即便两人相爱同心,对方就永不会变心吗?

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人们心底的美好愿望。

爱情曾是年少时的想象,亦是韶华里一场华丽的冒险。多年后再见,亦只有无限感伤。

她从来没有真正弄懂过石长卿。

而一生被众人仰望,高踞神坛之上的石长卿,亦无须她的了解吧。

水车缓缓而转,纺车亦缓缓而转。

合着舞者舒缓的舞步,竹箫那清灵灿烂的音色,还有老年女子柔美而充满磁性的吟诵。

莲花灯浮梦千载,白纻飞扬。乐府众人的这番合力,终于汇成音声与影色的海洋。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鱼龙乍舞,是南朝近二十年来首次的舞乐之夜。

没有人知晓,这其后的惊险波折。

有许多仕过前朝的老臣,正以袖悄悄拭泪。

他们多半已不记得孙内人和薛红碧。皆因二十年前的《白纻》之上,虽有惊艳一瞥,没人能忘记那三个天外飞仙般的女子,但也只有那一面,其后三人各散,而一个王朝随之风流云散,世道苍茫。

但宸妃和赵灵应详加解释,说这二位中年女子便是当年白纻舞的两位首席,此次再创作的《白纻》特延请了她们出场,共成岁月山河之感慨。

老臣们闻之恍然,更体会出其间的意义之深重。二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白云苍狗,离合聚散,尽在此一《白纻》中矣。

孙内人、薛红碧与《白纻》众舞伎以及乐师们出来谢幕时,阿秋已混入其中。

虽则最后一幕时阿秋已然不在,但因最后一幕的主角并不是她,因而也无人注意到她离开又回来的事实。

《白纻》表演者纷纷向龙座上的谢朗、宸妃、以及太子屈身行礼时,李宸妃亲自站了起来,牵着孙内人和薛红碧的手,微笑道:“二位可还记得,我曾答应过你们什么?”

孙内人和薛红碧相顾愕然。还是孙内人先反应过来,道:“娘娘曾说,会尽力为我们召回血阳关的故人。”

宸妃微笑着将她们领向另一面的宾席,柔声道:“你们看,是谁来了。”

孙内人和薛红碧错愕望去,然后不约而同的,先是惊愕,然后千万感慨浮上心间,再其后便是泪水盈满了眼眶。

宾席之上,一个身材粗壮健硕,满面晒得黧黑的女子,已自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们。那笑容里虽仍有一抹生疏,却更多是感慨与激动。

“你们真了不起,还能再跳,且能跳得这般好。”被血阳关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弄得早已脱去美人模样的胡妙容腼腆地笑道:“看看我,是一点儿也不成啦!”

很多旧时的岁月,自三人之间荏苒而过。

无论爱恨,那些女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摩拳擦掌抢风头,最终都化为了彼此眼中,最初最青涩的模样。

满场宾客、观众无数,亦不乏见过前朝白纻舞的老臣。可若问谁最记得胡妙容当年明艳风致,那必然是薛红碧,以及孙辞。

怕就是胡妙容的丈夫,也未必还记得她当年的绝世之容,惊世之舞。

她在舞台上,韶华与盛颜最亮丽的一刻,即便别人都忘记了,薛红碧和孙辞也是会牢牢记住的。

那是她们共同的黄金时代。

宸妃微笑引介道:“二位教习,这位便是朔方军中,诸茂参军的夫人,怀明小将的母亲。其余的,亦无须我这个外人介绍了。”

由此亦可见宸妃之善解人意。胡妙容如今总不好一上来便对老姐妹自我介绍,虽在边关砥砺如许年,却幸嫁得良人,又生了个好儿子。那便难免有炫耀之嫌了。

胡妙容身侧那形容高瘦,目光却锋锐的中年人,此刻亦起身,向薛、孙一拱手。而他的肩下,一个年约十四、五,相貌堂堂的少年亦是立即挺直腰板,向两人行了个军礼。

薛红碧与孙内人见此景,便晓得了,当年李明远将军亦是肝胆忠臣,并不贪图美色,故虽朝廷赏赐的舞伎却之不恭,却并未将胡妙容收为姬妾。

她最终顺利嫁给了李明远的部下诸茂为妻,如今儿子长大成人,也是一表人才,人生亦可谓无憾。

薛红碧终究没忍住,重重在胡妙容粗壮的胳膊上拧了一把,道:“原以为你命最苦,没想到你是我们中唯一有希望挣个诰命的!失敬,失敬!”

胡妙容在边关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生疏了宫中当年夹枪带棒绵里藏针那一套应酬功夫,颇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憨憨笑道:“哪里便诰命了,不过是个武人之妻罢了。”

她望了诸茂和儿子一眼,不经意便带了柔情的道:“只不过有了他们,我也心足了。那是什么诰命也比不过的。”

早已有老臣们在窃窃私议:“宸妃娘娘向那两位《白纻》教习引见的,可知是何人?”

有军中的人便答:“听说,那是昨天刚入京的朔方军先锋营长官夫人。”

听到“朔方军”三个字,便一大半人没了动静。

皆因人人皆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命题。

赵灵应抱着双臂,笑吟吟地道:“那不但是朔方军的参军夫人,也是我们先朝的白纻舞班首。这人虽然微,份量却不轻,是娘娘亲自传诏,关内侯特地打过招呼,才将人送到京城来,共同聚首于本朝《白纻》。”

在座之人,均是面现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这一堂,台上台下,竟然会集了前代三位《白纻》班首。

再观她们三人,薛红碧虽然老去,一笑一颦间依稀艳丽非凡,仍可见前代宫廷舞人的风姿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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