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拧着眉头，鼻翼轻轻翕动着，凝神感受了一会儿，它才抬起手指了个方向。
“……走这里。”
跟随着江烟的指引，青楸带着它穿梭于迷雾之中。
只不过因为那无边的黑色迷雾，方向随时都在改变迷惑路径，坚持了好一会儿，小萝卜脑袋也因注意力过于集中而有些发晕。
“呼……”
江烟缓缓呼出一口气，稍缓了一会儿便继续集中注意力闻着那空气中夹杂着的十分微弱的一股气味。
因为方才均雾说的那些话，也让江烟察觉到了京元应该是陷入了危险，所以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要找到石雾阵里的京元。
但寻找京元也已经不能用先前的任何一种方法，毕竟黑水只对陈生适用，能帮忙找人的那些也应该都遵循指令出了迷雾阵。
所以现在想要找到京元……只能纯靠鼻子闻了。
不过小萝卜闻的可不是京元的气味，而是那棵大树的气味。
小萝卜的两粒黑豆眼在黑暗之中也显得格外亮晶晶的，努力嗅着鼻子感受在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清新且苦涩的气味，这是之前祝殷划破树身流出的汁液的气味。
汁液的气味，还混杂着在大树旁那血字的血腥气，两种气味交织而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
之前小鸟说过是在大树那与京元见面的，那么极有可能京元还待在那处。
“……”
充当着‘交通工具’角色的青楸看了眼那十分专注的小家伙，嘴角也抿起了一丝弧度，自己之前还说那编号0830是个狗鼻子，现在看来这小家伙嗅觉方面也挺灵敏的。
青楸也没有开口打扰它，染着夜色的金眸，随时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那些雾气的浓度也是愈发的深厚，再加上还处于夜晚的情况，目之所及完全不见一丝光亮，就算江烟把它的那盏小台灯拿了出来充当照明物，但是那点光亮在雾气中完全不起作用，因为只要一感知到光亮的存在，那些雾气就迅速朝着光源而去，缠绕在光亮的周围，将它死死束缚遮挡于其中。
所以他们现在的行动，也全凭着感知气味来进行判断。
……
“……到了。”
当那指路着的小家伙落下最后一句话，他们眼前的景色瞬间发生了变化，视野立刻变得开阔起来。
周围环绕着的那些黑色雾气尽数消失踪影，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与身后的那黑色形成强烈对比的无比明亮的光景，犹如他们从黑夜，一脚便踏入了白昼。
而那棵占据着大半空间的巨树前，盘坐着一老者，而在那老者的面前还跪着一个人。
“你……”
李井天双目瞪得极大的看着面前那正闭目养神一般的人，嘴唇哆嗦地说不出来一句话，直到淤积于胸口的一口浊血被呛出，李井天蜷缩起脊背宛若才恢复呼吸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咳咳咳……”
好不容易稍稍平息了气息，李井天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那位老者。
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李井天嘴角忽然扯起了一抹笑意，有些自嘲地喃喃道：“您……您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你被那魔物附身时，便知晓了。”
“……”
“你被那魔物附身后，身上的气息就开始改变了，”均雾的声音显得十分的平缓，就像是在平日里随手教导弟子功法时一般平常，“毕竟这种能够提取和篡改记忆是属于那魔尊祝殷的独门术法，以均雾的修为仅仅是依靠那残卷修成了能够提取记忆的法术后，他的剑气都变得浑浊了。”
“虽然你修炼的应该是完整的术法，但毕竟道不相同魔功中的魔气是无法避免的，再加上你被附身的情况……其实很容易察觉。”
……
听着对方那平和而浑厚的声音平静地说着那些话，神情也尽是愕然，李井天属实没想到京元从一开始时就已经发现了，嘴唇哆嗦了几下，眼中只剩下了不可置信，“那您……为何不戳穿我。”
“……”
一直紧闭双目的京元终于缓缓睁开眼，再次看向了面前的那人，那双历经风霜的眼中并未有过多的情绪起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那狼狈的岐山弟子，他的亲传弟子。
“这毕竟是你自己的决定，就算为师……也不能轻易干涉，”京元话音稍顿，看向李井天的目光也有些许复杂，“而且，为师也想看看你能为那魔物做到什么地步。”
“不过，为师不会怪你，”京元朝李井天笑了笑，“这些年来因为其他的事，为师确实有些忽视了你，你会选择其他的路，为师也理解。”
李井天身形微晃，神情恍惚地看着面前那竟对自己还如此宽容的老者。
他以为依照自己师尊的的性格，他会当场就要了他的性命，毕竟……毕竟……
李井天的手忽然脱了力，当他的手松开时，始终被他仅仅抓着的那柄匕首骤然掉落于地。
“……”
京元目光平和地看着面前的那青年，放在膝上的手微抬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柄匕首便缓缓飞起，落入了他的手中，京元细细打量这手中的那柄匕首，终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噬魂刀。”
“看来……均雾那家伙也是下了血本了。”
听见京元提起这个名字，李井天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像是连锁反应一般，他整个身子也开始止不住地发着颤，嘴唇哆嗦着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井天，在你我师徒关系结束前，为师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京元与面前的人对视着，缓缓开口道：“你真的这么恨为师吗，不惜要与那均雾一起害我性命。”
“不！不……”
李井天下意识地连连摇头，但是像是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否认显得更加的可笑，一点都没有说服力，毕竟这噬魂刀真的是他带过来的，他也真的……对京元举起了那把噬魂刀。
噬魂刀，也是为数不多的能使京元这种修为的修士失去反抗能力的神器。
“徒儿……徒儿是因为害怕……”
李井天低垂着脑袋，身子止不住地发颤，“他说……他说因为我是岐山的弟子，他才不喜欢我……他骗了我，他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利用我，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井天只是因为想要得到力量才会一时被诱惑蒙蔽了双目走了歧路……井天是怕岐山也不要我，所以……所以……所以弟子才昏了头去了万法宗……”
“师尊……”
李井天看着面前那人依旧淡漠的目光，对方越是冷静，李井天就越是压抑不住哭音，虽然他还跪立在地，却还是不住地挪动着膝盖往身前那人所在的方向拼命移动着。
“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师尊您的性命……我……井天只是想趁您重伤的时候，修改您部分的记忆……”
“您是弟子行了拜师礼的师父啊，井天是真的怕您也不要我了……”李井天停在了京元的身前，泣不成声地道，“弟子要是真存了害心，早就什么都和那均雾说了……弟子，弟子并没有将山岚长老的事情告诉他啊，弟子藏得很好……均雾就算查看了弟子的记忆，也没有发现江山岚是……”
李井天的话忽然止住，瞳孔猛地一缩紧，瞬间失去了意识倒了下来。
但即便失去了意识，他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视线还紧随着面前的那位老者，不甘的泪水也随着老者收回视线后，从眼角滑落。
“……”
直到此地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安静，京元目光才移动着，看向了那不远处站着的那人，也看见了坐在那人手上的白色小身影。
随着他露出的温和笑意，下巴处的那一绺上翘的胡须也颤了颤，眼角的也随之浮现出了道道皱纹。
“您来了，长老。”
-
“……”
“……”
“……长老，以弟子的修为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被我徒弟伤到的。”京元看着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小家伙，也是有些无奈地朝它笑了笑。
“这种事情想必均雾也是明白的，他估计也从未指望井天能把我弄伤，他只是想看到遭遇背叛后的我是一什么表情罢了。”
小萝卜闻言点了点头，它也意识到了刚刚那一脸凶狠的均雾说的话是在框它离开，但是当江烟抬头看向那老人，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京你不难过吗？”
就像均雾说的那样，李井天作为京元的徒弟，应该是京元很亲近的人了，但是京元在面对李井天的‘背叛’又显得那么豁达和宽容，但是江烟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嗯，挺难过的。”
京元目光微微闪动着，眸底深处也尽是复杂的情愫，“毕竟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徒弟。”
京元看向了那就倒在自己身旁的人，想了想还是抬起手抚了下他的眼睛，让那双写满了不甘的眼睛合上，瞧着那李井天，京元的笑容也变得无奈。
“但也正因为他是我的徒儿，所以了解他……所以也才能理解他会做出这些选择。”
小萝卜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老者，看着他卸下了平日的威严和凌厉，轻轻擦去李井天脸上的泪渍时流露的那点慈爱，也像是在表达着他的情感。
尽管表现得再不在意，也依旧是会失望和难过，但或许就是因为看得太透了，也自然知道此刻的自己就算表达愤怒也无用，还不如试着心平气和地接受，或许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
小萝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刚听到了他们的部分对话，再结合均雾之前和自己说的话，其实已经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令江烟有些意外的是，李井天竟然对那直播剧情还有记忆……
‘他说因为我是岐山的弟子，他才不喜欢我。’
虽然李井天没有明说这个‘他’指得是谁，但是这是当初在剧情之中祝殷对李井天所说过的话，李井天记得这句话，那是不是也就说明了他还保留着那三天的记忆。
江烟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与祝殷有关。
毕竟李井天和当初参与剧情的所有人的区别就在于‘被祝殷附身过’和‘修炼了与祝殷一样有关记忆的术法’。
……
小萝卜晃了晃脑袋，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结什么。
它从一开始就有打算找到京元，尽管现在很多事情都和它最初的猜想不一样，但是有些问题……它必须要问他。
“……你为什么，要让我入阵。”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bug哈，之前有说过祝殷消除了李井天有关于对于江烟的记忆，但是要对记忆动手脚的话可是个大工程，但某位会这么有耐心吗（疑问）。
所以尽管李井天忘记了江烟，但他还是对剧情任务时一直陪在江烟身边的阿啾和明月有印象，张武才会从他口中知道‘江山岚’的身边一直跟着一本书和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