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女士走后，钟离正窝在沙发角落，迟迟动不了身子。
他有点沮丧。
还有点无力。
但是他没办法。
要是他的脑子能聪明一点就好了。就算没有凌遇礼那样聪明，像钟维乐那样也行啊。
他想起了他的超话，习惯性地就点开来看，点了他才想到，他的超话早就不是以前的超话了。
现在的超话什么人都有，乌烟瘴气的。
他正打算要关掉时，忽然发现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乱七八糟，定睛一看，居然无比安静且和谐，就连以前那些乱瞎说的帖子也没了。
置顶帖子里多了一条，是粉十不久前发表的：“永远守护最好的钟离宝贝！这里是钟离宝贝的粉丝聚集地，分享钟离宝贝的精彩瞬间，请大家仔细阅读置顶的超话规则。限时三天，一切不遵守规则的用户，屏蔽拉黑不解释。”
原来是粉十回来了！
底下最新的一条依然是粉十发的，也是不久前：“快来看新鲜出炉的钟离宝贝，完美演绎的钟离夜将军！”
钟离正的眼睛缓缓瞪大。
钟离夜，复姓钟离，名夜，名字有点王图霸气，是一个古装权谋剧里的尸体。
钟离夜十五岁从军，在军营里勤勤恳恳视死如归地积攒战功，梦想着有朝一日就算不能封候拜将，做个伍长什长百夫长也是可以的。
总之，是个努力想当将军的好士兵。
但是，在战场上被千军万马直接踩踏了过去。
能死在战场上，钟离夜死前一定很幸福。
这是当时钟离正给钟离夜做的人设。
这剧这两天刚刚播出来，钟离正自己都忘了当初演的是哪一幕。
但是粉十的帖子里有个剧照配图，是一个尘土飞扬的郊外战场。千军万马踏过的沙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穿着一样士兵服的士兵。
其中一个用红线圈出来了。
钟离正没想到粉十居然还会记得。不止记得，居然还守着电视，把他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尸体给找出来了！
他展开帖子的全部内容，后头还写了好长一段对于他身台形表颜才德的解构分析，最后感慨：“钟离宝贝让人热血沸腾啊！让我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势不可挡，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临死还高喊前进的勇士。”
结尾处单独起一段，配了一句诗：“可怜黄沙掩风流，正是春闺梦里人。”
呜呜呜，钟离正差点想哭了。粉十做梦都会梦到他，他不能让粉十失望！
他切到粉头小号，给这条帖子点赞留言表示支持：“顶顶顶！”
又切到粉一小号，继续表示支持：“宝贝你也好棒！”
一直挨个切到粉九，把十个小号都点赞评论完了，他还觉得不够。忍啊忍，最终是没忍住，切上大号真身上阵，给粉十继续点了个赞，还评论留言：“谢谢喜欢，虎摸。”
他点开粉十的主页，乐滋滋地看了好半天。粉十的主页他早就熟悉，全是与他相关的内容，给他写的剧评，转发他的剧照，点评他编的剧情故事，就连头像都是他。
但他还是经常点开看，每次点开都开心得不得了。
绝对是最好的粉丝了！
比凌遇礼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不发帖支持他不说，居然也不给粉十点赞。
他哼哼了两声，戳了戳凌遇礼的置顶帖子。
应该给他取消！
结果他点到后发现凌遇礼已经改了昵称。前缀加了一个“钟离的粉十一”，后面才用下划线加了他自己的名字。
钟离正盯着看了一会儿，嘿嘿笑了一阵，心里像是热水倒进了石灰石，咕咕咕咕冒着烟发着烧。
他的超话有个规则，所有粉丝必须更改昵称，保持“钟离的粉N”的队形。
他订这个规则，主要是怕小号太多记不住，也怕万一有别人摸进来，会怀疑他这里全都是小号……
没想粉十不仅自己遵守，还帮他维护着这么个奇怪的规则。
太令人感动了！
谁说演尸体不挣钱，谁说演尸体养活不了自己。
只要他尸体演得多，一天三顿饭还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还可以收到粉十这样的天使宝贝小可爱！
正当他盯着粉十地址的同城显示，又寻思想给粉十开个粉丝见面会时，外头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钟离正惊了一下，差点弹起来。回头一看，是凌遇礼站在门外。
“你不是走了吗？”害他差点以为是有人上门打劫。
“没走远，”凌遇礼转身把门关上，过来在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回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睡觉了，你走吧。”
钟离正不想跟他说话。经过孟女士的拜访，他再也不觉得凌遇礼的优秀成功能让他有什么可沾光的了。
他收手机起身，凌遇礼握住了他的手。
“……”凌遇礼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他低头看着握住的手，钟离正的手。虽然现在是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但他却觉得两人关系似乎是越来越远了。
以前，他能笃定钟离正喜欢他。
那个会哭着嚷着不让他走的小少爷，那个被他那么粗暴对待过后都舍不得骂他一句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他只是有些迟钝，需要时间去认清自己的心意。
可是，那个小少爷其实早就不见了。
是他不肯承认。
现在，他已经摸不清钟离正的心在哪里了。
全家人团聚的家宴，他一个人在视频外面看着，他不在意。钟维乐在钟家如鱼得水，他不在意。孟女士上门来，告诉他能回家对付钟维乐的方法，他还是不在意。
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钟离正没听到他说话，抬头看一眼，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于是得意地摇摇手机炫耀一句：“我的粉丝！”
就在意他的粉十。
可是粉十是假的。
凌遇礼笑了一下，摇着他的肩膀，故意带着点酸意说：“我也是你的粉丝呀。”
“那不一样。”钟离正很傲娇，“你只是粉十一，他是粉十，排在你前头。”
凌遇礼不服气，一本正经地跟他辩解：“我比他号数大，比他喜欢你多一点。”
钟离正“嘶”一声，纠结了。
凌遇礼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一般新粉都会更狂热一点，这个他懂。
凌遇礼在屏幕上点了点，看到了帖子下面一溜儿排列整齐的小号昵称，每个都是加油打气的话。
又看到最后钟离正自己真身大号的回复。
他心里又是心酸得想哭，又是可爱得想笑。
他的宝贝啊！
明明是勤修仙法的宝贝钟无忧，是勤奋苦读的宝贝钟可情，是奋勇拼搏的宝贝钟庆胜，还是冲锋陷阵的宝贝钟离夜。
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钟离正的头顶，双臂抱着他不想放开。
“钟离宝贝呀，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宠宠粉，跟我一起演个电影吗？”
他的语气黏糊糊的，还带着一种相当弱势的恳求。
钟离正的胳膊上抖出鸡皮疙瘩，半边身子都麻了。
凌遇礼叫他“钟离宝贝”，还叫他宠粉！
“什、什么电影？”
“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跟我演搭档的那个电影呀。”
噢噢，钟离正想了起来，就是朱子昱拼命想演的那个嘛。尽搞潜规则的电影。
他霍地起身，一拐子朝后拐了凌遇礼的胸口，翻书变脸了。
“潜规则我？你想得美！”他夺过手机起身，“不跟你说了，我睡觉了。”
凌遇礼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时风雨，适应良好地跟在他身边问：“怎么叫潜规则你呢？”
要钟离正自己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是他认定的，这就是潜规则。朱子昱潜规则还不够，还想要他也潜规则，那是绝对不行的！
“这还不叫？”他祭出他的反问法宝。是他跟方圆圆学的，丢出一个反问，全看对方怎么理解。
凌遇礼实在是理解不了他的逻辑里怎样叫潜规则，以及为什么潜规则就一定不行，于是干脆换了个方向，问：“那怎么不叫潜规则呢？”
钟离正已经挤上牙膏刷牙了，在镜子里看到他，古怪地看了好一会儿，问：“你真想跟我一起演？”
凌遇礼当然是严肃且认真地点头：“真的，非常想。”他悄悄把胳膊环上去，抱住了钟离正的腰，下巴也搁在他的肩膀上，和镜子里的人视线相对，带着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问：“可以吗？”
钟离正手上的动作停了，一时十分犹豫。
可以吗？他肯定不是天生就只想演尸体的，可是，演别的角色很危险啊。
他想了半天，纠结半天，最后总算想到了一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不能潜规则我！你得先海选，然后再初选，最后决赛大家一起竞演，观众投票，谁厉害，谁就能得到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