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是在云大的礼堂里找到姬汶予的。
明明是周六,学校礼堂却塞满了人,听说是个什么知名画家来学校讲座,不仅美术系的学生来参加了,更有不少外系的学生来凑热闹。
沈柏在讲座进行中悄悄从后门溜了进来。
他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个座位,低着头给姬汶予发消息:“小予,我到了!你在哪?”
姬汶予秒回:“第一排。”
沈柏:“!!”
他望了望堪称人山人海的礼堂,甚至还有工作人员托着摄像机全程录像,感觉从最后一排到第一排的路径实在是漫长了些。
正在沈柏琢磨着要不要厚着脸皮摸到第一排去时,却听讲台上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已经讲到了结束语。
“……感谢大家在周六拨冗来参与这场讲座。诚然,画画像是人生的一种修行,并非单纯通过学习技巧、或是了解艺术史就能够掌握其全部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技巧乃根基。今日与诸君分享绘画技巧,望共勉!”
台下一时间掌声雷动。
老先生下了台,掌声却没有停歇,甚至还隐隐有几声“姬学长”夹杂在交谈之中。
沈柏随便问了一个身边的人:“同学,是结束了吗?”
那男同学激动回头:“怎么可能结束!结束是绝对不会结束的!还有学长的结束语呢!”
他匆匆回答完沈柏,便加入了疯狂鼓掌的阵营中。
沈柏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熟悉的修长身影已经从第一排站了起来。
他今天穿了西装,只是没有打领带,从背后看去,利落的线条由肩胛、腰间一路向下,修身的西裤又将一双长腿包裹,给人说不出的禁欲感。
姬汶予走上讲台的步伐不紧不慢,听到礼堂里偶尔几声“姬学长——”的叫嚷,也浑然似没有听见。
青年整理了一下手里的讲稿,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沈柏明明距离他有一整个礼堂距离和人山人海,对方精致的眉眼却仿佛就在眼前,一时间,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冲撞到面前,手心开始微微冒汗。
沈柏忽略在胸腔内“砰砰”直撞的心脏,明知故问:“这是谁?”
身边的男同学诧异地看了沈柏一眼,刚想说外校学生不许进来,又因为对方壮硕的身材放弃了。
只解释说:“是我们学校的男神啦。你隔壁体院的吧?你们学校那谁谁不是在追姬师兄么?”
沈柏眉毛一下子皱得死紧,追问:“谁在追他?”
此时,台上的姬汶予已经在调试话筒了,他微微垂首,在话筒面前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整个礼堂都安静了下来。
男同学立刻不说话了。
任沈柏怎么问他,只敷衍了一句:“回去问你们学校的人啊!叫张睿还是赵睿的,快别说话了!要开始了!”
张睿还是赵睿?
怎么一听就是个男人的名字啊!
不是吧?小鸡有男人追?还是个体院的?
沈柏坐立难安,而台上的人已经开始说话了。姬汶予冷淡和缓的声音非但没有让他平静下来,反而让内心那把无名暗火烧得更旺。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好在沈柏坐在最后一排,他的动静除了正在讲话的姬汶予,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男同学着急:“喂!你快坐下呀,干什么……”
沈柏没有理会,只大步流星地从礼堂尾端走到了最前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找到第一排唯一的空位坐了下来。
身边立刻投来诧异的目光,沈柏礼貌微笑,压低声音解释:“打扰了,我是讲话人的家属。”
随即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姬汶予原来的位置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仿佛发光的青年看。
目睹这一切的姬汶予没有任何停顿,说话的内容依旧流畅,甚至连语速都没有变化:“我们的画展暂定于6月30日开馆,展品大部分是柳先生私人收藏的藏品,以及云大艺术学院学生画作。期待大家的支持。接下来是答疑时间,请有问题的同学有序提问。”
立即有学生高高地举起了手。
礼堂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把话筒递上,女同学接过话筒,语速很快:“听说这次展览有姬学长的作品,请问只有画吗?又是哪些呢?有没有学长获奖过的作品呢?”
姬汶予的回答十分官方:“本人的作品共有三幅画作、一个艺术装置,全是之前并未展出过的作品。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场馆自行观看。”
接着又有许多人提问,没有留出一点间隙。
“请问学长,类似的画展只有今年这一次吗?错过会有线上吗?”
“画展由云大艺术学院主导,展品有限,目前只筹备了一次。很遗憾,没有线上展览。”
“展出时学长也在吗?”
“不确定。”
零零散散回答了许多问题,姬汶予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不远不近、游刃有余。
青年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毫无瑕疵,沈柏离得很近,看得清他冷淡的目光下每一个细小的情绪波动。
大部分时间,他是礼貌有耐心的。
偶尔也会果断拒绝:“抱歉,私人问题无法回答。请提问与画展或今天讲座有关的问题。”
沈柏听到自己座位后面的女生小声感慨:“学长好像一个人形AI啊!呜呜,又A又欲,声音也好好听……”
居然有男生也“噫呜呜噫”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是啊!正装学长鲨我!为什么他的腿能有那么长??小莹,你要不要举手问一下学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叫小莹的女生锤他:“都说了不回答私人问题啦!再说了,学长喜欢的明明是女生!女生!他的好多画里主体都是少女好吗!”
“画的是女孩可不一定喜欢女孩子啊,我觉得学长是gay。还有体院的人追他呢!不过学长一定是1啦!”
交谈声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可闻,沈柏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说话的人。
原本头碰头,叽叽喳喳说得兴起的一男一女两个学生顿时都闭了嘴。
他们对视一眼——呜呜这人好凶!
答疑很快结束,礼堂里重新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姬汶予从高高的讲台走下来,径直来到沈柏面前,对着一脸想要搞事情的卷毛狗,声音清清冷冷:“你又在这作什么妖?”
沈柏听到自己身后明显的一阵吸气声。
叫小莹的女生和她身边的男孩都静悄悄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沈柏笑嘻嘻地对姬汶予说:“我怎么作妖了?来接你啊!说好今天要出去的,结果你又跑来学校。”
姬汶予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淡淡道:“学院临时要求的。你如果有事,可以改天再去。”
沈柏不干,甩了甩过长、有些挡住眼睛的头发:“那不行,说了今天就今天,哪怕你讲座听到夜里十点,我们也要赶在十二点前把事办了。”
接着警惕地看向姬汶予:“你不会要反悔吧?答应了我今天要去的!”
小莹他们心里急死了——
什么事?答应了办什么事?学长他们要办什么事非得今天啊?!
沈柏耳朵尖,听见男生声音小小的,突兀地冒出来了一句:“救命,不会是去领证吧——!”
小莹气急败坏:“你快闭嘴!别人听得见!”
姬汶予的视线果然扫了过来,精准定位了试图把自己埋到座椅下面去的两个人。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他一贯不爱理会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对沈柏点点头:“走吧。”
沈柏“嘿嘿”一笑站了起来,高高壮壮的身材一下子把姬汶予挡了个严严实实,也阻挡了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姬汶予手里的文件夹,和他并肩走出了礼堂。
礼堂里的小莹要哭了:“那是,那是学长的男朋友吗……”
之前坐在第一排、一直默不作声的另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也是一副心碎了的表情,扭过头来看向小莹:“那个帅哥刚才坐过来的时候说他是学长家属。”
小莹闻言彻底心碎,把头埋在了朋友的肩上:“我失恋了!可是学长男朋友好帅!都是白衬衣,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也好般配啊!”
男生回抱:“我也!难道学长真的喜欢体院那种男生吗?呜呜!”
黑框眼镜女生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角度,喃喃:“都是白衬衣……?不会……真的是去领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