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蝉鸣,江倚风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月光用手指勾勒枕边人的面部轮廓。
“你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江倚风说的很小声,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他怕吵到季喻,以为他已经熟睡,可刚说完,季喻就出了声:“因为运气和心动。”
江倚风有一瞬的震惊他还醒着,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手自然的拂上季喻的脸,“运气?心动?”
季喻没睁眼,一把搂过江倚风的腰将人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吹在发丝间,边给他顺头发边道:“去年初夏,我爸妈来过催婚。他们说我条件不错,给我找了好多姑娘都不和我的眼,我对他们说我喜欢男人,他们挺震惊的,但也没到崩溃的程度。”
停下动作,他低头亲吻江倚风的额头:“夏至那日,他们劝我去圣阁犁大教堂去祈愿,那个教堂有个别名叫相亲角,挺灵的,基本去求过的人都能找到对象。”
江倚风抬头问他:“所以你去了?”
“嗯,那俩操碎心的老人家催了又催,下午的时候我就去了。我想我祈愿的时候应该挺虔诚的。”
“为什么?”
“因为那天我遇到了你。”
江倚风愣住,“遇到了我?”
季喻接着说:“祈愿签刚挂上祈愿树,我就见到你在一旁与我同挂,嘴里还念叨着:‘求个对象出来,我喜欢男人’。声音挺小,双手合十在那儿闭着眼拜了又拜,挺可爱的。”
江倚风低下了头,季喻嘴角含笑:“你很好看,也很可爱,那天我只看了你一眼,我就记住了。你走的时候我看了很久,心脏有些闷,是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后来我在学校再次见到你,这种感觉再次出现,且比夏至那日更为深刻。我便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什么?”江倚风问他。
“是我迟到了十二年的心动。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有了心动感觉。”
“所以在你与我表白那日我才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虽有些潦草,不过我还是喜欢的。我以为表白会很紧张,可你当时的眼睛很亮,忽闪忽闪的,身上似乎带着盛夏独有的一阵风,阳光自信,我很喜欢。”
季喻垂下头靠近他的脸,找到嘴唇的位置吻上去,一下又一下,江倚风的心跳逐渐加速,季喻语气认真对他说:“我想我没做错决定,江倚风,你真的很好。”
“去圣阁犁大教堂祈愿,是我这辈子除了教学研发,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圣阁犁大教堂门前的祈愿树四季常青,上面挂着的祈愿签承载了无数人的愿望。
32岁以前的季喻不信神魔,也不信这世界会有一见钟情的感情产生。
直到20岁的江倚风出现在他生命里,他才感受到了神明的指引,心动的信号。
科室楼的密码原本是季喻的生日,在一起的那日晚上,他去联系校级处连夜申请改了密码。
0486,他和江倚风的生日和数。
一夜无梦却睡得安稳,早上八点的闹钟响起,江倚风缓缓醒转。
江倚风说:“我今天有约,得先走了。”
季喻往他背包里装东西,“今天仲夏节,学校放假一周,记得玩得开心。”
江倚风:“那你呢?要不跟我们一起?”
季喻:学校有特别举行活动,我得去帮忙。”
江倚风有些丧气,默默的“哦”了一声,不停的往嘴里塞着奶酪包。
季喻可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俯身探头过去:“生气了?”
“没有。”
“那就是生气了。”
季喻终于不再逗他,“你们今天也要参加,晚上六点到九点,想我了就打电话,我去找你。”
江倚风用面包挡住嘴偷笑,笑完将面包塞进季喻嘴里,背上书包快速的亲了一下就跑了。
季喻无奈笑骂他:“可恶的小祖宗。”
江倚风扶着门对他吐舌还比小狗耳朵,一脸恃宠而骄的样子,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出门打的,比约好的时间提早了十五分钟到绿草坪,莫菲尔看到他朝他招手:“这里这里。”
绿草坪的台阶低但面积却很宽,几步上去竟也有些吃力。
草坪上的还是上周末的那群人,因为放假,绿草坪上人数不胜数,还有几个在拍TTK的,莫菲尔她们还过去凑了个镜头。
周围一片欢乐,江倚风被拉过去和他们一起拍视频,跳舞他不会,就趁人不注意就到了一边。
莫菲尔的朋友还带了几本专辑过来,他不追星,抽卡片的时候应该是抽到了人家喜欢的爱豆,看到卡片上的脸尖叫几声,然后手颤抖着接过卡片,她还说江倚风的运气太好了。
江倚风一笑了之,但架不住那个女孩又塞了几本给他让他帮忙拆拆看,他也就来了兴趣,几本下来,又中了好几张同一个人的,那个女孩差点就要亲上他了。
仲夏节到来,校内校外都举报了活动,街上有游行泼水,为在新的夏日求一个凉爽的气息,浮光广场那边也开始售卖关于夏日的书籍和小首饰。
浮光离学校不远,江倚风跟着他们去逛了逛,路过一个首饰小摊时,他一眼瞧见了一对项链,上面的六月雪和富士山紧紧相连,侧边有磁铁,离得近了就会吸在一起。
江倚风觉着喜欢就买了,打算等会儿回学校参加活动的时候给季喻戴上。
因为仲夏节,盛顿时代大道这条街几乎都在推出季节限定,随便走到处逛,看到心仪的就买几个,定着闹钟在七点半之时返回学校。
坐在返回的车上,其他人还在讨论着活动的形式——
“嘿!你觉得学校的活动会办些什么?”
“不知道,之前那个学长和我说每年的活动都不一样,去年是泼水来着,不过今年应该会换。”
“不会是——集体相亲吧?”有人揶揄。
旁边人嗤笑:“就你?等我找到再说吧!”
“反正不是请人来讲座就好,我可不想大过节的屁股坐麻在礼堂的椅子上。”
结果比他们想的好很多,形式如同开学社团招新的模样,射击游戏居多,剩下的不是手工就是小义卖,几乎学校的各个角落都能找到活动摊位。
江倚风对这些没啥兴趣,送莫菲尔他们去游戏摊位后就偷偷溜走了,走到一颗榕树下,拿出手机给季喻发消息:在哪儿呢?
几分钟过去,对面才回道:回头。
见字回头,季喻靠在教学楼的墙上,金丝眼镜下是充满爱意的眼睛。
夜晚风光旖旎,今年仲夏节的第一个礼物,是爱人的怀抱。
环住季喻的脖颈,空出一只手伸向口袋,拿出刚才买的项链戴到季喻的脖子上,环抱他的人低头看脖子上的项链,“富士山?”
江倚风“嗯”声,拿出另一条六月雪戴上,富士山与六月雪靠近,猛的吸到一块去。
项链紧密相吸,爱人紧密相依。
仲夏夜的八点时分,江倚风吻上了季喻的唇,今日无雨,晚风是绿野仙踪的奇迹。他们因此爱入骨髓,深入人心。
跟着季喻去其他学部的摊位逛逛,路过一个头饰摊,江倚风拿过一个兔耳头饰带在头上问季喻:“好看吗?”
季喻脸上笑意渐浓:“好看,喜欢就买了吧。”
一路走走停停,刚才那股没兴趣的劲早已不见其踪。
“来,章鱼小丸子,吃一个。”
“好。”
……
“项链很好玩儿。”
“嗯。你一靠近我,它就吸在一起了。”
……
“亲爱的,看我的兔耳朵~”
“宝宝不是小猫吗?怎么今天变兔子了?”
“今天开心,做一次兔子也没啥大问题。反正都是你的。”
“我想炫耀。”
“炫耀什么?”
“有猫有兔子有老婆有事业,往后余生幸福美满。”
“甜言蜜语……多说点,爱听。”
……
路过刚才的那个射击游戏摊位,江倚风看着桌上的奖品,转身问季喻:
“教授,你会射箭吗?”
“不会。”
“啊,可我想要那个永生花标本摆件。帮我赢一个过来。”
“嗯……我试试看。”
一次一共十发弓箭,击中八个移动的气球就可以获得奖品。
季喻摘下眼镜,深邃的黑眸紧盯面前的气球,而后一箭接着一箭,除了第一发打偏,其余全中。
江倚风如愿得到永生花标本摆件,指着季喻阴阳怪气:“不、会、射、箭。”
季喻笑着去握那根对着他的手指,握进手心摩挲,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与江倚风十指相扣。
十点半点的钟声响起,经济学院的师生集体到学院礼堂集中聚餐,因此二人只得暂时分离。
莫菲尔还疑惑刚才他去哪儿了,随意敷衍几句坐好,江倚风坐在下面看台上的教授们,偶尔和季喻对视上眼神又马上移开目光,喝水掩饰加速的心跳。
一顿饭吃的热闹,一个半小时过后,人群走的走散的散,少数人选择回家睡觉,多数人就在学校或出校门去迎接仲夏节后的第一个凌晨。
“烟花几点开始?”
“十二点,亲爱的要陪我吗?”
“齐格迩,我劝你们小情侣别在这儿秀恩爱,我会揍你们的。”
“我已经开始计划接下来的一周假期能做什么了。”
“诶!我们要不一起旅个游什么的?这很有意思。”
“我爸妈可能要带我回家,回法国。”
“我也想去法国,这几年只能在手机上看巴黎铁塔,好想看现实的。”
江倚风拿手机记录下他们的对话,录像没关,聊天的人过来凑镜头,用手圈成一个圈做扩音器,他们说:“仲夏快乐!大家天天开心!”
江倚风从手里屏幕上看他们,眼尾上扬,耳旁欢笑声不断,是仲夏的欢呼,是此刻的幸福。
距离十二点仅剩十分钟,这时,一个学生递给了他一封信,江倚风接过谢道,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用玫瑰火漆印粘着,背面工整简洁的笔迹写着——《My Rose Lover 》
打开信封,里面一张小小的纸上又写:请到刚才的地方,我有话同你讲。
“什么事这么神秘。”江倚风嘴里嘟囔,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回到榕树下,四处寻找却不见季喻的踪影,此时距离烟花升起还有不到五分钟,突然肩膀被人轻拍,江倚风回头对上了季喻的目光。
他笑:“烟花要开始了。”
季喻说:“这个地方也能看,抬头。”
应声抬头望去,所言的确,和刚才的绿草坪一样,黑漆漆的天空一览无遗,只是身边变成了相爱的人。
“找我来有事,是什么事?”
“要猜猜看吗?”
“我知道。”
季喻莞尔,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去年夏至是我的幸运日,本想着等那天再说的,可我等不及了。”
“今天是仲夏节,宝宝,要和我结婚吗?”
一对戒指,一只戒指上两条橄榄枝包裹着中间的钻石,而另一个用铂金做成,表面与普通银戒无异,但里圈却刻着两人的姓名字母。
江倚风盯着戒指愣了又愣,唯一清晰的,是耳旁是季喻声音。
“橄榄枝是A国像爱人表达心意的植物,初夏的时候就定了,怕你不喜欢,就一直没敢拿回来,刚刚才去取来的。”边说着边拿起戒指给江倚风戴上,戴的左手中指。
刚戴到一半,江倚风忽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急切道:“为什么戴这里。”
季喻动作一顿,他又道:“重新戴,戴无名指上。”
听他的话,戒指从中指转移到无名指上,江倚风从戒指盒里拿出另一只戴到了季喻的无名指上。
最后二十秒,不远处的人在倒数。江倚风抬头对上眼前人的目光,坚定、认真。
“钻石和铂金代表忠贞永恒的爱,我虽无法与你道永恒,但我能保证,在我此生有限的生命里,我会一直爱你。”
江倚风向他靠近,在倒数的最后一秒,拥上对方的怀抱,吻上了季喻的唇。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A大钟楼“咚咚咚”,而后头顶天空绽开烟花。
绚烂、盛大,在仲夏夜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