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奢靡夜宴举行到后半场，满目皆是碎裂珠玉、灯火烛影泠然萧索，花云应没什么表情地抽出插在那人心口的长刀，撩摆迈过满地倾覆的琼浆佳肴，又干脆利落一刀把门锁劈开。

于是后半夜真正的主角登场，一袭青衣玉昙风流俊秀、大抵能迷倒全明雍的女学子，而随口胡诌了今日有算学小测补考的书院第一卷王怀里抱着长刀，盯着姗姗来迟的某人冷笑一声。

想来要是陈司业此刻在场，怕是能直接气晕。

但花云应是个情商很高且贴心的人，没有化原型飞个几十里把人请来一窥究竟的意思，她冷而飘渺的嗓音落在厅堂夜风中，显出几分渗人的诡异感：“你把那些无关紧要者也全杀了。”

“为何不可？”玉泽看她，又轻笑着反问，“我昔日亲友袍泽亡于他们的贪欲下，这样的人纵死千万次都不足惜——乖徒，你在怜悯他们么？”

“不。”花云应眉眼漠然，“先生有分寸就好。”

她其实有一双很漂亮的青眸，平日作为云中郡主对同砚也无什么架子，眸中笑意总鲜活灵动好似珠玉流泉，然而一旦冷下来便不自觉沉淀出骨血中的凉薄底色——实在太像她亲老师。

“三月春雪落，折玉还送归......”

少年自在歌声打破了这一片寂静，花云应偏头去看从楼梯上轻巧跳下来的花复暄，束发红绳上还别着一枝蓝花楹，想来又是哪个春心萌动的女同砚赠他的，可惜这一片痴心注定错付。

“姐。”他低低唤了一声，“证据已经到手了。”

而后他又抬头去看玉泽，歪头笑了一下才慢条斯理道：“玉先生，倒辛苦您今晚跑这一趟。”

“但——”他又拖长了声音，“想来至少他们死在您手里了哦？碧水楼这次也算能歇口气了吧。”

花复暄一双澄澈蓝眸天真，摇了摇手里装着兰烛膏的锦袋——这玩意的毒性比起五石散有过之而不及，他倒也真敢就这么拿在手里，不过在场这三位多少都有点不惜命在身上，花云应就当没看见自家弟弟这举动，玉泽更不在意。

“明日有一场小测，”他终于带着几分促狭似的开了口，“想来乖徒也不必复习了，你二人若无事便劳烦跑一趟大理寺吧，我见前些日子首辅大人还对着花家玉佩出神，想必是惦念人了。”

“果然——”花云应一声笑，“是您的风格啊。”

她探手揪了花复暄发间蓝花楹，几片零落残瓣因她动作飘落在地，花云应看也不看随手将其掷在地上，落地瞬间轰然烧起大火满目，悠闲自在地对上眼前人青眸，笑道：“我记昔日旧故年那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你不必。”然而玉泽却低声，“...火烧不尽。”

他非小小寒蝉，你二人也不要做天下至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