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应撩了撩耳畔垂落的乌檀长发，指腹不经意蹭过发间冰凉莲瓣，落地窗外的粼粼光影被横格切碎，她注视着眼前那位穿雪纺白裙的女人，问道：“你好，请问要咖啡还是茶？”

“我...”

这位女性看起来很年轻，至少对花云应来说是这样的，她见对方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先拿起手边那一叠病历翻了翻，在各大医院开具的诊断说明里均写着：这位病患有着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和各类幻视、幻听等症状。

——这种事应该去找人调查非科学事件，而不是来问她一个心理咨询师吧！

当然，当然。

特意换了米色长风衣的姑娘叹了口气，手指在最后一栏引荐人的空白位置上摩挲，她名下这家心理咨询所是引荐制的，接待的大多也不是什么正常病人——那些半只脚踏入神秘侧而不自知的可怜人，以为漫漫歧路离自己实在是太远，也不必在追逐道心的路上力竭挣扎而亡。

她另一手轻轻撂下茶瓯，磕碰声几乎要让那位举止教养良好的姑娘惊跳起来，下一刻千载长风吹过这间未开门窗的房屋，如投玉动涟漪般在空中漾开连波，坠入深海的人听不到声音。

幻梦一样的光影碎成泡沫，花云应眼底翠微山水色澄净如冰，几十载光阴被毫无保留地徐徐展开，很多年来她进过无数人的梦，眼前这位的悲苦挣扎不及她曾所见万分之一，她，她的亲人，她的师长，也有过那样恣意的恨，或许要烧尽天地碧水东去才肯罢休。

可她还是会怜悯。

花云应并非只见过邪祟缠身者，那些被自我折磨到歇斯底里崩溃的人还要更多，不知多少年前她也想挖出自己这双眼睛，十七岁的云中郡主一意孤行，未能有人引导她将歧路纠正。

哪怕再细微的痛苦，也是一种痛苦。

长久游离于人间的生活令她对痛苦麻木，尘世喧嚣触碰不到填深渊的赴死者，花云应从一场溺水似的大梦里醒来，静默地望着眼前睡着的姑娘，又给她捏造了一个梦。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