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望舒死后几年，玉泽一直在穿白衣。

熙王冤案被判通敌满门抄斩，于是仅因那一纸薄书、寥寥几语便引得世间动荡，自烈火枯骨中生还的游魂从此唯有躯壳，满身燃烧的恨意从此成为支撑他前行的嶙峋骨刺，那些痛意几乎从皮肉中生长出来，还要再带一捧燕啼血。

没人敢为其遭遇缟素一哭。

玉泽那两年穿的一直很素——按理说他这种罪臣之后是不能戴孝的，但世人不知熙王世子尚且存活于世，他做何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想来也无笔者史官指点，敢来管的大抵都已死了。

然而这事还真不是他动的手。

很多年后明雍一袭青衣抱坛卧莲舟浅眠的史学先生醉眼朦胧，仍偶尔会在梦中看到那一晚抱剑坐在梅树上的仙人，她怀中明澈剑锋上血气半分也无、积寒未消的地面上却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已逝亡人，笔墨倾翻、薄纸被融雪浸透。

他想起年少那时的自己哑声唤道：“仙尊......”

仙人闻言撩开眼皮清凌凌看他，耳畔轻晃流苏几乎与梅花同色，似流水般逶迤的层叠衣摆轻缓垂下，开口时语气平和：“凡俗说生前身、死后名。旁人妄言死者生前名，便是失礼不敬。”

她随意折了一枝梢头梅，落地赤足踩在雪中毫不在意料峭春寒，抬手抽去玉泽冠上沉灰杂玉素簪，袖间疏冷梅香将他笼在其中，仙人却未有所觉般将梅枝别入冠中，霜作白幡垂缟素。

“既事已至此....”她说，“那就去为真相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