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汶予虽嘴上说着嫌弃、绝不会管,可到底没有办法把醉醺醺、人事不知的沈柏送回沈家。
他把人扛回自己租的房子里,往沙发上一扔,几乎要累趴下。
姬汶予一边喘气一边揉手腕,咬牙骂他:“沉得跟头猪一样。”
等姬汶予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以后,沈柏还在沙发上睡着,连姿势都没有变。修身的衣服束缚着他,让人看了就难受。
姬汶予走到人跟前蹲下来,试图晃醒他:“喂,沈柏!醒醒,天亮了。”
沈柏睁开困顿的眼:“啊?”
客厅明晃晃的灯光照的他眼前发晕,胃里更是涌上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恶心。
天亮了吗?该起床上班了吗?
沈柏的声音十分痛苦:“我不去上班了,我头晕,想睡觉……小予,把窗帘拉上,好亮!”
换做是另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冲他这样娇弱地说话,姬汶予恐怕恶心的隔夜饭都能吐出来,至少得照着对方脸上来一拳。
可偏偏放在沈柏身上,一切是那么的毫无违和——
算了,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
醉了的沈柏依然有让人头疼的本领,他躺了没一会儿,就嚷嚷着恶心想吐,姬汶予只好取了解酒药,半是哄骗半是威胁地让他喝了下去。
折腾完,他又出了一身汗。
好在沈柏没有再闹腾了。
姬汶予关上了客厅的灯。
他回房间躺了下来,可闭上眼睛,又想到沈柏在沙发上拘束委屈的样子,思绪就混杂得难以入睡。半晌后,认命一般叹了一口气,从柜子里取了一套睡衣又折返回来。
这次他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楼下路灯的光线从窗子里倾泻而来,洒在客厅里,有些昏暗,却足以看清楚一切。
姬汶予出声喊沈柏:“喂,醒醒!把睡衣换上。”
沈柏迷迷糊糊被喊醒了,也不知道姬汶予在说什么,就答应了一身:“哦……知道了。”
姬汶予皱眉:“知道了你倒是动啊。”
沈柏只想睡觉,大长臂把姬汶予手上的睡衣随手一捞,抱在了怀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姬汶予气结。
他从小就是一个脾气格外执拗的人,若是没有打算给沈柏换睡衣便也罢了,可他既然半夜从床上起来,又取了睡衣,就一定要给沈柏换上。
客厅里一片静谧,只有沈柏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就连姬汶予威胁人的声音都下意识压低了:“你到底动不动弹?!不动我扒你衣服了!”
沈柏“唔”了一声。
姬汶予面色冷凝,毫不迟疑地去解沈柏的衬衣扣子,才不过解开两颗,他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掌下漂亮的肌肉线条干净利落,不同于任何他画画时见过的模特的身体,一瞥的功夫,就像烙在了他的脑子里面。
和三年前略显单薄的少年截然不同,沈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长成了一个男人。
很有魅力的男人。
姬汶予觉得有点烫手。
他停顿了很久,还是问沈柏:“你真不起来自己换?”
回答他的是沈柏平缓均匀的呼吸。
姬汶予深吸了一口气,借着一股酒意和壮士断腕的决心,转回卧室取了一把剪刀。
……
清晨的阳光铺洒在客厅里,静谧的空气中弥散着咖啡的香气。
虽是宿醉,沈柏醒来的时候却没有觉得头疼。
他发觉自己虽然躺在沙发上,却没有任何不舒适的感觉,身上换了柔软轻薄的睡衣、披着薄薄的毯子。
就连茶几上缺了一颗的醒酒药、玻璃杯里剩下的半杯水,无一不证明他在醉中昏睡过去后,有被人细心妥帖地照顾着。
沈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他喝醉了被姬汶予扛回家,悉心照料他的人,当然是小鸡啦!
一想到这里,沈柏恨不得高兴地出去跑两圈。
他就知道,他的小鸡从来都是最心软的人!也是最关心他的人!
沈柏抱着毯子深深吸了一口,感觉脑子晕晕的,幸福的雀跃染上眉梢、眼角,就连嘴巴也控制不住咧出大大的笑容来。
厨房传来细碎的“哔啵”声,很快有煎蛋的香味传来,沈柏饿得肚子咕咕叫,心里更感动了——
姬汶予在给他做饭!
姬汶予,在照顾了他一晚上后,一大早还在给他做饭!
沈柏完全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待遇,他心里像是有小蚂蚁在怕一样雀跃,动作麻利地爬起来,跑到厨房去:“小予!”
厨房里果然有人在煎蛋,不过却不是姬汶予。
做饭的女孩听见动静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把煎锅单手拿了起来,才扭头和厨房门口的人打招呼。
“啊——!你,你好!”
清早看见大帅哥是让人挺开心的,不过,这人也太高了吧?!
那人目测得有一米九,面色沉沉地堵在厨房的门口,连空气中氧气都稀薄了起来。
沈柏脸上的笑影早没了:“你是谁?”
女孩被沈柏的冷脸吓到,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我是张倩。”
沈柏盯着她,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了一遍,脸色更臭了。
一大清早在姬汶予家里见到一个年轻女孩,长得还不丑,沈柏快要被怄死了!
该死!小予谈恋爱了吗?!
那是他的小鸡!!!
为什么他家里有女生?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小鸡家里会有女生?
沈柏觉得清早的兴奋激动纯粹是自己发疯,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他不光沸腾的血液冷了下来,心都凉了半截。
他昨晚可是睡的沙发!这个女的,这个女的她——!她是不是睡了小鸡的床?!
沈柏不自觉已经醋意滔天,恨不得让眼前的姑娘立即消失:“你和小予什么关系?”
小姑娘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赶紧解释:“我,我,姬师兄,啊,我是姬师兄的学妹!”
沈柏更气了!
好家伙,师兄妹!姬汶予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学妹!
张倩看见沈柏吃人一般的眼神,恨不得自己长了十张嘴,正要解释她和师兄没有什么,便听厨房外面传来姬汶予的声音。
“大清早的,你嚷什么?”
沈柏猛地回头。
他控诉一般指着厨房里的人:“小予!”
姬汶予昨晚没有睡好,他被梦里没有脸的男模特纠缠了一整夜,睁眼闭眼全是肌肉男,堵着他让他画。
突然听到沈柏喊“小予”,梦里的肌肉男突然全都长了一张沈柏的脸,硬生生把他吓醒了。
接着他就看见沈柏把别人堵在了厨房里。
姬汶予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暴躁:“吵死了。昨晚不是喝了酒?起这么早干什么?”
沈柏立刻露出一张受伤的委屈脸——
“你家里为什么会有女生?”
姬汶予不耐烦:“不然呢?谁给你做饭?”
张倩听见姬汶予的声音,大大舒了一口气,闻言赶紧撇清关系:“是是是,我是来给姬师兄做饭的!我就是来做个早饭!”
沈柏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张倩衣着整齐,也都不是居家服,这才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他亦步亦趋跟着姬汶予走进了客厅,心里的震惊和委屈依然满当当的:“不是,小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姬汶予冷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向你报告每一件事情?”
其实张倩是陆医生推荐的。
当初姬汶予在陆医生那里治疗,状态很差的时候,常常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一整天不吃也不喝。
后来陆医生就安排了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来照顾他,姬汶予觉得没所谓,就让人留下了。
更何况张倩做的饭还不错。
不过这些他是没办法和沈柏解释的。
沈柏显然并不满意他的回答,缠着姬汶予不撒手,并且试图换掉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你要找人做饭,早说呀!做饭好吃的阿姨我这多得是,还能帮你打扫房间、整理东西,不如今天就让人过来试试……”
姬汶予没理他。
沈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追进卧室去,自顾自戚戚喳喳又说了半天,总是没有人理他,张倩在厨房听得心都碎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张倩家里条件不好,在外面打全工不能兼顾学业,就学人家做起了保姆。
姬师兄人虽然冷了些,但是讲礼貌,哪怕她有时候做的饭菜没有那么合他的心意,也只是会客气地提醒她。
更重要的是,姬师兄他给的多啊!
在这边干一个月,经常有半个月不用来也就算了,姬师兄还给她全工的工资!
怎么来了个帅哥师兄,就要把她换掉吗?!
张倩忐忑不安地做好了早饭,临走的时候都还听见卧室里沈柏在劝:“你觉得没什么,可人家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天天跑来给你做饭,被人知道了多丢面子?”
姬汶予冷冷清清的声音怼了回去:“你倒是会替别人考虑。”
沈柏喊冤:“我是在替你考虑啊!让你同学知道你压榨学妹,总不会有个好名声吧?”
张倩恨不得接一句——
姬师兄,请再多压榨几个月吧!她都快攒够大学四年的学费了!
她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些什么,就主动冲卧室里打招呼道:“姬师兄,早饭做好了,我就先不打扰你和你男朋友了哈!如果你不发消息,中午我就还过来。”
姬汶予回她:“慢走不送,中午不用来了。”
张倩“哎”了一声,关上了门。
姬汶予被沈柏缠得头痛,其实并没有听清张倩话里所有的内容。
倒是沈柏听清了“男朋友”这三个关键字眼,一下子升起了昨晚在车上,听到代驾司机把他俩当成一对时的异样感。
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么想法都没了。
一种奇异、充盈的情绪把心塞得满满当当——
有点像今天早上,他在姬汶予家的沙发上醒来时,想到他的小鸡与他仅仅一墙之隔,正睡在另一边的卧室里,就忍不住的雀跃。
姬汶予洗完脸,看见沈柏人高马大地堵在卫生间门口,一副云游天外的模样,嘴角还挂着笑,完全不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他冷淡地收回了视线:“睡醒了就抱着你那堆衣服回家,我今天要去上课。”
那堆衣服?
沈柏左右看了看,终于在浴室的角落发现了疑似他衣服的一堆东西——
看那颜色和材质,分明是他昨天上班时穿的衬衣和西裤,如今已经变成规则的、一条一条的、大小都几乎一致的布条。
布条旁边,孤零零地放着一把剪刀。
沈柏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甚至连脖子、耳朵都是血红一片:“姬汶予!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狗狗的名字可能叫大黄,毕竟他是一条黄色的小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