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rawin Aira先生，早上好。”

“Renrawin Aira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Ren笑着与医院走廊上经过的人们点头，回应他们的招呼。他刷了卡，匆匆进入通向五楼的一间病房的电梯内。

这里是Renrawin Aira家族的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要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才能在这里进行治疗。分院则是对大众敞开的。但最好的设备和最优秀的医生会在主院花上更多的时间。比方说，Renrawin Aira的继承人Ren Renrawin Aira。

主院的楼层是越高，病房的价格越昂贵，同时病房受到的待遇便更优越。五楼的病房最少，一共有十间。大多数时间内是空着的——但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毕竟能承担的起的这个价格的，泰国里只有那几个姓氏。而大多数家主们身体还算不错，平日里有点小病的，私人医生去看过，在家养病就好了，还没有严重到来医院由人照顾。

不过这一年半来，有一间病房，迎来了它的客人：M.J的父亲，Methas Jarustiwa的当代家主，在Ren作为主刀医生为Methas Jarustiwa家主完成了一项肝脏手术后。

价钱对于Methas Jarustiwa家来说并不是问题。第五层存在的原因也有Methas Jarustiwa家的一份。大抵是因为年纪大了，M.J的父亲的身体素质是一直不见好，病情也是反反复复的，所以与其回家再跑回到医院来，还不如就在这里待下。更何况这里的安全是绝对保证的。

无论是因为病人身份的尊贵，还是作为晚辈，看在两家的关系，以及自己与M.J的关系的份上，Ren常来探望这位儿子因公务繁忙而不在身边的孤独的老先生。

等Ren从电梯口出来，看见坐在病床边上的人是生生地愣了一下。随即，他大步向前，与同时站起身走向他的那人沉沉地交换了一个拥抱。

Ren拍拍他的肩膀：“回来了。”

M.J解脱似的呼出一口气：“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可惜你晚了几天。”Ren先冲着病床上M.J的老爹打个招呼后，说道，“几天前，Thyme才约了我们。”

M.J双手合十，满怀歉意道：“当时正在美国，有个时差，消息也没来得及回。等我找个时间，请你们一顿赔罪。”

Ren点头：“确实该罚。你连放了我们好几只鸽子。”

“我们出去说。”M.J朝他的父亲望了一眼，指了指门外。他的父亲点点头，M.J便勾着Ren的肩膀，上了阳台。阳台很是宽敞，不仅能站下两个人，甚至可以在上面铺个毯子野营了。

“总觉得高中后，什么都变了。”Ren将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注视远方，“不像高中在一起的时间多。”

M.J的胳膊搭在阳台的栏杆上，风吹动着绿植，他的卷发也顺着相同的方向飘啊飘。

“可不是。现在想找个随便喝酒的时间都没了。”他同样直视前方，“谢谢你照顾我父亲。”

“没什么。倒是你问我要的药……效果怎么样？”

“很好用。”M.J转过头来，看向Ren，他冲他挑眉后一笑，“非常好用。Ren，你真的就是为这个而生的。”

Ren被他说的也是忍俊不禁，转念，他提醒道：“但那个里面的成分……主要是用料比较危险，你要把握好。而且那个对身体没太大的好处，也只是在非常情况下，不得不使用才行。”

“我清楚的。”M.J回答，“当初不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吗？”

Ren见M.J确实是知晓其中利弊，也没有不把它们当一回事后，便没有再提。

他很想问问M.J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了，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得不到消息的Thyme和Kavin。也许时间还可以再往前推一推，问问M.J这几年都在忙什么，而变化为什么会那么大。

一切都是相对的。若是和高中比起来，他们每个人的变化都不小。尤其是Thyme，当年他的性格有多糟糕，那可是有目共睹。其次是M.J。他可比当年的话少了许多，性格更加沉稳了。换句话说，没有当年的那般活跃。

Ren想了想自己。他从小就偏向于安静，看上去变化并没有那么大。Kavin也是，那时候他就算是团队中担任智囊的一个角色。只不过当他们四个，多数情况下三个，重聚首时，总能回忆创造出高中时的气氛。可少了一个人，总归是缺点什么。

上一次他们四个重聚，还是三年前。

Ren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音节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大学会分道扬镳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们四个终究还会再聚首。他们的家族是在泰国扎根了许多年，而他们四个又是家族的独子，Thyme除外，他还有一个姐姐。但目前看来，Tia姐姐是不准备结婚的，而Roselyn更不会让Akira Paramaanantra家族的产业就在她的子女这辈就断掉，所以传宗接代的任务，肯定是要落在Thyme头上的。

当年出于Gorya的原因，Thyme推掉了曾经Roselyn给他定下的未婚妻Lita。如今就算Gorya出了Thyme的爱情局，Lita，在作为Lalita Empicca家女儿的尊严的份上，Lita也不会选择与Thyme破镜重圆。

但爱情这回事，谁又能提前预料呢？

天气尚好，仿若漫画中的浅蓝色天穹上唯有三两朵云做点缀。阳台前的悬空花坛上的绿箩向下方生长着，紫色的鸢尾花穿插其中，在微风吹来时，将淡淡的甜腻香味送进两个年轻人的鼻腔中。

Ren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份宁静会是与M.J在一起时所带来的。

“Ren，与我说句实话。”M.J忽然说道，“我父亲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Ren陷入了沉默。他低下头，避开M.J的目光，就算他知道M.J正注视着远方。

“你知道了？”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给我一个数。”

M.J的语气很平和。似乎是早有预料。这倒也是。Ren转念一想。M.J对信息的掌控，足以让他在第一时间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消息。

Ren没有隐瞒：“两年。如果恢复的够好。那还有两年。”

“……我知道了。”M.J说。Ren看向他的侧脸。

M.J的头发似乎留长了些。

“但这并不是最终结果。”Ren还是忍不住说道，“也有一些特殊的例子，谁知道叔叔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听他这样说完，M.J笑了：“Ren，你也学会那些医生的话术了。”

Ren被他逗乐，无奈道：“毕竟我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了。”

“这话说的……”

中午理应是最暖和的时候，也不知是风吹来的哪个角度不对，竟有了几丝凉意。

“进屋吧。”Ren说道。他们该聊的也都聊完了。剩下的也没什么是M.J的父亲听不得的。

“那稍稍等等。”M.J说。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不介意吧？”

Ren摇了摇头。M.J抽了一根出来点上，火苗瞬息间跃动，在M.J一甩手后，消失不见。他将盒子对准Ren：“来一条？”

“算了。”Ren说，“我的一些同事并不喜欢烟味。”

M.J微微颔首。他吸了一口，随后呼出一口灰气，说道：“你从来都是这么体贴。”

“如果你会听，我会建议你少抽烟。”

“好的。”M.J很果断地回答。他冲着Ren一笑。Ren有些无奈。M.J是绝对没有将自己的话当成一回事。甚至连装也不想装一下地敷衍自己。

“其实你应该和我一起抽的。这样也不算吸二手烟了。”

“如果你现在才开始担心我的话，我的建议是你立刻把烟掐掉，这才是最好的。”

M.J打了个哈哈：“那算了。还挺贵的，原料是南美的，一年也不产几个。就这样掐了，怪可惜的。”

尼古丁的气息环绕在M.J四周。在Ren闻起来略微辛辣刺激的味道却能让M.J更加清醒。

Ren以往没见过M.J抽烟。他只知道他喝酒。也许这是近两年来新抓上手的习惯。他看着M.J熟练地甩甩烟身，黑色的烟蒂落在M.J的脚边，而先前略有红点的烟头也逐渐变成灰色，然后是黑。

等身上的烟味散了散，M.J才和Ren回了里屋。M.J的父亲抬头看了眼进屋的两个小年轻，没有说什么。

“回头约。”Ren再度和M.J交换了一个拥抱。他下午还有些活，没有手术，不过都不是太值得担心的事情。他与M.J的父亲道了别，在电梯门合上下行的瞬间，他听见M.J的父亲哼了一声。

“年纪大了，也开始瞒着我了？”

“我怎么敢呢？您还是……”

后面的话Ren再也听不清了。他的眉头蹙起。从刚才的对话听来，那可不是什么引人入胜的话题。

M.J比他到达的还要早。他不知道提前了多久，又与他的父亲谈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美国的“家事”吧。与自己无关，还是不要去过多关注为好。

Ren轻轻叹了口气。他委实是有些抓不住M.J的性格了。至少他已经听不出M.J的语气中，习惯性的在结尾上挑或转着圈的尾音了。

电梯停在了主院的一楼。Ren走向前台，正准备吩咐着为了下午即将到来的器材使用而做准备的几项任务，从正门处，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Kavin。

在他发现了Kavin的同时，Kavin也看见了他。前者朝着Ren大步走过来。

“出什么事了？”

这是Ren的第一反应。

Kavin付之一笑：“医生的第六感？嗯？”

轻松的玩笑话让Ren松了口气。

“我准备去看看叔叔。”

他没有说姓氏，但Ren知道他指的是谁。在这家医院里，能被Kavin称之为叔叔的只有一个人。

想着，Ren不经意地道：“M.J回来了，也在楼上。”

“我知道。”Kavin说，“先走一步了。”

他拍拍Ren的肩膀，转身进了客梯。Ren愣了愣。

Kavin说他知道？是M.J给他发了消息的吗？不过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样想来也未尝没有可能。只是……

Ren说不好。或许真的是当了医生后愈发敏锐的只觉告诉自己，刚才的对话，有些古怪。

应该只是个错觉。Ren这样想。随即，他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去忙自己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