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闹市是最热闹的。
街头巷尾的人群不知疲倦地穿行，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与喧闹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永不停歇的交响乐。
手工皮鞋今天生意也还算不错，朱全坐在店门口，工具在手，正专注地制作着鞋底。天黑了，视线就模糊许多，他心里默默想着，做完这个就不做了。
随着路灯的亮起，朱全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肩颈，把已经完工的鞋底搁在了案台上。
视线落在了远处一个渐行渐近的人影上。
“老温，这次开门挺晚啊。”
温独中呵呵地笑了一声，拎起包里的食盒给他看：“这不是弄饭，耽搁得久了些，吃过了没？”
“没呢。”朱全摇摇头，“我可不跟你抢你老伴做的吃的，我去街角那儿点碗面得了。”
话罢，仍有些眼馋地望了望。
朱全：“烧的什么，我坐这儿就能闻见香气。”
温独中打开饭盒给他看。
霍……红烧肉、宫保鸡丁、酸溜白菜。
朱全摸了摸肚子，感叹道：“老温啊，你是真有福气。”
温独中又跟他说了几句，直到朱全走了，才从怀里摸出钥匙来开门。他拉开铁门帘，弯下身把店里边儿门口的两盆盆景搬到门外，随后打开了灯。
店铺内有一股淡淡的檀香，装饰简朴温馨，柜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玉石，翡翠、和田玉、紫罗兰晶等等，在这之下则是一层细腻的红绸。
收拾完这一切，温独中找了一把高脚凳坐下，从抽屉里翻出账本看。
门铃响了，温独中抬起头，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人走进了店里，看她穿着，是一个蛮时髦的女人，样子就像是主街玻璃展柜里面的画报模特。
女人随意在柜台前坐下，右手支着下巴打量着柜台里的东西。
“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推荐。”温独中放下本子，走到她面前。
“红玉。”女人道，指尖在桌面上划动，四下打量着，很快搜寻到了自己想要的。
她伸出食指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着，一块红玉躺在盒子里，看模样，是雕刻成了莲花形状。
“这块……”温独中走过去把盒子盖上，放到了自己的身后，“已经有客人预订了，要不您看看别的？”
女人望着他，半晌，才可惜般地叹了口气：“好吧。”
温独中指了指女人右手边的柜子：“这块是和田红皮籽玉。”
“我见过的红玉，大多都带点橘色调，倒是我刚刚看的那块，是最正的正红色，这是什么品种？”
“不过是随手从朋友那边收来的一块玉料，挑了最好的一块做了莲花，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好说。”
女人摇摇头：“我还偏偏就挑中了那块玉，既然老板出不了，那我就走了。”
温独中笑笑，也不遗憾，走过去给她开门，目送女人消失在人群中。
“温叔。”
温独中低下头，就看见隔壁花店的小孩正站在他脚边，仰头看他。
“怎么了？”温独中蹲下他，“你妈妈呢？”
“温叔，吃糖。”小孩从怀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他手心里，笑着跑远了。
温独中摇了摇头，站起身，回到了店里。
他坐在那把角落的凳子上，盯着面前那颗糖发呆，想象拆开糖纸含到嘴里的样子，只是想着。
过了会儿，他伸手，去碰那颗糖。
——叮铃铃
有人来了。
温独中把那颗糖扔到抽屉里的角落，抬起头，脸上堆起一个熟练的微笑：“欢迎……光临。”
马三响从外边儿走进来，闻到房间里的气息，不舒服地捏了捏鼻子。
“什么味儿？”
“这些柜子都是用檀木做的，大概有味道。”
马三响瘪了瘪嘴，四下瞅着，找了个位置坐下。
“给我来块玉，我自个儿用。”
“有什么要求，价位？”
“呃...”马三响挠了挠头，“你推荐就行，钱不是问题。”
“马爷今天怎么突然有了钱？”温独中问他。
马三响吃惊：“你认识我？哦，我知道了，莫非你在下头见过我？”
话罢，自顾自点了头，接着说：“发了笔横财，想着来点投资，装点装点门面。”
谈生意都有个隐形规矩，就是看你整个人的行头，不过也有那些穿着拖鞋的大老板，开宝马的，结果隔天破产了的。
温独中从角落里摸出一个盒子：“这块玉透明度高，色彩均匀，您看他的雕工，都是我找老师傅做的，这莲花每一瓣都精细非常。”
马三响根据他的手势凑近去看，他不懂玉，但只觉得眼前这块，红得离谱。
“你这不会是什么色素染的吧。”
“自然不是，这是这块玉的鉴定报告，NGTC认证的，您瞧瞧。”
马三响本以为是一个名不见传的鉴定师报告，谁料这老板还真整出一份正统的来，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写着珠宝玉石首饰检测中心。
“看着很厉害，很贵吧。”马三响道。
“我懂您的顾虑，来了笔钱，但也要省着花不是。也算上是赶巧，这块玉是我二手收的，卖家只让我折半加急售了，到手只要这个数。”
马三响面露犹豫。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用这个数拿到这个价位的玉，您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温独中叹气，“当然，这都是您的选择，还是要卖给有缘人。”
马三响当即拍桌：“就这块了！”
爽快人做生意麻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功将心许之物收入囊中，马三响却算不上高兴。
他双眉不展，提了装着那块红玉的袋子，走出了这条热闹的街区，左转右转绕进了一个小巷，直到见了人，才舒展开愁容，露出讨好的笑来。
对着眼前的男人道：“老板，你交代的我都做好了，这是那块买来的玉，您瞧瞧？”
男人还没说话，从三个木板箱上便跳下来一个女人，接过了马三响手里的袋子。
女人嘴里咬着冰棍，伸手去开盒子的盖子。
马三响偷偷瞥眼前的这个女人，女人个子算高，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身形比例一望就知道不是常人。即使戴了帽子，仍然可以窥见女人好看的容颜，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看什么呢？”男人突然道，语气不善，“这里没你事了，你走吧。”
马三响赶紧低下了头，转身想走，又记起什么道：“那这钱？”
“打你帐户上。”
马三响心满意足，转身离开，瞧这离开的方向，应该是赌场。
男人确认没人了，才走到女人身边。
“如何？”
“就是我前面在店里看到的那块玉，跟邪佛的玉是一个品种。”明昭盖上盖子，把盒子揣在了袖子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跟着温独中，鱼儿上钩，我们顺藤摸瓜肯定能找到母蛊的位置。”
男人打了一个响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正是陈河。
+ +
时间回到下午。
嫌疑人的口罩被陈河一把扯下，面容也随之暴露无遗。
口罩之下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脸，这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下巴上有一些刚生的青色胡茬，单眼皮，完全没有记忆点的长相。
不是鱼摊老板娘，更不是陈河之前假想过的任何人！
还没等陈河反应，中年男人已经五指成爪朝他袭来，陈河立马拿起右手挥挡，手握的手机被拍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陈河趁着这个空档，右脚一抬，又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径直踢在嫌疑人的后背，把他往下踹去。
中年男人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哼着气。
陈河不敢松懈，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搞的鬼，他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地被自己制服？他肯定留有后招！
陈河深呼了一口气，挪动着步子往外退去。
可没等陈河挪动几步，中年男人便双手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阴戾地望了陈河一眼，嘴巴开始念叨什么。枯涩难懂的字节从男人的嘴巴里冒出，陈河不禁紧张得攥紧了怀里的饼干盒子。
他能感觉到那些粉末在这盒子中四处乱撞 。
“先生！”突然有人从巷子外边儿跑进来，看到陈河站在巷子口，跟他打了招呼。
中年男人本已起身向陈河走来，听了这声音直接掉头转身翻过墙，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陈河眯着眼观察着巷子里的景象，确认空无一人后才缓缓呼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几张纸币递给跑进来的人。
“这是前边答应你的尾款，做的很好。”
看见嫌疑人跑进巷子，陈河就猜到了那人肯定已经知道了有人一直跟着他，那么选择把跟踪的人带进巷子里，目的只有那么几个——要么是甩开，要么是直接对上。
陈河以前小时候经常在这跑，那条巷子他熟悉，是条死路，尽头是堵墙。
进去免不了一场争斗。
明昭还在后边，就算现在告诉赵寒，他也来不及过来。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赌这个嫌疑人不敢在路人面前动手。
他花了钱跟门口的一个卖花的说，如果自己五分钟没出来，就走到巷子里来，如果他履行承诺，尾款是定金的两倍。
卖花人求之不得，这已经是他三天的营业额了。
如果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卖花人及时报警，他或许也能抢救得回来。
劫后余生，饼干盒子渐渐没了动静，看来已经安全了。陈河摸了摸脑门的汗，沉下心来，才发觉自己的手机被打落在了巷子里。
赵寒还在通话中，焦急的声音不断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他奶奶的，陈河！陈河！！”
“别叫了，赵队，我在呢。”陈河在巷子口的台阶上坐下，按了音量键调低了话筒音量。
“你刚刚人呢？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发生了点意外，有个好消息，你得知道。”
赵寒：“你他妈真想让我死不瞑目是吧。”
“我看到嫌疑人的脸了，你赶快把所有死者旁边周围接触过的人的档案照片都发给我，范围越大越好，呃，先发我那个姓万的好了。”他们刚从万龙家里出来就捧到了这人，说明这人一定跟万龙是比较熟悉的，或者就是周围住着的人。不然怎么会他们一来就碰到这人在蹲着？
“你确定是这些人？保险起见，我觉得你还是得来趟警局做画像描述，我们再逐一筛找。”
“你保证今晚不会死第二个人，赵队？时间不等人，看照片很快，如果没有结果，我听从你的意见。”
赵寒拗不过他。
闷了几秒，最后道：“邮件发你。”
“谢谢赵队，改天请你吃饭。”
“别整这些虚的。”
陈河觉得或许是上天终于眷顾他，在邮件发来的十五分钟后，陈河找到了想要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考研的副作用……会导致灵感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