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言甩下这句暧昧不明的话，就非常不厚道地倒头昏睡，留白曜被震撼得伫立良久，刚刚她听到的是什么？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白曜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今天刚收到楚繁和齐颜的恋爱消息，平常心地接受了“女同竟在我身边”的事实，又看到孟漪与蓝政阳按部就班的恋爱婚姻，只觉得年青一代开放包容，异性同性都很正常。

但是，文星言爱恋上即将与异性结婚的同性，这人还是跟自己异常亲近的孟漪，这对她就具备强烈的冲击力。

“喂？你是这个意思吗？说清楚点啊文星言！唉……”白曜知道她绝无可能叫醒这个酒鬼，费老大劲把她在沙发上摆正，铺一张大被子在她身上，预备一个垃圾桶，以防她半夜醒来乱吐。

做完这一切，白曜才冲澡睡觉，眼皮沉重地像铅一样，可她却一时半会睡不着，满脑都在回忆孟漪和文星言之间的细节，试图找出端倪。

她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如亲人一般，但蓝政阳也是，他们三人打情骂俏在她眼里稀松平常，再加上先入为主地知道其中两人的婚约，就没太在意文星言的举动。

……可如今一回想，又好像确实有猫腻，文星言对孟漪太言听计从、任劳任怨了。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她昏昏沉沉睡着前，就想着明早一定要找文星言问个明白。

然而第二天文星言竟然比她还早起，醒来就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字条讲昨夜多有打扰。看见茶几上杯子，白曜猜想她应该是早晨被渴醒后，干脆就悄悄离开了。

白曜望着被叠好的被子，选择说服自己忘掉文星言昨晚的呢喃。

“大概女生看见好闺蜜结婚，都会吃闺蜜老公的醋，怕她不幸福吧……大概。”她向来不太在意别人的事，更不在乎他人的情感问题，将其抛之脑后并非难题。

元旦以来事情繁杂，回顾起来真是发生太多事情，白曜提交最后一门课程论文，寒假就算正式开始了。

工作室的成员大多如此，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中，苏筠提议举办第一次工作室团建，趁大家都还未回家，加深彼此的关系、讨论下寒假各自的任务。

如今天气严寒，文星言提议进行一次温泉度假，众人都积极赞同。文星言向来是行动派，从小吃喝玩乐样样不落，很快就确定好行程，时间就定在三天以后，地点是隔壁市的山间温泉度假村，除去泡温泉还有观影、桌游、球类运动、SPA等等一系列娱乐活动，文星言与老板熟识，她大手一挥直接请客，大家纷纷“谢谢老板”，各自约好预留下三天时间痛痛快快聚会。

文星言一定要白曜也去，并且大力吹捧那里的按摩异常放松肩颈，很适合她这个天天坐着画画的人，白曜心想那便去吧。

然而，文星言给所有人都预约完毕后，白曜趁晚饭和孟漪两口子在餐厅小聚，知会孟漪，却引来孟漪强烈的反对。

“不行，你没空去，取消吧。”孟漪不赞同地摇头，冲白曜旁边的文星言说，“现在给她取消。”

这番指手画脚、越俎代庖的举动让白曜蹭的一下燃起怒火，她坐直身子，用刀锋一般的眼神刮文星言一下，不让她打电话，再质问孟漪：

“我有空啊！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孟漪一脸公事公办的神情，命蓝政阳从旁边她的手提包里拿出日程本。

“你要知道你时间宝贵！下月京都那边有个亚洲级别的画展，我给你谈妥了，除去手里的画，你还需要画一幅符合这次画展主题的大作品，给你预留的时间不到半个月，然后明天，馨州会展中心的公众艺术展也开始了，你有好几幅参展，我听说消息，大概下周一，德国一个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名字我不说了反正你也不认识——同时也是德国几个画廊的老板，陪她亚裔妻子参加会展中心的一个民间慈善活动，之后会去看这个画展，你需要趁此机会与她交谈，以你的画作水准，他们夫妻肯定会对你感兴趣的，可以借此打通德国的新渠道，再有——”

“够了，够了！”白曜低吼道，她桌下双手忍不住地紧握，文星言担忧地望着她，孟漪旁边，蓝政阳不敢出声，低头默默喝汤，他向来不敢触孟漪霉头的。

但孟漪完全不理会白曜的抗议。

“年关将至，许多画展、画廊、杂志都有评选，你别以为放假就没事了！还要多和这些媒体评论打交道，必要时你也要亲自出场。”

“我说够了！”白曜忍耐到极限，终于爆发，气急了将水杯挥下桌，啪的一声落地爆裂开，在包间内声响十分巨大。

三人都吓了一跳，孟漪紧抿双唇。

“我说了，你不能去，你还有很多工作。”

“孟漪！你当我是什么？你赚钱的工具吗？你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有跟我商量过吗？我的时间就被你随意规划？我连我自己想做什么都不能吗！”

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旁观的两人都吓得不敢言语，文星言用眼神示意蓝政阳劝劝，但蓝政阳皱鼻子表示无能为力。

但孟漪完全不为所动，她往椅背后靠，双臂环绕，以一种大人看无理取闹小孩的目光盯着白曜，即便白曜居高临下站着，她的气势也毫不相让。

“那我问你，你更愿意花时间和一群毫无经验的学生，做前景渺茫的游戏，甚至抽出时间去交际，还是更愿意去拓展行业人脉资源、磨炼画技，在国际上表现自己呢？白曜，你成年了！不是小孩子！这点事你分辨不出来吗——”

“我受够你对我生活指手画脚——”白曜想掐断孟漪源源不断的指责，可孟漪用更高的声量回应她，两人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

“指手画脚？你把我做的事叫指手画脚？我给你资源、给你打通渠道、给你最好的表现机会，费尽心思给你铺好道路，你就这么回报我？你以为你现在的成就全靠你的画技吗！白曜，少做点白日梦了！想脱颖而出只靠你的技术远远不够！”

这话像闪电一样狠狠劈中白曜，她的心被狠狠刺痛，怒火让她声音变得颤抖，如同火山喷发前的震颤：“你的意思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你自己清楚。”

白曜被这话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甩手就想要走，但文星言迅疾地抓住她，“等等等等，你们别吵了，都怪我，怪我一定要你来——”

“我本来还感觉一般，现在我必须得去了。”白曜恶狠狠地说。

“小孩子才这样赌气。”孟漪回嘴。

“孟漪，你也少说两句，好好地旅游度假，怎么闹成这样？”文星言调动所有脑细胞拼命打圆场，“孟漪呀，你也不能把白曜当机器人使，人都是会累的，我光是听你的安排，我都快累趴下了。这样吧，让白曜跟我们休息一下，时间缩短，就两天？白曜你觉得呢？”

白曜只顾着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没有回话。

“孟漪？”

“头天去，第二天回来，然后抓紧时间画画，这是我的底线。”

文星言如蒙大赦，赶紧再往白曜那里坐坐，用尽把她拉回座位。

“曜曜，你心里肯定什么都明白，不用我多说什么，要不就这样？你行行好，我组个局组成这样，我真是半夜都要醒来都要骂自己考虑不周。”

白曜深呼吸一下，不想再使什么好脸色，只轻轻嗯了一声，拿起车钥匙就走。

“那周六记得来呀！”文星言冲白曜的背影喊道，很快这急匆匆的背影就在餐厅柱子后面消失不见。

文星言和蓝政阳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孟漪不动如山，还气定神闲地喝口茶，蓝政阳说：

“你逼她逼得也太紧了，当年你爸给石锦叔运作的时候，也没像你这么不留喘息的。”

文星言轻轻点头。

孟漪冰霜一般的脸突然绽放笑容，噗嗤一声，旁边两人简直摸不着头脑。

“要真是跟石锦叔一样逆来顺受的，我还觉得没意思呢！”

她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旁人看来只觉得后背发凉，文星言庆幸还好自己不是白曜的立场，直面孟漪的操纵，太可怕了。

她瞅了对面的蓝政阳，他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

白曜说到做到，周六是第一个到达约定地点的，比陈珪云还早，为了方便，文星言租了一辆MPV，中型车正好坐下八个人。沈思凝、牧琦都是一个人到，苏筠和文星言前晚刚泡了酒吧，今早一起来的，齐颜和楚繁甜甜蜜蜜走来后，就差夏溶夕没有来了。

白曜一脸煞气，生人勿扰的样子，阴差阳错的，就剩她旁边有位置了。

夏溶夕一瘸一拐到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炙热地放在这个座椅上。

白曜看见夏溶夕的一瞬间，她想起祝恒说的话，又看见夏溶夕还腿脚不方便的样子，主动打破冰霜，问：

“你脚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