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铺垫一下之后宁恕去人格整合的事情，想看娱乐圈部分的可以跳过。

路灯汇成光点的河流，霓虹灯闪烁着将黑夜中的城市装点得如同白昼，不断变换的彩色光芒穿过茶色的车窗打在柯凛锋利的轮廓之上，以他高挺的鼻子为分界线，在他的左脸上投下大片的阴翳。

“回我那儿吧，我怕我在你那又睡着，会被我哥骂。”宁恕一心二用地边看手机边调柯凛车上的空调。

备忘录满是大段草绿色的标注。

-李盛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是他这个杂种的错。

-你没和我说要请柯凛吃火锅的事，还有给他煮粥的事情也没说。

-是突然转换了人格么？如果是的话在这一条下面回我。

-我开始组建工作室了，以后张兰那蠢货找你你别理她，我们不要她当经纪人了。

-以后少答应别人事情，不然容易露陷。

…

-宿舍里买了你喜欢吃的鱿鱼丝和卤牛肉，还有干脆面，想吃就吃，不用担心胖，吃多了我来减。

-柯凛可以相信，你醒了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找他。

-有点想你了，弟弟。

柯凛按着他报的地址开，宁恕买的房子在市中心，坐落在繁华的商业区中，出门五分钟内就有大型购物百货，毗邻穿过整座城市的汹涌江流，是S市明星扎堆的小区之一。

宁恕看完哥哥在手机上写的五六页标签，又道：“哎，去你那里也行。”毕竟哥哥说了柯凛可以相信，那去柯凛那里也是一样的。

“都一样，去你那儿吧，”柯凛一脚油门驶离跳转至绿灯的路口，“我还没去过。”

“是我哥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发现的？”宁恕凝视柯凛带着些许阴郁的眉眼，忍不住问。

柯凛看了眼后视镜，说：“你俩用刀习惯不一样，他又连我们那晚上看的是什么纪录片都不知道，我就试探了他一下。”

“靠！”宁恕一惊一乍喊了起来，“早知道我就把所有东西都写下来告诉我哥了，你怎么试探的？不过你能发现也是挺厉害啊，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的。”

柯凛没有回答他关于“怎么试探”的问题，用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小心语气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柯凛知道心事重重对以往缄口不言的宁恕绝对不会告诉他，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能不能从这小孩儿身上下手。

他不是想窥探宁恕可能悲惨的过往，他只是担心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哪一天发生了什么，他也帮不了宁恕。

宁恕听见问题，脸上原本雀跃的笑意如同以细沙为容器盛的水般慢慢流走：“…从，从十四岁吧？或者更早，我记不清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有些我也分不清楚。”

“你们是有家族遗传吗？”柯凛见宁恕的肢体明显紧绷了起来，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哥什么也不说，我很担心。”

在宁恕告诉他自己患有DID后，他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DID的资料。

宁恕有些戒备地摇头：“我哥没告诉你，我…我不能说。”

柯凛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恼，只是平静道：“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不用道歉啦。我哥经常说我傻什么的，但我没他想的那么蠢。”宁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他不是那种会轻易信任其他人的傻白甜，所以…大概是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他觉得你值得被信任吧。只是这些以前的事情，我哥不想再提了，所以…我也不想提。”

柯凛望着他沉思，宁恕低着头，不笑的他看起来和他哥哥神态有些相似，带着易碎的落寞感。

宁恕继续说道：“我其实一直想保护我哥，他总是在因为以前的经历而痛苦，但是还要分出精力来工作，来应付所有的事情。他肯定很累…可是，我真的太不擅长和别人相处了，我做不好很多事情，我不够懂事，我…我很对不起他，我总是要他照顾我。”

一只大手蓦地在他头顶摸了摸：“…别责怪自己，你哥也不会觉得你是拖累的。”

“嗯，”宁恕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谢谢你照顾我哥，真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柯凛看着他笑了笑。

*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海洋，耳畔被水波声响霸占，宁恕吐出一串气泡，头顶是仿佛高得永远无法抵达的海平面。天光将顶层的海水照得透亮，而他置身于漆黑间，双腿皆被结实让皮肤刺疼的海草缠绕。

水流在他的手臂和大腿上轻柔地拍打着，让他原本温热的皮肤沾染些许凉意。洋流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腾涌动，带来一丝焦灼的味道。

宁恕下意识蹙眉，海草霎时断裂，不知出于何种力量，他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速度快速地朝海平面上升，以破竹之势破开水面—

烟雾报警器疯狂鸣叫，闪烁危险的红光。宁恕喘着粗气坐起身，天然气灶上的不锈钢蒸锅里冒起熊熊火焰，火舌裹挟着黑烟如同食人的巨兽般向他扑来，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水面已经覆盖深咖色的木质地板，足足到脚踝的高度，将一切地板上的物品淹没，两个粉丝送的白狐狸公仔如同孤舟般在水面上漂浮着。

宁恕的衣衫全部在水中湿透，他抹了把脸站起来，冲进厨房把燃气灶关闭，又跑向门口放着的灭火器，拔去插销，对着已经烧得漆黑的蒸锅一通喷射。

许久，火焰熄灭，屡屡白烟在室内蔓延，宁恕颓然将灭火器扔在地上，金属灭火器瓶在水洼中溅起大片水花。

和柯凛说好去吃饭之后，他就在车里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突然失去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切换了人格。

他本来以为还能再拖一拖，看来是再也不能拖了。再拖下去，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及时醒来，宁恕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收藏夹里安静地躺着几家精神病院的地址和入院指南，宁恕沉默着翻动了几下。这些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去做。

如果人格整合之后他消失了，谁来照顾弟弟，他那么单纯，怎么可能在吃人的娱乐圈生存下去？如果弟弟被骗了怎么办，谁能帮他？

之前宁恕一直存在着这样的担忧，但如今却有了新的想法：柯凛可以帮他。

柯凛。

脑海里出现那双深邃却带着笑意的眼睛时，他心中却又萌生了些许阴暗的想法：他想留在柯凛身边，享受柯凛对他的好。他想每天睁开眼就看到柯凛，想每天都可以拥抱、亲吻、做更多的事，他想和柯凛一直…

“不可能的，别想了。”他出声阻止了自己继续往下幻想，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喑哑，仿佛搀着沙般粗粝。

可是美好如糖果般甜蜜的幻想却如同铺展开的画布在他眼前一幕幕浮现，他明明想要挣脱，却又控制不住地沉沦其中。

“啪！”

宁恕抬起右手扇在自己的侧脸，火辣辣的痛觉下那些画面逐渐消失无踪，他喃喃道：“越想以后只会越不甘心，越痛苦，何必呢？”

*

-今天再请你吃顿吧，昨天不算。

-醒了么？

宁恕收到消息时，清洁工正在为他清理一片狼藉的地面，沙发底部也被水浸泡，渗水后如同发霉的海绵，不能要了。他拾起粉丝送的玩偶，一个个放在电视柜上。玩偶沾染了污渍，看起来脏污丑陋。

助理也早已赶来，见宁恕神色郁郁，便道：“恕哥，我把它们都洗一洗吧？今天天气挺好的，估计两天就干了。”他知道宁恕挺在意粉丝送的东西，又见宁恕不高兴，就想着主动帮宁恕把这些事情都处理了。

“不用，就这样吧，”宁恕如同梦游般看着清洁阿姨把泡过的地毯拿去清洗，拖地扫地收拾垃圾，“换地板的人什么时候来？”

系统自带的电话铃声欢快响起，宁恕木然抬手看向屏幕，是柯凛的来电。

他暂时收拾不好情绪去面对柯凛，所以他毅然按下红色的拒听键。来电界面骤然变成锁屏的绿色藤蔓植物。然而两秒后，柯凛锲而不舍地又打了过来。

宁恕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只是盯着屏幕，却没有接听的意思。

一旁的杨兴原本在吩咐清洁阿姨怎么处理地面上被水浸湿的物品，回头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时心头一跳：？？恕哥和柯少吵架了？但是昨晚他们不是还一起去练泰拳还一块吃饭了么？？

三个清洁阿姨很快在杨兴和宁恕工作室的另一位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将地面清理干净，其中一个阿姨还唠唠叨叨的：“哎，这个沙发扔了可惜哇，给我吧！”

“嗯，行。”宁恕有些心不在焉。

门铃声响起，杨兴本以为是换地板的维修员，便赶紧走向门口将门打开：“…啊，凛哥…早啊，早啊，哈哈。”

宁恕霎时抬头，目光穿过狭长的玄关和杨兴并不高大的身影，望向门外的那个人。

“我刚才就在楼下，来接你去吃饭的，打电话给你你没接，我就上来看看。这是怎么了？”柯凛与宁恕四目相对，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

完全被当成空气的杨兴：…5555！我不是空气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