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均雾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后时，京元面上的震惊甚至是毫不掩饰了，他明明都把这家伙……
“怎么，利用完老子辛辛苦苦布置的东西后就把我丢出去了？”
看着对方那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均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瞪什么瞪，老子没现在就和你算账就够给你面子了。”
“你……”
“行了别废话了，情况什么的我刚刚也都看到了，”均雾冷哼一声，“真能瞒啊你，老子早就说你这家伙心眼子比我还多，之前每次犯错就只会拿我来顶包，老子当年在岐山弟子里的风评那么差，绝对有你一半的责任。”
听对方这时候提起他们年少时的事情，京元愣怔后却反倒笑了起来，多年的隔阂，明明都是一直深藏于二人心中的那根刺，但当重新提起时，却又能被这么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
均雾偏过头朝着传出剑意的方向看去，虽然不久前那石雾阵中的投影消失了，但是石雾阵外的画面却依旧存在，均雾苏醒时，也从那投映的画面知晓了所有。
而以均雾的眼力，也自是能知道京元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祭品够吗。”
京元正要回答，就见均雾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他那个笑容的意思，失笑道：“你怎么搞定外边那些家伙的？”
均雾冷哼一声，“有些人倒是自觉的愿意出力，那些不愿意出力的……呵，但现在也由不得他们了。”
‘上古禁术，所需要的献祭品可以是几千条生灵的性命，也可以只需一修行万载，修为无限接近通天的祭品，便足够开启这献祭大阵了。’
虽然祭品可以只需要一人，但如果有一群的话，那么献祭的力量，只会更加强大。
……
均雾眸光微深，因为外面的画面投影依旧在继续，所以不光是自己，其他宗门的那些家伙也都看见了，那些人精到现在怎么可能还反应不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尽管是这样，有些家伙在这种时候依旧打算装聋作哑，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均雾在外面听得都要能背了，以他的性格哪会惯着那些老油条，这些只懂得说些空话却不肯付出任何实际行动的家伙，均雾就干脆帮了他们一把。
毕竟有好东西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连屎都想要捡来吃，等该你吐出点东西来了，哪有捂着满嘴的屎跑了的道理，这个时候就算是沾了屎味的家伙，均雾就算忍着恶心都得把他们扔进来帮忙。
现在不出力，还打算等那祝殷踩到你头上了再跪地求饶吗。
……
均雾仰起头来，感受从他们正上方传来的轰鸣雷声，一道道雷电轰然落下，试图冲破那由岐山弟子撑起的防御结界上，击中自己真正的目标。
但似乎是因为一直被阻拦的缘故也终于惹了天怒，一条拥有了庞大实体的电蛇也开始不断穿梭于那雷层之中，瞬间爆发的雷暴声更是仿若要将那虚空所割破，电蛇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这玩意儿可是我废了老大劲才弄出来的，你这个时候想把我摘出去可没门。”
“……”
京元一愣，看向了身旁的那人，随即嘴角也扯起一丝弧度，那张历经了岁月磨砺的苍老面孔，终于再次附上了那奕奕神采。
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抬起，轻轻抚了抚自己下巴处的那一绺上翘的胡须。
“开始吗。”
“开始吧。”
-
“等结束的时候……老子绝对要跟你好好算算账。”
“……”
“行。”
-
‘嘭’！！！！
当那条伺机已久的电蛇终于落下时，天地也随之疯狂震颤起来。
那支撑已久的防御结界，也终于在雷电的攻势下出现了道道裂缝，但就在强劲的电流即将冲破阻拦时，在他们下方的那雾气开始急速翻涌，化为了道道黑色的锁链直冲着那电蛇而去，死死阻挡着对方的进攻。
道道雷电接连落下，雾气和雷电长时间的僵持仿若撕破黑暗来到了白昼，但那映照出来的惨白却只让此地的气氛显得更是压抑。
但也是雾气争取而来的短短时间，一股至极的力量瞬间爆发，无上威压瞬间波及到方圆几里开外的范围，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阵阵颂吟声。
唱诵声与那雷霆声不断交织着，在这场较量下，那带着强烈信仰力量的声声吟诵声再也无法被掩盖，随着那肆虐的狂风飘荡在三界的上空，久久未消。
虔诚的信徒，不断念着那代表着祈求的细碎低语，期盼着神明到来。
不求钱财，只求神灵救我脱离苦海。
不求尘缘，只求神灵护我所爱之人，世世平安。
……
‘嗡’——
当祭祀完成时，阵中的那黑色雾气尽数冲向了执剑之人的体内。
当所有的黑雾彻底消失时，周围的房屋就像是由那棵树蔓延开来的枝干一般，随着那位于城镇正中心的古树一同发出了淡淡光芒。
它们越来越明亮，汇聚成天地间最为耀眼的光芒。
当光芒彻底撕破夜幕，阳光透过那繁茂的枝叶斑驳成了满地的琉璃。
当剑穿透心脏时，他们身后撑起的那巨大绿色屏障轻轻摇曳着，发出了阵阵‘沙沙’的声响。
“……”
那抹浮于空中的红色，也不知是衣服的颜色，还是鲜血染上的嫣红。
一声极轻的低叹声响起，如同微风掠过湖面时拂起的盈盈波浪。
祝殷愣怔地不知看着何处，周围那些可怖的声响也随着那阵轻柔的风一起消散，他的世界就仿若时间静止了一般安静异常，但心脏处传来的疼痛却也愈发强烈。
当那道身影终于如同飘落的叶子一般，随着清风的轨迹落于地面时，一声发颤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江山岚。”
……
-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了。”
-
在祝殷眼中，自己在江山岚面前就是一只患得患失的弃犬。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
他只是凭着生存的本能在世间苟延残喘，直到遇到了那个第一次护着自己的人，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追随的光。
他确实不会说话，因为没人教过自己要怎么和他人相处。
但他很乖，就算对方只是教了他一个很简单的剑招，自己绝对要做到极致给他看。
江山岚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奉若圣旨。
……
但是江山岚不要他。
在他终于能够变成人形的那天，直接被对方扔回魔界，不要他了。
江山岚说衣着干净才会少受他人的排挤，他就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
江山岚说有了实力才能让他人正视自己，他就拼了命让自己强大起来，站在高处想让他看见自己。
……
可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人，哪会看不出他的疏离冷漠。
……
……自己明明都按照他说的做了，他凭什么不要他。
是他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
那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看见自己……
……
如果……
如果把所有人都杀了……
江山岚是不是……就能看见他了。
-
“……”
江烟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那团火焰，感受着从其中传来的那愈发强烈的恶念。
但是在这燃烧着的火焰中，却有一物安然无恙。
……那木质的平安符。
鬼使神差的，江烟朝着那团火焰伸出手，想要拿到那平安符。
‘啪’！
忽然出现的一只手直接把小萝卜的手给拍开了，江烟面前的也不再是那团火焰，而是一抹更为鲜艳的红色，而方才小萝卜想要拿的那枚平安符也被对方紧紧攥在了手里。
小萝卜仰着脑袋看着自己面前那面色不善的人，耸耸肩也没说什么，直接一屁股原地坐了下来，看着眼前那无尽的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你这什么态度，那该死的锁链已经断了，信不信本尊现在就……”
祝殷垂眼看着那不搭理自己的萝卜，黑着脸直接用脚踢了踢它，但还没等他的鞋子碰到对方，就直接被小家伙用手推开了。
“行啦，我又不是江山岚，朝我发什么脾气。”
“……”
见对方不回话，江烟斜眼瞟他一眼，哼哼道：“现在就不用装了吧，早就知道你没把我当江山岚了。”
“也是……毕竟你也只是个冒牌货。”
“彼此彼此，你这个死变态跟踪狂。”
“……”
“哼……”
面对对方已经是毫无顾忌的‘冒犯’，身旁却是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下一刻小萝卜身边的那人也学着它的模样坐了下来，一起不知盯着何处发着呆。
“……”
“什么时候察觉的？”
小萝卜笑了笑，道：“不是答应过你帮你见到江山岚吗，但之前你虽然喊我江山岚，可我这里并没有完成任务的提示，就大概能猜到了。”
“……任务？”
“唔……说来话长了，”提起这件事，小萝卜的目光也有些复杂起来，“按理来说我和你说这件事情会挨骂的，但现在……也没关系了。”
“毕竟我都已经被炸成渣了嘛。”
江烟回忆着前不久发生的那件事情，眼睛却随着笑容弯了弯，它的身体确实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能量，所以当完成‘任务’的那一瞬间，它的那副躯体也彻底崩溃。
而现在的它……也只是灵魂状态。
“呵，不然呢，”祝殷冷哼一声，“你以为本尊是这么好对付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萝卜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不少，调侃地看着对方笑道：“那你倒是挺好心的，还帮着我们打压你自己。”
“……”
见对方眼神飘忽没回话，小萝卜哼哼两声，继续道：“咱俩那道具没毁之前都没有被触发‘敌意’的机制，说明你根本就没有对我产生过杀意。”
“还有啊，刚刚话多的可一点都不像你，你居然还跑去和别人慢悠悠的打架，搞得就像是故意给我们留时间一样。”
“那些人物小传里可都说了，话多的反派，都是在找死。”
“……”
“哼，你想多了，只是因为就算你们废这么大劲也没法杀死本尊的本体，顶多就只能让我的本体陷入沉睡而已。”
在看到了小萝卜看过来的视线后，祝殷却笑了笑，但是他此刻的笑容却并不是得意，反而还带着些不知名的低落，“你知道本尊的本体是什么吗？”
“鸟。”
“……”
“……滚！本尊可是凤凰！！”
虽然那小家伙的话大大伤了魔尊大人的自尊心，但是经过这么一打岔，他们之间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小萝卜也没有那么敷衍了，视线也再次看向了他手中的那枚平安符。
“江山岚给你的？”
“……”
短暂的沉默后，祝殷轻轻点了点头，当看向手中那物时，他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不少，也能看出他对于此物的爱惜程度。
“见不到江山岚，你会伤心吗？”
江烟本以为魔尊大人还是会嘴硬，但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轻笑一声道：“……毕竟本尊的这道意识体，就是从这平安符上生出来的。”
祝殷垂眼看着手中那枚木质的平安符，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上面刻的符文，眸底那未曾掩饰的眷念也令他那张扬的眉眼在此刻显得尤为的温柔。
当他彻底堕入魔道时，祝殷曾亲手将自己那些无用的记忆封存。
明明应该什么都忘记了，但是这枚平安符却始终佩戴他的身上，从未离身。
明明应该什么都忘记了，但那刻在心底怎么也无法抹去的记忆里，还是生出了新的意识体。
……
他是良知，也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