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珩谦诧异了一瞬，立马按下停止键。
修长的手指已经被夹在车窗和车顶之间。
下一秒，玻璃开始向下抽离。
“你——”
楼珩谦带着怒气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少年打断。
“你要走了吗？”陈天天把手从车上移开，看着楼珩谦紧皱的眉头，问得认真。
“什么？”情绪被打断，楼珩谦没反应过来。
陈天天把头低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被掩在昏暗的夜色中。
“你明天要回S市了吗？”
看着好像在喃喃自语的少年，楼珩谦没有立即回答。
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来吗？
我能不能和你保持联系？
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
陈天天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那两个问题，已经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勇气。
他怕自己无限的问下去，会真的成为陈柔说得让人讨厌的那种人。
车熄了火。
又变成了一车两人。
只是一个在车内，一个倔强地站在车外。
“为什么不说话？”
到底年纪小，陈天天还是在这场沉默的比拼中败下阵来。
“嗤~”
一声轻笑让陈天天心里猛地紧了一下。
“因为在想，到底是多别扭的小孩儿，才能因为一句话憋到现在这副样子……上来！”
也是带着笑意，可是不太一样。
陈天天抬起了头，看向车置灯光下的楼珩谦。
“发什么愣，让你上来。”
“哦。”
陈天天乖乖打开车门爬了上去。
一坐稳就被拍了下头。
“啊！”
“啊什么啊！”
楼珩谦又按了一下少年的头。
“确定一下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不能理解似地问，“可真行！就一句话，不能问我？”
看陈天天捂着额头不说话，楼珩谦真是服了。
“说话！”
“那你明天真要回学校？”
“对。”
陈天天把手往下蹭了蹭，挡住瞬间有些湿润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一路都忍下来了，现在却因为一个肯定答案就有些绷不住。
稳了稳呼吸，呢喃出一句：“哦。那你一路顺风。”
楼珩谦看着他在那里欲盖弥彰，叹了口气。
“今天接到了教授临时安排，让我回校帮他处理一批博物馆送来的遗迹。”
发现陈天天虽然动作没变，但明显在仔细听，他靠回座椅，接着说了下去。
“本来是想在车上告诉你的，” 语气颇有些兴师问罪，“可你用那漏洞百出的演技敷衍我，我一时只顾着看你能撑多久了，就忘了。”
说到这里，楼珩谦轻咳了一声。
没想到这个小孩儿这么能撑，在被拆穿之后，竟然还坚持顾左右而言他。
怒气就这样被引了出来。
刚才在发动车子准备走的时候，他还在想，就当这一个多月没认识。
即使他叫他哥，而且又乖又听话，又有趣……
想到这里，他的怒气更甚了。
“以后在别人面前不管怎么样，在我这里，不能这么犟，知道吗？”
以后？
陈天天终于有了反应。
他悄悄把手向上移了移，瞄着楼珩谦。
当没看到少年的小动作，楼珩谦探身从车后座拿过一个盒子，递过去。
“拿着。”
被逼的必须放下胳膊，陈天天向后靠了靠，接了过来，捧着。
楼珩谦都被气笑了。
“打开。”
“哦。”
一句一个动作。
楼珩谦也不管他，左手支在方向盘撑着脸，看他慢吞吞地拆着包装。
黑色的盒子是上下扣着的那种，陈天天研究了一下才知道怎么开。
拿掉最上层的盖纸，一款黑色的手机反射着车顶的黄色灯光，以及他胖胖的圆脸上的惊讶。
“谦哥？”陈天天看悠哉游哉的楼珩谦。
“给你的。”
“我不能……”
点了下男孩儿，示意他未出口的拒绝话就不要说出来了。
楼珩谦又拿出来一张电话卡。
“别看我，这是你应得的，我们考古系就算编外人员也有工资。你不要钱，就把这个收着吧，就当我们送你的礼物。”
拿过手机把电话卡安进去，按下开机键。
一串炫酷的英文品牌字母显现。
“具体功能自己回去研究，”单手用拨号盘拨了一串数字，嗡嗡的声音从他身上响起，“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想了想，实在怕了这个孩子的别扭性子，怕他真的一个口令做一件事。
“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打，里面的话费够你用到我寒假回来。”
寒假还要回来！
陈天天抓住了重点，情绪又向上窜了窜。
看出他显而易见地变得开心起来，楼珩谦感叹，到底是个小孩子，得到新的玩具就立马开心。
把手机抛给陈天天，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半开玩笑半叮嘱。
“要是用不到就需要缴的话，说明你没有好好学习，到时候我可是会没收的。”
陈天天摩挲着手里冰凉光滑的金属外壳，知道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馈赠，可是……
他实在抗拒不了能随时和楼珩谦联系的诱惑。
陈天天的天平倾斜，顺着心意做了选择。
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等长大了挣钱给谦哥买个最好的！
“谢谢谦哥。”针对他刚才的嘱咐，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的！”
楼珩谦点点头，表示满意。
“行，不早了，快回去吧。”
再次发动车子，却发现陈天天还在慢吞吞地开车门。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看这个小孩这次能撑多久。
可能吸收了上一次的教训，陈天天没让他等多久，在车外站定后，就缓缓地问：“那我明天能去送你吗？”
车灯和路灯，以及招牌洒下的光亮中，少年眼底的期待一览无余。
楼珩谦再次感受到了被牵挂，剑眉挑起。
“我们明天会走很早。”看他眼底光亮暗了下去，挑起嘴角，慢慢悠悠，“但开车会经过这里，我给你打电话，出来看一眼就行。”
“好！”
经历了大落，本来要蔫儿下去了，猛然又被给了个大起，陈天天瞬间满血。
“知道你年轻中气足，小点儿声，别人睡觉呢！”
逗人的目的达成，楼珩谦心情不错，抬起手指挥了挥。
“走了。”
“谢谢谦哥！谦哥明天见！”
楼珩谦看着又在鞠躬的少年，笑着踩了油门。
“明天见。”
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街角，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矮胖的身影静站了几分钟后，猛地跳了几下后，回了身后的快餐店……
##
晨光微曦中，几缕阳光带着初生的温柔洒进昏暗的室内。
一段音乐声响起。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却被不断的鸟叫声和震动搞得难以再次进入梦境。
好吵。
谁的手机？
手机……
手机！
床上的人猛地弹跳起来，条件反射似的去拿放在枕边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我的手机！
不断摸索着的手猛地顿了下来。
看向在床头柜上声音越来越大，因为震动而缓慢移动的手机。
银白色，大屏，流线外观。
不是黑色。
静止几秒后，甄天拿过手机。
微微的麻。
他把闹铃划掉，脱力般的倒在枕头上。
睁着眼睛，有些出神……
那天早上他没能见到楼珩谦。
楼珩谦和田哥临时被安排到S市旁边的Q市进行考古挖掘，连夜坐着飞机走了。
直到中午，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的甄天才接到了一条短信息，告知他缘由，并交代他，会有大概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自由联系。
虽然失望，但那时候的甄天除了接受，什么也做不了。
能得到一个通知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
就这样等了整个高一，和那天梦里梦到的完全不同，没有楼珩谦一点儿消息的高一。
甄天眨了下眼睛，忽然有些好笑。
他和楼珩谦好像就从那次约定开始，没有一次按照自己想象的路走，永远都是意外和错过。
包括八年前，也包括这短短的两天。
想起昨天晚上楼珩谦的表情，甄天又有点久违的想哭。
他一直在避免想起之前的事情，没想到对方一个“好”就让他一个画面不落地全想了起来。
胳膊搭上眼睛，甄天平息着梦境带给他的余韵，然后越平息月觉得有些气急。
梦里的楼珩谦多好啊！
哥哥做的那叫一个尽责，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虽然他把药物代谢干净了，显得没那么胖了，可总不至于一点儿都不认识吧？
怎么就会一点都没想起来他呢？
果然还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吧？
自作多情地以为真的有了一个哥哥，自作多情地认为人家还挺在乎他，又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可以永远陪着他……
可不见面就算了，见了面再让他回到以前的位置，怎么做到？
再耗一个八年吗？
甄天在床上翻滚。
睡前那个问题有一次盈上心头……
怎么办？
世界上暗恋的人那么多，不让他成真就算了，为什么连和对方做朋友都不行呢？
“怎么办？上啊！”
门口的声音像炸雷。
吓得甄天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董斯齐站在门口，穿着像咸菜一样的背心短裤，不知道看了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