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醒来，钟离正都还有点搞不清楚，昨晚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同意跟凌遇礼睡了一晚上。
他的脸还贴着凌遇礼的胸膛，鼻息间都是凌遇礼的味道。
凌遇礼这狗东西，睡觉也跟狗似的，不老老实实呆着，还要扒着他，害他喘不过气来。
他皱着眉，有点不高兴，手指揪着面前的一颗睡衣扣子。扣子不留神划过了嘴唇，有点疼。
什么破扣子！睡觉还能硌着人的嘴。
他生气地一把揪了下来，想拿它也去磨磨凌遇礼的嘴。他往后退退再抬头，凌遇礼还睡得安稳，脸颊边起了点青紫，是被他昨晚打的。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睛下，一根根好像很温顺的样子。
他很少看到凌遇礼睡着的模样。就算以前他们经常在一起睡觉，但凌遇礼永远比他睡得晚，比他起得早。
可不是天赐良机！
钟离正眼里泛起精光，想起了无数个影视镜头。同塌而眠的两个仇人，一觉醒来，一双手掐断仇人的脖子。
钟离正慢慢把手往上移，伸到凌遇礼的肩膀上面，再慢慢张开手，渐渐合拢，一点点靠近他的脖子。
手指一点点合拢，他心跳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好像真的可以掐死他！真的要掐死他吗？
他觉得兴奋莫名，口干舌燥，看着凌遇礼近在眼前的红艳艳嘴唇，更加觉得口干，合在凌遇礼脖子上的双掌甚至发抖起来了。
手腕忽然被握住，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再掐下去，真的会死了。”
钟离正一惊，弹跳起来，赶紧缩回双手。
凌遇礼没有让他缩回去，而是握住后拉回唇边，又低头抵上了他的额头，低低地问了一声：“真想掐死我啊？”
钟离正回答不出个所以然。他当然不想掐死人，他又不是凌遇礼。
但他好像解释不出来刚才为什么会有念头想掐死凌遇礼。
想不出来，他就很生气：“不然还是假的！你个诈骗犯，敲诈犯，勒索犯，强——”
凌遇礼一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乌沉沉的目光锁住了他。
说好了的，不准再说那两个字。
钟离正本来有些理亏，现在被威胁，反倒激出了气性。他蹬着腿反抗，偏要说：“强X犯，强X犯，你就是个强X犯！”
凌遇礼被他气笑了，倒也不敢真给他现场坐实个罪名。只是两人都在床上，贴得这么近，钟离正一声声这么喊着，他……
一个分神，被钟离正反压了过去。这下，他原本要隐藏避开的部位直接被钟离正碰了个正着。
钟离正呆滞三秒钟后，直接原地爆炸，抄起枕头就朝他腰间死抽。
“这可真打不得！”凌遇礼赶紧抓住了他的枕头。
“打死你！强X犯！”钟离正咬牙切齿，扔开枕头，直接抬拳头要揍人。凌遇礼脸上的青紫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提醒，教他再往那里揍。
凌遇礼自知理亏，握住他的手腕求饶：“不打了好不好？我跟你道歉。”
“道歉谁不会！”钟离正不买账，就想揍人。他大发善心陪这强X犯睡觉，一早醒来还要看他脸色，完了还要忍受他耍流氓！
是谁都忍不了的！
“不是要我赔你钟可情吗？”凌遇礼没辙了，身体的反应不是他能控制得住，他的小少爷不解风情，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住，“我赔你个角色。”
“你能有什么角色！”钟离正看不起他，气还没消，倾身虚压在他身上，一手捏着衣领，一手抬着拳头，随时随地准备再揍人。
凌遇礼把他推开了些，拿被子盖住自己，提醒他说：“你知道朱子昱昨晚来找我的原因吧？”
来要角色嘛。钟离正眨眨眼，想起来了。噢，这狗东西现在好赖也算个影帝。他把拳头松了下来，保留着一副怀疑的态度。
凌遇礼牵过他的手，叹了一口声：“你知道我这里有角色，怎么不来找我呢？”
他的语气太让人发麻，钟离正嗦地弹了一下，又一枕头抽过去。“找你能做什么！”
凌遇礼举起他的手轻轻在他胸前打了一下，以示惩罚，又继续说：“新戏的男二和我演搭档，导演同意由我选择。”
事实上，凌遇礼接这个戏的前提就是，男二要由他一起决定。
听懂他的意思，钟离正呆住了。“你要找我演那个男二？”
他一个尸体专业户，忽然砸下个大电影的男二号？
他直觉摇头。
凌遇礼有些意外。“不想？”
钟离正的头摇不动了，开始咬嘴唇。
当然想！哪个群演不想演大角色！可是，家里不让他进娱乐圈。虽然现在没人管得住他了，可是……他也有自知之明。
凌遇礼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他下意识就把嘴唇松开了。
这是他们以前的小动作。钟离正内心纠结时喜欢咬嘴唇，凌遇礼最见不得他咬嘴唇，见一次捏一次。
可每次等到他放过自己的嘴唇，凌遇礼又不想放过了，想换自己来咬一咬。
凌遇礼盯着他的唇，舔了舔自己的。“你来和我一起演，好不好？”
钟离正的两片红唇飞快翻飞。“想都别想！”
“为什么？你不喜欢演戏吗？”凌遇礼的唇也跟着翻。要不是中间隔着空气距离，他现在就该是在和钟离正接吻了。
“喜欢演戏不代表喜欢和你演。我们是仇人！”
凌遇礼皱了皱眉，视线移到他眼睛上：“怎么又是仇人了？昨晚不是和好了吗？”
“没有！”钟离正非常坚持，从床上跳下来，“昨晚只是以前的事，仇人还是仇人。”
凌遇礼敏锐地意识到，他说的不是一件事，追着他坐起身，问：“仇人是什么的仇人？”
钟离正一愣，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里，没再说话跳进了洗澡间。
什么仇人？还不是因为朱子昱！朱子昱不过是个艺人，后头实际掌控朱子昱的，是风雷娱乐的老总封既宽！
那是他表哥！
与害死凌遇礼一家三口脱不了干系。
怎么不是仇人？
钟离正高中时，没少借着封既宽的关系，去帮同学拿朱子昱的签名照，广布善缘。
凌遇礼不知道父母的死因，但是妹妹的呢？
凌遇礼当初找他碰瓷时，有没有因为这个？后来对他那么狠心，有没有这重关系？
他不想猜测，他怕凌遇礼真的把他当成仇人在对待。
从酒店出来后，钟离正直奔银行兑了支票。数着户头后面跟着的长串零，他底气十足地联系甄歌，说有钱了，可以继续发工资了。
甄歌失业第一天，躺在家里睡懒觉，听到手机响只是看了一眼，没接，再看到信息，划了一眼，直接关掉了手机。
然而没一会儿，门外传来熟悉的叫魂声：“甄哥！甄哥！”
老房子不隔音，门框也不结实，门板被捶得哐哐响。
甄歌拿了个枕头捂住耳朵，却也知道门外的人根本不会走。就算喊得全楼的人都听到了，他也不会走。他会喊到物业以为屋里有人出事了，来帮他开门。
绝对就是个弱智。
甄歌从床上弹跳起来，风一般地冲去洗漱，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出来，又火速套上一身牛仔。
缓缓打开门，他斜倚着门框挡着门口，冷冷地问：“做什么？”
钟离正咧着嘴笑得高兴，讨好地献上一大袋早餐：“我在昨天那家酒店里带了早餐，请你吃。”
其实是景明春买给他和凌遇礼的早餐，被他独吞带走了。
“酒店？”甄歌眉头拧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眯起了眼睛：“你穿的谁的衣服？”
凌遇礼的。
钟离正的衣服脏了，凌遇礼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
凌遇礼的尺码对钟离正来穿算大了，但有松紧带加绳结腰带，就不像衣服大了，倒有点松松垮垮的街头嬉皮风，但仍然跟钟离正花里胡哨的风格相差甚远。
钟离正并不介意穿凌遇礼的衣服。以前偷偷养凌遇礼时，为了节约省钱，他买衣服都会买凌遇礼的码子，然后两人换着穿。且这衣服洗得干净，是棉质的，穿着很舒服，他穿上就穿上了，也懒得回家再去换一身。
“唔，这不重要。”钟离正不好解释这一长串，干脆都省略了，迈着腿要跨过甄歌的长腿往屋里走，“吃早餐。”
甄歌脚往上移，踩上门框拦住他，居高临下地看进他宽松的衣领口。
大半夜去了酒店，搞到了一大笔钱，呆了一晚上，出来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
钟离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一脸茫然地回望着他。
表情正常，目光清明，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甄歌表面平静，内心纠结，半晌，他往后退了一步，把钟离正放进来。
看着钟离正颠颠地往他屋里窜，他多此一举地确认了一句：“你昨晚自己去拍照了？”
“嗯嗯！”钟离正放下半袋子早餐，献宝似的凑回来，要翻昨晚拍到的照片给甄歌看。
甄歌嫌弃地推推他的肩膀，把他跟自己隔开一段距离。“不用给我看，我不是你助理了。”
“我已经给你发工资了！”钟离正兜里有钱，说话有底气。他切换手机界面，把刚刚的转账信息翻出来给甄歌看，“你看！”
甄歌当着他的面点了接受，冷面无情地说：“只是补齐了上个月的欠发和这个月的应发。”
“以后都不会再拖欠你工资了，真的！”钟离正再三保证，怕口头保证不够，又现场发了两千当奖金，还许诺以后每月工资涨一千。
奈何甄歌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指了指早餐袋子：“早餐还请我吃吗？”
钟离正有些不情愿地把里头的食盒摆出来，忍不住抱怨地碎碎念：“以为你会回来才请你吃的。怎样你才愿意回来，多少工资我都开得起！”
听前半句，甄歌有些无语，想再把他扫地出门，但听到后半句，又有些意外，问： “多少都开得起？”
钟离正默默回想了五百万后面有六个零，甄歌一辈子时间最多两个零，他多了四个零。
当下就豪气了起来：“开得起！”
甄歌哦了一声，把早餐盒摆了回去。“那你去雇更厉害的人，请他们吃早餐去吧。”
“那不行！”钟离正急了，眼光灼灼地盯着甄歌，“我们是黄金搭档，少谁都不行，再厉害的人也比不上你！”
这双眼睛很漂亮，但这么盯着人，却让这张脸充满了狠劲，好似下一秒就会残忍吐出一句：“只有死人不会离开。”
甄歌顿时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病得不轻了，老是把弱智老板幻想成病娇老大。
心跳不受控制停不下来，甄歌闭闭眼，绝望地给自己催眠：看在涨工资的份上，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生活！
“你刚才说，一个月能涨一千块钱？”甄歌又开始往桌上摆早餐盒。
“嗯嗯嗯！”钟离正一看情势转弯，为了防止他再摆回去，鸡贼地把早餐盒盖儿掀了。
“涨两千。”
“没问题！”钟离正笑裂了嘴，掀完了盖儿又给甄歌递水递筷子。
甄歌看他笑，也绷不住了，表情泛起柔和，给他也递了双筷子：“你吃了吗？”
“吃了一点，没吃饱，再吃一点。”
两人一起在塑料凳子上坐下，围着小木桌子一起吃。钟离正闲不下来，一边吃，一边给甄歌看昨晚拍的照片和视频。
“朱子昱一点都不怕，还说我要是造谣，他就报警。你看看，我这是造谣吗？”钟离正义愤填膺，戳着屏幕找照片，结果找了半天，一张风衣大长腿的照片都没找出来。
“我的照片呢！还有视频！”
翻来翻去，他的相册里，朱子昱的照片全都不见了，一张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