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是什么感觉，闪影深有体会。一直在深渊里胡乱闯荡，差一点就要变成另外一只深渊异兽。忘了来处，不知去处。

他知道自己正在退化成一只野兽，也知道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强大。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根本不在乎。唯一主导他行动的，只有生存的本能和一直朝前的信念。

然后有一天，在浑浑噩噩不辨方向的前行中，大脑忽然有了片刻清明，深渊的构造清晰起来，像是有什么在指引他前进。这是这么长时间来，无尽黑暗中第一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无论终点是什么，犹如一条被诱饵勾住的鱼儿，闪影无法放弃，即使只是片刻的希望，至少有希望。

果然那瞬间的清明只有片刻，就像一道闪电划过眼前，过后就又是一片漆黑。但莫名的，那道闪电好似刻进了他心里，就算后来又经过了一片又一片的荒芜，他却能始终朝着昙花一现的方向前进。跋涉了无数沟壑、穿越了死亡威胁，终点终于就在眼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四处漂浮着神秘的影像，被无数的光束、线条和投影所环绕。截然不同与深渊其他地方的荒凉和腐朽，相反，这里充满了生机和奇迹。投影展现出深渊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除了晦涩的、无尽的黑暗和蔓延的元磁力场，还有奇异的生物与植物，如同无数个活生生的世界，窥探深渊的一扇扇窗户，每一个画面都是一个奥秘。

在空间最中央的位置，光点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虚拟屏幕，不断闪现出各种数据、图像和符号。像是在控制着什么，又像是监视。闪影不懂，但直觉或者说野兽的本能让他不愿轻易离去，这里肯定有什么，是钥匙还是秘密，是希望还是绝望。

光影之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谁......？他迟钝地在心里问了一句。

“是雨泽！”杲杲大喊，再不畏惧闪影的“淫威”，一马当先冲过去扑向那团影像......然后，扑了个空......

杲杲不甘心，来回穿梭了好几次，然而什么都没有。它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看见那个影子，闪影内心渐渐有了感觉，麻木开始退去，有一点可以称作为温度的东西慢慢包裹住他，随之而来的还有记忆。

“雨泽？”闪影喃喃念到。好像在远方，在近处，在空间各处，都开始回荡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思绪开始清晰，像一头迷失的野兽，渐渐找到曾经的家的方向。雨泽，雨泽......

咦，那是谁？影像中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抱着雨泽？他还亲吻她！

闪影突然错乱起来，那个他是不是自己？曾经跟一个女人如此亲密的他，无比怀念丛林里的冒险、温泉里的嬉戏，拥抱的温情、亲吻的甜蜜......

不，那不是他。他在这里，不在那里！

可是，这里是哪里？那里又在哪里？

他弄丢了什么，是闪影，还是雨泽？一阵疼痛猛烈的从心底升起，一直集聚在身体的黑暗能量再也压制不住，闪影狂暴起来，周围的空间似乎因他的愤怒而颤动。投影、光束、线条，一切都在他的暴怒下支离破碎。

深渊之眼开始崩溃......

而鲸须兽的领地还暂时平静。

这实在是个枯燥和恶劣的环境，虽然雨泽和炎浪重聚了，也只是从一个人坐困愁城变成两个人。

但两个人在一起，一直围绕炎浪的焦虑大大减少，他还有兴趣跟雨泽讨论起鲸须兽的事情来。同样有着强烈好奇心和探索能力的两个人，关于这是个什么异形、来自哪里、作用是什么等等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此外，对于炎浪在此地已经游荡十年之久，雨泽是相当震惊和感动的，震惊于他们各自所在空间居然有不一样的时间，感动于炎浪为了找她吃了那么多的苦。

“你说外界到底是过去了几个月呢还是已经过去了几年？”雨泽实在是百无聊赖，开始思考柳沐其人，“柳沐困住我是为什么？他也没对我做什么。难道是方便他自己在外面行动？那外面的时间一定是流逝更快的。”

“什么叫没对你做什么？”炎浪深恨柳沐的所作所为，“他分明是想利用你做什么而没有成功，才暂时把你困住。只不过被你逃掉了。”雨泽所描述的场景都太过稀奇，炎浪根本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环境下，可能也只有她才有机会逃出生天吧，运气、心性、智慧还有出身，缺一不可。

“你觉得泽葵......到底是什么？”见雨泽并不介意这个，也多次提到柳沐说她是泽葵，炎浪终于忍不住问。

“泽葵是生活在无尽海的一种非常美丽聪慧的生物，我小时候就曾遇见过一只泽葵。”雨泽把她小时候常常到无尽海去跟泽葵玩耍的事情告诉炎浪，“她非常神秘，但我完全不了解她。”

“可是为什么柳沐认为你是泽葵？”炎浪有点急切，急切到口拙，“我当然不是怀疑，不，我是说我不介意......”

“我明白，”雨泽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不认为如果我真是泽葵的话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我不是啊！”

“不是？”炎浪有点傻眼，“怎么又不是呢？”

“我所有的知识和经历都来自人类社会，所以我完全没觉得自己是别的什么。”雨泽也有点苦恼，“柳沐硬要说我是泽葵，又说还不完全是。我是什么，难道还需要别人来判断吗？”

“是啊......”炎浪笑起来，“你就是你，你知道就行，我知道就行。关他柳沐什么事？”

“柳沐这个人，总有一种优越感，还喜欢把一切都纳入自己定义的秩序之中。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他说他不是人类，那还能是什么能对人类如此了解，但又好像无比憎恨？”

“憎恨？”这个字眼好像触发了某些远古记忆，炎浪直觉这很重要，但始终不得要领。

“咦，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雨泽问。

话音刚落，四处都开始晃动起来，他们开始站立不稳。

“肯定是鲸须兽又开始翻身了。来，我们飞上去。”炎浪拉起雨泽坐上一只寄生虫。

确实是鲸须兽在动，但不仅仅是翻身这么简单。它那本来被固定在四周的触须开始松动，接着完全脱落下来，随着它的身体开始舞动，如同巨大的海藻在海底翻腾。紧接着它的眼睛也重新张开，幽蓝的光芒驱逐了黑暗，与触须一起编织成华丽的光影，如梦似幻。

炎浪紧握着寄生虫，带着雨泽迅速腾空而起。雨泽盯着这些光影，感到一阵头晕，“不对，这像是......”

“像什么？”炎浪也觉得不对劲。

“像是要被拖入另一个空间。”雨泽想起青白林的经历，也是这种眩晕感。“不行，我们不能被它拖走。”

“你是说鲸须兽和它的寄生虫要回归到另一个空间了？”想到要继续跟鲸须兽再待在一起，甚至要进入它原本的空间，炎浪一阵头皮发麻，“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不被它们影响到，这里充斥的几乎全是它。”

雨泽急切环顾四周，整个空间到处都是鲸须兽的磁力场，确如炎浪所说避无可避。但在它的触须曾经被穿透的地方泄露出不一样的元磁场，似乎是另一个空间。

“我们去那里，”她指着其中一个洞，“那里的元磁场很熟悉，也许是深渊空间。”

炎浪迅速调整寄生虫的方向，紧随雨泽的指引，穿越危险重重四处乱舞的鲸须，在寄生虫的身影越来越黯淡，似乎马上就要随着鲸须兽一起潜入另一个空间的最后瞬间，他们终于飞到洞口。

抱着雨泽跳进洞口，炎浪终于松了口气：“这里感觉好多了。”连身体轻松了很多，仿佛摆脱了鲸须兽的压制一般。

站稳之后雨泽第一时间观察四周，是一处十分奇怪的空间，周围的物理存在都十分模糊，仿佛正处在重建或崩塌的过程中：“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9章 深渊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