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一路哼着小调回到家里，满屋飘着的菜香夺走她的注意，包都没放就钻进了厨房。
“回来了。”黎崇铭神色轻松掂着锅，看了眼目露精光的黎耀在收好汁的油焖大虾上洒了一层葱花。
“好香。”金灿灿的大虾勾起黎耀的馋虫，她舔舔唇说：“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
“难得周末，给你们补补。”黎崇铭总感觉才进高三不久女儿就肉眼可见的瘦了。
黎耀弯弯眼，洗完手刚想用筷子捞一只新鲜出锅的虾手就被爸爸无情按下。
“烫。”
“哦。”黎耀努努嘴，一手端了盘菜稳稳当当放到餐桌上，瞧了几眼盘里翘得老高的虾头眨眨眼小心翼翼捏着一点点尖尖拎起来一口咬下了虾身。
“唔。”滚烫的热气袭来，她鼓着腮帮子快速吸着气，想吃又不敢大口咬。
季少如走出卧室就看见了一只被烫到的小馋猫，笑道：“不能吹吹再吃吗？”
咸香在口中溢开，黎耀嚼着香喷喷的虾肉摇头晃脑没有说话。季少如看她这得意的模样眼里滑过慈爱，拎着提手帮她摘下了沉甸甸的书包。
“学得怎么样？”这么高兴想必处的不错。
“很好啊，她又给了我很多资料。”黎耀轻舔了下指尖又跑去厨房重新洗了一遍，端着碗筷边走边说：“妈，你觉得我要不要去学音乐？”
“嗯？”季少如微愣，“之前不是说没想好吗？”出趟门被打击到了？
“之前是怕学不好，但是我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音乐。”回来的路上她把感兴趣的全都罗列了一遍，什么天文、生物、法医……到最后排来排去始终割舍不下的依旧是音乐，其他的更像是米饭吃久了偶尔会冒出来的想吃面的念头。
“在聊什么？”黎崇铭从厨房出来，被季少如脸上的笑容晃花了眼。
季少如满心满眼都是欣慰，笑了一会儿才说：“女儿想去学音乐。”
“那好啊，女承母业。”黎崇铭接过黎耀盛好的饭。
“还没定呢。”黎耀想了想说：“我不想学钢琴专业，我想做歌手。”比起独自演奏，她更喜欢能和观众互动的表演形式。
季少如轻笑，“那你可要自己加油。”演唱上面她能教的，女儿早就学了个干净。
“嗯，等我决定下来可以不可以给我请个老师？”
“那是肯定，你要是学通俗的话学院很多老师等着收你。”学院那些看着黎耀长大的前辈早就惦记她很久了，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叔叔阿姨们听遍了各种音乐会，又乖又聪明讨喜得很。
黎耀手中的筷子一顿，又想起了路简问的另外一个问题。
蓉城和帝都，离得好远。
“怎么了？”季少如觉察到她在跑神。
黎耀摇摇头，“没怎么。”
毕业之后，大家就很难再见面了吧。
她吃饭的速度明显变慢，季少如和黎崇铭对视一眼蹙蹙眉说：“你想去别的学院也可以，南边和北边都有几所不错的，看你自己喜欢哪个。”不过，她护不到了。
“吃饭再说，多吃点。”黎崇铭给她们一人夹了几筷子菜。
吃过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路简欣赏了一会儿路颜清下午打好的线稿问：“姐姐，今天要不要在我家睡？”前段时间路颜清一直在忙着申请学校，她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
“今天不行，明天一早要去采风。”需要用的画具全在家里，来回搬不太方便。
“好吧。”路简摩挲着手下的画稿，原本的好心情忽然低落下来。
大家好像，都走在自己喜欢的路上。
路颜清感受到她气场的变化，眼眸微抬柔声道：“下周可以，正好万汇城娱乐区重装好了，可以去逛逛。”
万汇城是二伯一手开发的大型购物中心，路简眨眨眼说：“可以带朋友去吗？”
路颜清轻笑，“黎耀？”
平静的心湖因为这两个字荡起微波，路简哼道：“嗯，还有安琪。”
“好。”
路颜清先走一步，路简看着合上的防盗门垂下眸子走回房间换衣服，看着校服背后绣着的“蓉城七中”，她突然有些恍惚。
上学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幼儿园开始她就按照长辈的意愿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在了同龄人前面，每一步都让父母满意，三年一晃而过，她又要去到另一个爸爸妈妈都很满意的地方，可四年后呢？
一路考研考博？不出意外会进到研究所，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和各种数字和仪器打交道，过上大家眼里稳定又体面的生活？紧接着就是结婚生子，约定俗成的人生大事一件件完成，最后垂垂老去。
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的确是一条闭眼都能走的康庄大道，但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双手交叠脱下T恤，少女洁白无瑕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盈盈一握的腰肢看上去柔美又易碎，青春的柔软很快被校服遮掩，只余一道含蓄的线条。
唐秀华洗完碗撞上背着包神游天外的女儿，疑惑一瞬问：“现在就要去了？”
“嗯。”路简稍稍退离，目光落到妈妈眼角细微的皱纹上，她喉间发堵。
“妈。”
“嗯？怎么了。”唐秀华轻轻将路简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
唐秀华轻柔地触碰让路简心尖发颤，她的妈妈也曾是惊才艳艳的大美人，不知何时起，一到秋冬，手上总是冒出来抹不平的皲裂。
她张了张口，犹豫几秒还是问：“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唐秀华眸中的疑惑更浓，恳切道：“妈妈不奢望你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衣食无忧。”
那我能不能喜欢女孩子？
路简希翼地看了一眼妈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连专业都不能自己定，何况是这种事？
这一开口必然会牵连上和她走得近的女孩，她不能这么自私。
“怎么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她问完久不出声，唐秀华伸手轻抚她的脑袋。
“没有，就是突然想问问。”
女孩的心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唐秀华笑笑说：“妈妈说了不算，你自己的想法才最重要。快去学校吧，学起来吃力就慢慢看，总会遇上瓶颈期的。”
“嗯。”路简眼睫颤颤，“我先走了。”
弹完最后一小节，黎耀缓缓抬手，烤漆质地的琴面倒映出青涩的脸，她轻轻抚过黑白交替的琴键，合起琴盖背上包前往学校。
不管怎样，文化课都不能落下。
高三组的研讨会结束，领到各自任务的老师在回去路上七嘴八舌讨论着，宋时柳听着身后一名班主任对唐亦青的阴阳怪气翻了个白眼。
“杨老师，你不想出人刚刚可以说啊，人家实验班本来抓得就比我们紧，再说名额都是校长定的。”
被她怼了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周遭人看了过来，他嬉笑道：“是哦，刚才都没想起来。说起来你们班学生好像挺喜欢搞活动的吧，要不多来几个人展示一下？”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怕到时候变成七班的文艺汇演其他班的家长有意见。”
“呵呵，那也是。”男人打了个哈哈，和友人使了个眼色三两步越过宋时柳快速离开。
晚自习班主任通常都会去班上看看，宋时柳在休息室逮到落单的唐亦青，瘪瘪嘴说：“你真一个不出别人会说你搞特殊。”
在写教案的唐亦青抬眸看向好几天没主动和她说话的人，默了一会儿才说：“实验班不都是有特长的自愿吗？”
宋时柳没好气儿的瞟她一眼，“你当人家不知道你们班哪些人有特长是吧，你多少做做样子。”
“嗯，知道了。”
“知……”知道了？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宋时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知道就好。”被她一直看着宋时柳有些不自在，眨了眨眼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大步流星留给唐亦青一个背影。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唐亦青目送她离去把注意力放回教案上。答应归答应，但她并不打算现在就通知下去，说是自愿，主动权还是掌握在班主任手里。
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等到最后几名学生进门，宋时柳走回讲台说：“十月中旬就是百周年校庆了，前期的筹备学校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要求各班出一两个人去参加排练，我们班的名额是两个，高三年级的排练基本都在课外活动时间，想参加的周二前到我这儿来报名。”
“是些什么节目啊？”她口中的筹备勾起大家的好奇心。
“都有，就和电视上的联欢晚会差不多，还有诗朗诵和情景剧。”百周年校庆，规模还是挺大的，高一高二前段时间就开始练了。
“我想参加。”“我也想。”
底下举起来的手远超两个，宋时柳笑道：“这可不是去玩啊，每天排练很累的，请的都是专业的老师来教，要求也会比较严。”她目光在认真听讲的黎耀身上一扫而过，补充道：“还是建议有底子的去参加，学起来轻松一点。”
黎耀眨眨眼，不知道能不能参加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