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喝不了酒还要喝，你是来给我添乱的吗？”
他一点点转过头，侧目余光停留在近在咫尺的红润脸庞之间，花情肌肤上的每根绒毛都格外清晰，似乎穿透空间挠到了颜月心窝里。
颜月不禁咽了咽口水，手中法笔悄然脱落，铛铛在桌面上弹跳两次后散作白烟消失不见。
花情蓦地贴近颜月脸颊，将他抱得更紧，软声撒娇，“我添乱，你也得，受着。”
颜月感觉心脏狠狠震了一道，握着花情小臂的五指顿时不自觉收缩捏紧，脸上隐隐发烫，不知是花情传来的温度，还是他自己心里燃烧起的燥热。
花情到底是醉了，动作放肆没有半点分寸，像小猫一样用脸庞不断磨蹭颜月耳根，笑得比蜜还甜。
“嗯～好凉快呀。”
颜月转头把最脆弱的脖子交给他，极力忍受着心里痒痒的躁动，任由他胡闹，贪凉。
“小花，你……”
“嗯？”
“够了吗？”
花情摇摇头，霸道地不肯松手。
“没有，梨花渡劲儿太大了，我现在好晕，你身上凉，能让我清醒些。”
颜月眉宇间笼蹙着不知是陶醉还是无奈，支支吾吾试探问他，“小花，你确实不怎么清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花情态度不以为意，自顾自向颜月贴得更紧一些，唇角时不时触碰到颜月冰凉凉的肌肤，一次又一次撩动着颜月迷乱的心绪。
“我只是头晕了些，又不是傻了。”
连他的声音都会让颜月感觉到酥麻。
颜月明知该逃却不逃，身体诚实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妙。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像趁人之危的小人，经不住诱惑，放任了内心的欲望作乱。
他只盼着花情能自己收手。
花情最后蹭了蹭，悠悠撤离颜月脸颊，从他背上起身离开。
颜月长舒一口气，肩膀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但胸腔里遗留的心跳却迟迟无法平静。
花情兀自在他对面坐下，毫不客气抓走了颜月的日志，双手撑在桌面上端着日志翻来覆去观读。
颜月稍稍缓过一点神思，见花情翻看看得认真，他忽然想到什么，瞳心微震，一屁股弹起来去夺日志。
“别看！”
花情微一躲闪，让他抓了个空。
颜月看着花情那坏兮兮的揶揄笑容，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不能让他看到的内容。
“你……别看了……”
颜月手腕轻轻一挥，将日志化烟收回掌心，末了两掌捂着脸坐下，羞得不敢再多看花情一眼。
花情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目光直勾勾注视着颜月。
“颜月啊，你脑子里整天就在想这些东西吗？”
颜月躲在手掌中的五官已经愁苦懊恼得变了形。
“我，我，你别误会，我就想想，我不会乱来的……”
花情追着调笑，故意话说一半留给颜月去遐想，“啊，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万一……”
颜月果然被他追问得愈发羞愧难耐，慌忙弹起来往门口走，起身时撞翻了凳子。
“我走就是。”
花情却大声喊住他，“回来！我让你走了吗！”
颜月僵在原地，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花情抿嘴鼓了鼓腮帮子，见颜月这不知所错的可怜模样，不忍心继续拿他取乐。
“休息吧，明天上寻仙榭，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颜月哪里还有心思琢磨他这话背后的意思，干巴巴伫立半天不敢回头。
等他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个结果，打算鼓起勇气面对花情的时候，花情却已经躺回床上睡着了。
颜月本该觉得如获大赦，心里却莫名有些遗憾。
他僵硬地挪动身体去到另一张床榻上躺好，一闭眼，脑子里就浮现出花情那戏谑般的笑。
他蜷缩在被子里，用枕头捂着脑袋，久久无法入睡。
*
翌日，颜月被花情叫醒，在睡意朦胧中穿好衣裳，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穿鞋时的动作显得有些局促，趁弯腰偷偷抬眸，瞟了两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花情的一双金纹黑靴。
“小花，你，醒这么早啊。”
他刻意寻找话题，希望能减少一些尴尬。
花情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气，漫不经心随口说:“不早了，刚过巳时四刻。”
颜月:……
颜月硬着头皮站起来，冲花情扯了扯极不自然的嘴角，目光躲闪略显窘迫。
然而花情却始终保持着不以为意的态度，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自然随意。
他明白颜月的心思，见颜月紧张成这样，暗暗有些嫌弃。
“别在这儿扭扭捏捏欲盖弥彰了行吗？”
颜月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站在他面前，满心无奈又郁闷。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看见苏星渡远远在一楼大门口朝这边招手。
施淮抱臂倚在旁边，目光游离在酒肆外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明知颜月和花情一起下了楼正在靠近，他却头也不回，看都不看一眼。
汇合后，四人出发前往寻仙榭。
今日天气依旧阴沉，天空黑压压的，像是要埋没整座锦城。
好在雨停了，青石地板上隐约有水汽缭绕，路面还湿润润的，却阻挡不住人族城市里的生机。
刚离开客栈没多远，颜月就看见热腾腾的包子铺，他向施淮要了些银子，为大家买来填饱肚子的早餐。
几人的装扮放在普通百姓中格外惹眼，包子铺老板递包子时，不免试探性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颜月注意到这一微小细节，于是特意多给了几两银子，笑容可掬地问老板，“请问这两天是不是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来锦城？”
老板高高兴兴接过银子塞进口袋里，认认真真倾囊回答，“哎呦，不是这两天，就是今天，今早我都看见好多批身穿相同服饰的人往西南方向走，我听那边过来送货的人说，昨晚西南方向的客栈都住满了人！小仙家，你们修仙界是要举办什么大事吗？”
颜月温和地点头笑了笑，就算只是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也怀着十分尊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多谢老伯相告。”
他将包子分给苏星渡和花情，递给施淮时，却无人来接。
施淮轻飘飘看了眼包子，勉为其难地勾了勾嘴角，婉拒道:“不饿。”
说完加快步子走在前方带路。
他态度也没多差，但颜月总觉得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
颜月悄悄叹了口气，一边吃包子一边连通相如赋和木离的引音羽，通知他们去西南方向查看有多少仙门来了锦城。
相如赋和木离那头过了七八秒才回话。
相如赋:“放心吧老大，我们正在往那里去。”
颜月清清楚楚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听到木离尖叫了一句“自摸！”
他捏碎了手中包子，气得咬牙警告相如赋:“你们两个在打牌是不是……谁带的头？！”
木离那边顾着洗牌没空拿引音羽，便对着相如赋的引音羽高声对话颜月:“是我！最后一把，我们马上就去干正事儿！”
颜月拿她没办法，气呼呼掐断通音。
施淮在前方信步而行，忽而冷笑开口，“这下你知道，为何天庭中总有那么多仙神知法犯法了吧？这叫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颜月沉了口气，快速咽下一大口包子，目光凌厉死死盯着远方。
“身为仙师，统管五大仙神殿，不仅不以身作则，还知法犯法，回去我一定让师父好好管管她！”
花情走在颜月身侧，好奇问了句，“你管不了她？”
颜月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落到花情身上时，眼神便变得轻柔，身周空气也格外温存。
“我是战神，只管四大战神殿，仙神殿全权由山晓大哥和木离姐统理，我一般不过问的，说起来，师父才算天庭上最有话语权的神仙。”
花情微一挑眉，若有所思地咬了口包子，目视前方时，视线不经意间撞上了刚巧回头的施淮。
二人对视一瞬，互相都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施淮迅速收起异样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一眼颜月，与之随口攀谈，“我听手下较为年长的星君说过，木离仙师以前并非是贪玩好耍之人，而是两百年前突然转了性子，从稳重自持变成现在这幅任性妄为的模样。”
颜月咀嚼包子的动作缓缓放慢许多，眉心轻蹙，面色困惑。
施淮挑眉指了指苏星渡，补充一句:“不信，殿下可以问问你最信任的苏哥哥。”
颜月转头看向苏星渡，苏星渡丝毫不遮掩，点头认同，“是这样的，木离大人以前确实挺稳重，与山晓大人一起把仙神殿管得井井有条，可后来，也就是两百多年前的某段时间，她和山晓大人可能闹了什么矛盾，二人的关系再也不似曾经那样亲密，连同配合也变得不够默契，所以她干脆撒手不管，这两百年几乎都是山晓大人一人处理五大仙神殿的大小事宜，我都心疼他。”
颜月心里算了算时间，两百多年前，应该就是自己接任神君前不久。
刚认识木离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种性子了。
颜月重塑形魄后忘了许多事情，唯独关于的木离记忆却十分清晰。
他记得自己刚走出天神坛那一天，以辞风为首举办了盛大的仪式，整个天庭的战神和仙神都聚集在天神殿外，恭恭敬敬迎接他们的新神君。
而他双手紧握神君杖站在天神坛阴影下，望着面前一大片向自己欠身拱手的神仙时，一时不知所措。
莫名其妙的仪式结束后，辞风单独将颜月带去了一座云白光洁的宫殿，告诉他这里以后就是他所住的地方。
之后辞风也离开了。
唯剩颜月怀抱神君杖坐在宫殿台阶上，望着白玉地板上飘扬的仙云烟丝发呆。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脑子里像新生儿一般空白，迷茫，无助。
辞风仙师告诉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是神君就可以了，其它的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
他心里空落落的，盛大仪式后，自己就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孤零零坐在偌大而空荡的宫殿内，不知该何去何从。
正是这个时候，木离爬墙翻进宫殿，笑盈盈地喊他“颜月！”
“颜月，这里以后就叫仙羽殿吧！”
她不顾尊卑礼仪径直坐到颜月身边，满脸笑盈盈望着颜月。
颜月却一脸呆滞不明所以，傻傻看着她的眼睛，迷茫地问:“颜月？我吗？”
木离静静等了三秒，这三秒过程她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直接激动地拍手惊喜大叫:“哇！不会忘！你记着，你叫颜月！千万别忘了！”
颜月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听上去很重要的样子，于是连连重重点头，“嗯嗯！记住了！我叫颜月！”
木离一把揽住他肩膀，挥手指了指宫殿广场，“就叫仙羽殿，怎么样？”
她的笑容逐渐驱散了颜月心中迷茫而空荡的低沉情绪。
那时她说什么颜月都认可。
“好，就叫仙羽殿。”
“对了，我再说两个名字，你看看记不记得，颜素问？颜忱？”
三秒后。
颜月:“嗯嗯，你说。”
木离:“算，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