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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一九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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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区闹市,年节后第七天,铺子开张了。

温煦来的时候,街道上四处都是擦桌搬椅的动静,热气腾腾的污水被泼到长街,水淋淋一片,似是不知道才这个时辰就有客人来,再往前那些要倒水的,纷纷规规矩矩的倒去了水渠。

太阳都爬了半坡,小商户们才支起门面。

而茶楼,一早就收拾好了,门前候着五六个衣着精神的店小二,正等着今日包了顶楼的大主顾。

汽车甫一停下,茶楼掌柜立刻下了台阶,跑去温煦那旁开了车门,小心地请人下了车,躬身引着人进门。

乐康跟在温煦身边,汽车由裴敬开着停在了一边。

温煦挑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从开着的窗边,他能看清整条街的动向,自然,空了书屋,也在他的注视之下。

太阳上的很快,街上的人也是。

楼下很快就响起了说书声,温煦垂眼,视线在街上一个头戴毡帽的壮年男人身上停下。

“少爷,来了。”

乐康话落,楼梯处就传来了噔噔作响的脚步。

温煦放下茶杯,朝那边望去,看到了由三人抬着才上了茶馆顶楼的冈本,他没起身,坐在原地,静静看着冈本自行推着车来到他面前。

冈本面前被人缓缓推过一杯茶,顺着手,冈本看向对面的温煦,绛紫色短褂长袍穿在温煦身上显得雍容华贵,颈间白色毛领中,点缀着一颗红玉珠,他垂眼时,才注意到温煦的短褂上还用金线绣着一种古老纹样。

“中国人的奢靡,可望不可及。”

冈本说完,端起茶杯闻了闻,抬眸正对上温煦的笑颜,他冲温煦颔首,见温煦先喝了茶,他才有所动作。

“温会长想和我谈什么。”

听见了冈本的问话,温煦指尖点着桌面,轻笑一声,看了看冈本带上来的三个人,转而对上冈本的眼睛,摊开手,冲人道:“我只是有些疑惑,您今日,究竟准备和谁联手?百思不解,专程来向您讨教。”

此话一出,冈本也跟着笑起,只是看着手上来回转动的杯子,然后突然发力,让杯子在桌上转动了两下,待杯子重归平静,完好无损地站立在桌面时,冈本才意有所指地冲温煦夸赞。

“温先生的能力很出众。”

见温煦挑眉,冈本将桌上的手收回,倚靠在轮椅之中,两手交叠在小腹上。

“有资本,有胆识,有谋略,有野心。”

冈本目光灼灼,盯在温煦脸上,继续道:“你是我最欣赏的中国人,只可惜,我们是敌人。”

温煦直面冈本,言笑晏晏地开口:“看来您对中国了解的并不透彻,古时有化干戈为玉帛,今时又怎能如此绝对的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两只笑面虎一山而立,彼此谦逊有致,可隐藏在厚重皮毛之下的爪牙,早已蓄势待发。

“温先生,你我之间,可隔着血海深仇。”

忽略那双没有温度的双目,温煦面上的笑显得愈发真诚,他敛下眼睫,摆首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大佐先生,日本帝国,不是一向宣称,东亚共荣么。”

“温煦,你很有意思,让我都不舍得杀了你。”

温煦眼下一跳,偏头时,看到街上远远开来了几辆卡车,他收回视线,面上依旧假笑,抬眼,看向冈本,动了动嘴唇,不再同人虚与委蛇。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年,我差点儿就忘了,”温煦眸子里的温度渐渐冷下去,眼瞳似乎吸饱了浓墨,“您可是说,时任北平商会会长的楠仲淮先生,又或者,是掌管平津船业的陈伯维先生,还是说平津药业的温沛桉、华北粮油的汤岩书……还有谁呢?让我想想,噢……还有他们的家人,或许,还有我,是吗?”

温煦说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前,直至胸前碰上桌子,他才停下,随着冈本的笑声越来越大,温煦的面具才逐渐掉下。

冈本推动轮椅往前,抬手也撑在桌上,二人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相近,冈本的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是什么让你,敢和我撕破脸皮?”冈本转头,看着茶楼之下的日军卡车警署卡车,不甚在意地问他,“是你们要阻拦铃木贞回东北?还是,要帮助影子顺利逃脱?”

不等温煦回话,楼下就传来了嘈杂混乱的动静,茶楼后院响了一枪,街上的警察士兵,一窝蜂的涌入了茶楼,冈本看着眼下的一幕,突然凑地更近,看了眼温煦精致的五官,抬手,将温煦脸侧的镜链拖起。

“你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来拖延我,铃木死了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影子要逃他就逃啊,能换一个更有价值的人留下,何乐不为啊。”

说完,冈本撤下手,任由镜链在半空摇晃着,而温煦的目光,被街上空了书屋门前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青年牢牢抓着。

那青年温煦并不认识,偌大北平之中,地下网络错综复杂,他不可能认识组织上的每一个人,可他有一种直觉,这个黑衣青年,绝对不会是他们的人。

冈本推着轮椅面朝书屋的位置,很快,书屋里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将黑衣青年送了出来,温煦看见冈本在窗边抬起手,下令,而后,书屋边上许多形色各异的百姓一拥而上,瞬间将张先生抓捕。

“对了,这个人能浮出水面,还要多亏了周顺兄弟,”冈本转过头来看着面色无异的温煦,远远看着天际,叹息着说道,“一个空有野心的家伙,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最后,一个人,竟成了狗的粮食,真是可笑。”

温煦脑中飞快的推算冈本的目的,看着冈本面上志在必得的笑,温煦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在铃木贞和锦户秀泽之间左右逢源,你不在乎铃木贞的死活,更不在乎是否能一举歼灭突袭部队,你想趁乱,杀了锦户。”

冈本抬起手,冲温煦拍了拍手,“温先生果然聪明。”

楼梯处,警署的孙二在前头开路,后头跟着渡边合信,冈本只看了一眼,继续冲温煦说着,“你的拖延对我来说,实在完美,现在我想,铃木和锦户的部队已经受到了袭击,我的人,现在出发,怎么不能将其一举歼灭。”

冈本推着轮椅和渡边合信寒暄了几句,就要离开,在准备下楼时,突然回眸,当着孙二和渡边的面,问温煦:“你想要影子,不,你想要邵荣活着吗?”

“可据我所知,锦户君从没想过让他活着,温煦,你被他骗了。”

目送冈本离开后,渡边迎面看向温煦,突然开口:“温桑,见过杜权。”

孙二站在渡边合信身后,寒冬腊月的天,额前却不停地冒着汗,虚头八脑地看了眼温煦身后的乐康,缓缓垂下头,暗自平复着呼吸,抢在温煦开口之前,猛地一下扑到窗边,冲着远处大街开了两枪。

在当街传上来的惊惶尖叫声中,孙二扶着帽子,举着枪,转头冲渡边合信结巴道:“渡、渡,杜权!”

渡边合信冲到窗边,果真看到了一个头戴毡帽形似杜权的人影,正跟着人流往出城方向走,不再理会温煦,带着人冲下了楼。

密云县,白河湾。

山地不高,傍水而立,一人多高的木丛之中,横着一道道壕沟,不时能看到穿梭而过的脑袋。

从凌晨,他们就被拦截在这里,似乎早有预料,也清楚他们有多少人马,对方准备十足,一上来就将先头的开路部队炸了个粉碎,在司令和中将的命令下,他们后撤百米,和敌方交火。

锦户秀泽站在卡车上,手上拿着望远镜,转身时,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铃木贞,垂眸冲一旁正用电台发报的通讯兵问:“岡本と連絡は取れましたか?(联系上冈本了吗?)”

“司令官に報告します!岡本大佐がこちらへ応援に向かっているとの報を受けました!(报告司令!冈本大佐已经接到消息,正带兵前往这里支援!)”

铃木贞到达卡车下方,正好听到这句话,歪嘴冷笑一声,仰头冲锦户说:“戦場に出られなくなった将兵に、どうしてそんな大事な仕事を任せたんですか!(你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不能再上战场的将士!)”

“中将閣下はご安心ください。しかし、援軍が来るまで敵の火力を分散させる必要がありますので、中将閣下は安全な場所へ退散してください。(中将阁下稍安勿躁,不过,在援兵到来之前,我们需要分散敌方火力,还望中将阁下撤去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里,铃木贞一瞬间点燃了火气,看向锦户的目光满是失望:“火力を分散させる必要はありません!錦戸さん、あなたは北平で本格的な戦闘を経験していないようですね。何が本物の侍ですか!(他们根本不需要分散火力!锦户君,看来你在北平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接下来,就请你看好!什么是真正的武士!)”

锦户的目光沉下去,俯视着铃木贞,将手上的望远镜扔给铃木贞身旁的士兵,跳下卡车,头也不回的离开时,冲身后人说道:“鈴木中将には、自分で戦場に行ってもらいます。(那就请铃木中将,亲自上战场吧。)”

铃木贞身边的人还想说些什么,被铃木贞抬手制止。

就在铃木贞集结了士兵准备出发时,在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了枪击炮鸣,临时驻地被敌军包抄突袭,此行出发时还带了不少治安军的士兵,在铃木贞眼中晃来晃去的,全被当作了逃兵。

铃木贞举枪,击倒了两个溃退的士兵后,带着人找到掩体,高声喝道:“慌てないで、彼らの人数は多くありません!これ以上の脱走兵は,直ちに射殺します!翻訳です!(不要惊慌,他们的人不多!再有逃兵,立即击毙!翻译!)”

被铃木贞的人拽去卡车后的翻译官,推了推眼镜,惊慌着高喊:“不要跑!不要逃!躲起来!逃了皇军就要开枪杀你们啦!”

惊弓之鸟般的士兵在死的胁迫下,很快找到掩体,但今日一切始终出乎铃木贞意料,因为很快,他以为包抄过来的只是敌军一小部分作战士兵时,对方的火力却很强盛,几乎是压倒性的将他们向后逼退。

身后再不过十几米就是敌军最开始的隐藏地,铃木贞猜测,实际最开始的阻击才是小部分精锐力量,而绝大部分兵力,全部都在侧翼等候一个包抄的机会!

“援軍はいつ到着しますか?彼らは火力が強すぎます!(援军什么时候才到?他们火力太旺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后,铃木贞才发现,锦户秀泽消失了!

铃木贞来不及多想,命令部队从侧方撤退时,忽而觉得背后发凉,他抓了个士兵挡在自己身前,转身朝后跑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枯树之间的邵荣,而在邵荣看不见的一个方向,铃木贞终于看见了锦户。

就是一个瞬间。

铃木贞先是察觉到一个分外熟悉的武器,抓在他的后心,他怔愣着垂下头,看到了胸口处探出来的三个尖爪,他还在向前迈步,抬头就看见邵荣冲自己开了枪,子弹在空中腾飞,突破空气中的层层屏障,径直飞入他的眉心,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后脑骨的碎裂声,似乎有颗同样的东西钻入他的后脑,下一秒,有人控制着尖爪回收,在他倒下之前,一颗完整的心脏,从他后心处剥离。

而荣昭这边,在他开枪后,跟在他身边多时的人,终于现出了真面目,一个飞扑带着他冲向隐蔽的山坡,身后,响起机关枪的扫射。

“锦户一直在你身后。”

“谢了兄弟。”

两人飞速交流了两句,荣昭甚至都还来不及看清这个人的样子,他们二人就错身离开,荣昭奔向接应他的岳霆后,回头看了眼仍穿梭在丛林之中,拖着锦户秀泽为他们打掩护的黑衣诡影,再次无声道谢,转身离开。

山巅之上,出现一个很小的身影,挂在树梢,长长吹了个口哨之后,跳下大树,几个眨眼,就消失在了高山上。

下方,岳霆和荣昭许久未见,刚接应了人准备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时,山上传来的信号声叫停了枪声,岳霆拍了拍荣昭的肩膀,迅速冲身后百十余名战士吼道:“撤!他们援军上来了!按照原定计划撤退!”

哨响声过,山地四处见主力军已然撤退,也纷纷涌动,乍一看像是无组织的盲目逃窜,但若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撤退方向分别三个点,只是不知他们撤退之后,又会在哪里聚集。

一北拎着手上的抓钩,晃了两下,将抓钩里红通通的心脏甩了出去,而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道黑影。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还有什么事?!”

听到身后人不耐的语气,一北和颜悦色,从后腰处掏出枪,递给男人,冲锦户那边儿歪了歪头,“打他,别打死,打残没关系。”

男人格外烦躁地拿过枪,身法娴熟的在山林中找寻着极佳位置。

一北靠在树后,将抓钩擦拭干净,收好,放进口袋。

啪一声,一北闭了闭眼,低声念着,语调上扬,分毫听不出他的歉意,“对不起了,我的主人……”

再次睁眼,男人立在他身前,将枪递给自己,一北拿过枪,看了两眼,见男人还不走,调笑着冲人发问:“怎么?看上我这把枪了?”

但男人并没有这个意思,他脑中闪过了一个人,一个书房,桌下抽屉里,他看到过一把一模一样的枪,可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

山下,援兵卡车的声音极大,一北危险的眸子眯了一下,枪在手中转了一圈儿后,枪口对准了男人,“再不走,我可就把你抓回去顶罪了?”

“你!翻脸无情!”

男人格外生气的留下一句话,很快隐匿在这片山林里,一北轻叹一声,抬脚冲西南方向走去,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西南方向传来两道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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