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玉翠，朱楼高阁。

叶鹤舟来寻人时已过三更，楼中歌舞脂粉气更为昏光火烛下的低语笼上一层暧昧色，面容年轻的仙尊眉目艳丽灼人眼，反手挡开烂醉如泥摇摇晃晃的登徒浪子，屈指扣住手中一瓣质地温润的玉昙，在灵感被触动的瞬间冷了神色。

世人皆知执掌九州的仙尊天生冷情，不会令任何世间公理偏颇失衡——已经有太多年无人见过曾经一剑平昆山、醉明月的小上仙了，那些鲜活声色俱化为尘与土，惟余她一人在原地。

她抬手缓缓推开门，入目是满眼浓烈的红。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死去的人，殷红鲜血汩汩汇流染了地上绫罗金钗，叶鹤舟从容迈过这些已经没了生息的死者，掌心那一瓣玉昙被握的有些温热，她听到低而压抑的难耐急促喘息。

窗外悬挂的银铃响了一声。

楼外一场淋漓夜雨潇潇，姿容高华冷彻的仙人恹恹阖目挥袖带上门，靡靡慵懒丝竹声被隔绝在外，于是一瞬天地皆寂、唯有细密冷雨敲落琉璃瓦又坠下，再睁眼时金眸又复一片清明。

“仙尊.....”有人低声说，“请您...垂怜我。”

于是她垂眸去看抓自己衣角的人，向来俊秀风流的明雍书院司监眉目微蹙，那双狐狸似的青眸荡开一池春水连波，旁边倾翻的白瓷酒壶尚在流淌清液，这世间最冷心冷情的仙人动作微顿，继而又扫上了吹入寒风冷雨的半扇轩窗。

她叹息着抬手，一寸一寸抹过这人眉心。

玉泽以一身仇怨之火撑起这具躯壳，精通十八般武艺也读过经史古卷，然而掌心下贴合的这具微颤脊骨却嶙峋清瘦的过分，她无端想起马蹄踩踏过脏污的雪泥，古寺钟磬声绕梁不绝。

何至于此呢。

叶鹤舟见过凤凰振翅入天地、也曾点化鱼龙破水又腾空自天际入海，踏长风赠予年少的王家小公子一枚星，却未曾在一人身上见过如此矛盾的特质，太浓重的悲哀和太深切的渴望相互纠缠，波诡云谲下的一切举动都是欲盖弥彰。

说实话叶鹤舟并不轻易劝人，因为她身为这此方浩渺天地、一旦开口，便会成为这世间最无可更改的道理，然而她俯身拥住这个孤寂而绝望的灵魂，听到一枚月亮收缩着模拟出心跳。

“别再折磨自己了。”她张了张口，“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