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万摩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对于执行官而言，摩拉只是数字。他们背后是至冬国，而至冬国能在璃月开上个规模庞大的银行，其经济实力可想而知。
女士的指尖覆着手环，微凉平滑的触感使她拥有难得的心安。这是连多托雷那个疯子都没能做出来的东西，不，他可能根本没有制造这个东西的想法，生命在他面前犹如草芥，包括身为执行官的她。
“……在璃月的行动都是由我主导，但只有这个，还不够。”女士按捺住内心，不动声色将手环摘下，放在她和博士中间，表情倨傲：“博士，你还需要给出更多的资本。”
在蒙德时期女士就曾派人跟踪追查过博士的信息，可惜有关他的消息似乎是被人刻意隐去了，再怎么追溯也早知道他是由一名侦查骑士带回来的。来自哪里，目的为何，一无所知。
她必须尽量试探出博士的目的，为了至冬，为了女皇。
博士没什么表情，双手交叠，年站在他身侧，不动声色收回手环。
他们除了这个手环的确没什么再和女士做交易的了。可在谈判桌上的博士从不露怯，也不会透露出他的底线与弱点：“岩王帝君的尸骨被七星藏匿，但我想这点对愚人众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吧？”
听闻这话，女士嘴角上扬岩王爷的尸骨可不是她的目标。“只有这些吗？我还以为四千万摩拉能换点更值得的消息，比如七星的下一步计划什么的。”
“不不不，国家之间的政事我可不打算参与，”博士笑着摇头：“那是你们愚人众和七星的事情。实不相瞒刚刚和公子聊了一会，你们愚人众之间也没什么齐心嘛。”
“哼，公子，不过是个只懂得武力的莽夫，”提到公子，女士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女皇提拔，这执行官的位置哪轮到他。”
果然啊，博士笑容不变，执行官之间的关系和传闻中的一样差：“既然璃月的事物主要由女士大人主导，那么公子必然不知道，岩王帝君假死的事情吧？”
女士的脸色终于变了，博士满意抿了口茶，刚刚只是在试探执行官之间的信息差，他不能只把目光停留在女士一人身上。
在这里所处的时间太短暂了，很多事情来不及一一渗透，最近行事张扬，带着送葬人和年在璃月港到处乱逛不只是为了获得信息，也是引起七星的注意，他才有机会入局。
“……你这四千万花得不错。”女士晦暗不明地盯着他，博士谦虚道：“哪里哪里。”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具体做什么去跟着公子，我会跟他打声招呼。”女士起身：“事情结束后，来北国银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女士大人也是个痛快人，既然这样的话。”博士示意年将手环交给她：“按照璃月的规矩，礼物应该需要包装好再送上，来得匆忙，还请见谅。”
女士戴好手环，这小东西似乎能按照她的手型贴合，轻得没什么感觉：“至冬可没这么多繁琐的礼仪。叶卡捷琳娜，送客。”
银行招待员恭敬地将二位送出，远远地看见银行亮着灯的招牌都看不见了，年才松了口气：“博士啊，难怪他们不爱跟你去出差呢，就这谈判，大气都不带喘一个的。你知道我为了罗德岛的形象憋得多难受吗？要我说，就该和公子好好打一架，把他打趴下了，这事就结束了。”
博士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没用什么力，年龇牙咧嘴地要求明天再去万民堂作为补偿，她答应给香菱的锅还没开始动工呢！
“这不是拿你撑场子嘛，怎么？就呆不住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当是还有一场的。”博士瞥了她一眼，问到：“你的花呢？”
年这才记起来，不怎么在意地解释：“我看钟离对我随手放在茶案上的花挺感兴趣的，就送给他了。好像是叫琉璃什么，啊，对，琉璃百合。”
“你倒是大方。”博士无奈摇头。钟离么？他想起自称往生堂的客卿，如果说还有什么身份比他这个更方便接触到岩王帝君仙骨的，怕是只有璃月七星了。
而且，博士回味了一番，这可是个看热闹的好身份。
关于第二天的事情，博士倒没有诓年，的确有人来邀请博士会面。
“是你？”
博士端坐在茶楼，细细品味茗茶。这是钟离推荐来的地，不但茶水是来自翘英庄的好茶，再过个把时辰，说书人便会缓缓入场，运气好还能遇上璃月名角的演出。
年抱着他买来的画本饶有趣味地看着，时不时给博士分享两页。
明明是最紧张的时候，博士却越显得悠闲自在，他像是笃定必有人在寻他，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看着他的书。
来者比他预想的快些，没等晨曦的光变得埃郁，有人便直愣愣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终于找到你们了，独特的异乡人。”顶着双角的少女声音轻柔，似乎是为了能让人反应她讲话的内容，语速柔缓：“我是甘雨，月海亭的秘书。”
年皱眉看着她，总觉得眼熟，仔细想了片刻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博士侧身小声提醒：“万民堂。”
她眼底一亮：“我想起来了，那个吃的像卡普里尼，还没吃完的姑娘。”
甘雨被她说得一愣，旋即不好意思地低头：“啊，抱歉，我当时太惊讶了……”
“当时香菱可是难过了好一会，她都怀疑自己的厨艺是不是下降了些。”
“这件事情，非常抱歉，我会找机会和她说明的。”
再说下去甘雨就要被年拽着去万民堂了。博士选择无情打断她们：“咳咳，甘雨小姐，所以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甘雨这才反应过来失态，清清嗓，正式递出一张邀请函：“恕我礼数不周，但这，是凝光小姐以天权身份，正式拟定的邀请函，邀请你前往天上的宫殿。”
能收到群玉阁的邀请是璃月多少商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更别说是天权凝光拟定的邀请。可惜这封邀请函在博士的计划内，博士波澜不惊地收下，而年自在惯了，在泰拉就没几处她不能去的地，邀请函这种东西对她而言意义不大。两人平淡无奇的表现倒是让甘雨的印象好了些。
至少他们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奸商，她想。
但对凝光来说，博士可比璃月港不守契约，唯利是图的商人难缠得多。
他能通过一天时间不到的观察推测出岩王爷假死的消息，从夜兰手上得了便宜，不出意外的话愚人众那边也有所干涉，三分猜测给证明成了七分。这样一个人，放在整个提瓦特也是找不出几个的。
“凝光阁下，我并不觉得我能替璃月港做些什么。”从凝光派甘雨来邀请他时，这谈判凝光就已经落了下风，尽管这里是璃月，尽管他们身处入云的群玉阁，博士完全不怕落井下石，他身后的罗德岛就是最好的保障。
“不用着急推脱，博士。”凝光深吸一口气，她的试探和许诺都被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她明白，博士已经从愚人众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了：“我听说你来璃月港的时间不久，我想，璃月的风光，应当是没有体验完全的。”
她起身，走到那传说中的白墙面前，好些纸页随着她的走动飘荡，最上层的，是璃月的地图。
凝光的护甲套划过地图上璃月港的板块：“这璃月，地大物广，魔神战争起就纷乱不断。璃月港三面环山一面向海，当初岩王爷带着璃月先民从归离原迁来之时，看中的便是这易守难攻之地。”
“这么些年，岩王爷一直引导着璃月人，可如今他老人家仙逝，暗潮涌动，我身为七星天权，虽是个商人，却也见不得璃月再陷险境。”
“商人重利，像凝光大人这般的行商，当真少见。”
凝光眉眼弯了些：“博士说笑了，这些话若是让码头那些商人听去了，免不了私底下议论。”
博士一顿：“我不是商，也没从仕的兴趣，来这璃月港不过是办点事情，办成了我就走，办不成也不多留。凝光大人找得上我，实属给我长脸面了。唯有这身边的同伴，”博士看向坐在软垫座椅上昏昏欲睡的年，暗地里拍了她一下：“还算是有点本事。”
话说得已经够开了，凝光松了口气，这是不会过多插手愚人众和七星间矛盾的意思。
只要不站在对立面就好，若是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和权力，保不准他能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来。
没什么要再商议的了，博士起身告辞，临走末了，他突然回头：“凝光大人若是有什么我帮得上的，我定竭力。”
这算是个意外之喜，凝光应上：“别的我不敢保证，单这群玉阁，不会拒绝博士的来访。”
两个人明里暗里商谈半天，得出个不痛不痒的结果，年实在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博士，还有这种事情我一定把夕喊来。”
“哎，这可不是我让你提前来的。”凯尔希安排的干员还在罗德岛等着呢，博士笑着打趣道，随手指了个在群玉阁看见的地：“我瞧瞧，那说不定有什么不错的东西，去吗？”
说到别的年就有精神了，拉起博士就往那个方向走：“走走走，时间不等人，再磨蹭下去，香菱都要开工了，我可不想错过新鲜的绝云椒椒。”
年想，她错了。她不是错在信了博士的鬼话，说什么离城市这么近的山口易守难攻，肯定会有城防，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奇的武器。她错在低估了博士的身体素质，就这山路还没走到一半博士就瘫了，说什么都要歇会。
“你放我下来，我休息会自己能走。”博士现在被她扛在肩上，姿势极其不舒服，加上年的体质特殊，隔着防护服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流。
年拍了一下博士的背，差点没让他吐出来：“安啦，博士。我都看到在前面了。”
遗弃的城墙上，几只破旧的巨大的弩成功让年兴奋起来，“搞快点啦博士，就在前面了。”
“你慢点。”年无视博士的哀嚎，窜了两下直接蹦跶到城墙上，粗略打量了两眼，年发出嫌弃的声音：“这玩意，虽然看着挺精巧，但也太落后了吧？”
年踢了踢地上饱经风霜的弩箭，风吹雨打下，木质的弩箭变得脆而松散，一碰就碎：“罗德岛的武械都比这玩意强百倍。”
“请不要拿罗德岛用来当计量单位。”博士被直接丢下来，晕晕乎乎地起身揉着被咯的生疼的胃，“这里应该是个要塞，附近说不定有什么备用的装置，你要嫌弃试试用这里的材料改装一下。”
年拍了拍手，掏出自己的常用的工具：“好嘞！”
路过的千岩军就是被他们拆家一般的声响吸引来的。
“你们在做什么？！这里是军事重地，不可擅闯！”
“哈？”年明明记得来着的时候一个守卫都没有，怎么他们一来就成了军事重地？
博士瞥了那位千岩军一眼，拿着长枪的千岩军正试图驱赶他们，无意与他们为敌，博士吩咐道：“年，开启铁御。”
“没问题，博士。”巨大的屏障展开，把千岩军挡在了外面，博士淡定地拿起一块材料，“这个看上去还算完整，换这个试试？”
“我看看。”
挡在外的千岩军被无视，罪魁祸首还在若无其事倒腾仙家机关，恼羞成怒喊来一大群同伴，试图制裁他们。
可惜还是进不去。
“住手！何事喧哗？”
“刻晴大人。”
千岩军听见来人的声音，整装退下，刻晴向博士他们鞠躬示意：“这位就是凝光今早接见的博士吧，千岩军也是照规办事，还请不要怪罪。”
博士让年撤回铁御，放下手上的工具让年自己研究：“无碍，我们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
“任务？”刻晴没有追问，凝光和她同为七星，却也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付给对方的必要，她和凝光并不冲突，在守护璃月这一块哪怕思想不一致但到底殊途同归。
“既然如此，博士便安心做好了，仙家做的机关，凡人能修好倒也是奇迹。前段时间有盗宝团把这归终机给毁了，本想抽空把这东西换了，哪知璃月港突生变故，这事也不了了之。”
“刻晴小姐似乎并不为帝君逝去感到悲伤？”博士看她随意对待遗迹的态度，问了一句。
刻晴没有否认：“对我而言，仙人的时代已经过去，如果璃月七星都不能正视这一点，璃月港的未来该怎么办？”
难得遇见这么开明的璃月人，哪怕是凝光，也要碍于面子装模作样一下，像刻晴这么直白的人，或者说是有些不敬神的人，在这片处处充满信仰的大地不常见啊。
“总知，你们做你们的就好，我会提醒千岩军不来打扰的。”
刻晴不多停留，帝君逝去，她需要忙碌的事情也很多。
年那边有了进展。“博士，修完了。虽然还是一样落后，但我给它加了点小玩意。”
“别把璃月炸了就行。”
博士扶额，现在的归终机看着还挺像回事，如果他没有亲眼看见年把一些奇怪的东西往里面塞的话。
“哟，这么热闹？博士，年，你们怎么在这？”
刚送走一位七星，又来了个愚人众执行官，他们这些高层都这么容易见到的吗？
公子和钟离并肩来到博士面前，好奇地看着一地残骸。
“这归终机似乎是被年改造过了？”钟离看着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还有修复的归终机。
“稍微修缮了一下，不得不说这玩意还挺精巧。”年在不需要的废料里面挑了几块精铁敲敲打打，她异于常人的体温足以将精铁融化重塑，用于制造归终机的上好精铁在她手上逐渐成了锅的形状。
暴殄天物。公子咂舌，没把这话说出来。这些材料本该继续放着生灰的，拿去做了铁锅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总比继续放着强。
按昨天透露的，他们现在应该在准备送仙典仪的用具，怎么跑这来了。
他本来就是要参与计划的，便直接问了出来，公子好一顿解释，为了从不卜庐的七七小朋友那里拿到永生香，特意跑到这关卡要塞猎杀半仙之兽——椰羊。
“半仙之兽？椰羊？完全没听说过。”年已经捣鼓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凑过来帮忙。
“我也没有，但是那位七七小朋友说归终机可以找到这种生物，所以我们过来了。”公子摆手，无奈。
“钟离呢？你知道这么多，这半仙之兽也应当有所听闻才对。”
钟离平时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讲得头头是道，这次确是难得摇头：“抱歉，钟某薄识。这半仙之兽，完全没有头绪。”
“椰羊？小朋友？”博士喃喃道，接着他脸色一变，似笑非笑。
公子被他看着心里发毛：“怎么了？”
“你说的那位小朋友，找那椰羊定也不是吃肉。小朋友能对羊感兴趣，无非就是拿来当宠物，可大家都没听说过的仙兽抓来当宠物，便也是为难人。”博士徐徐解释道：“排除这些，我能想到一个小朋友喜欢的，无非是这椰羊身上的东西，毛发或者乳汁。若只是羊毛，便不需要提什么半仙之兽，但要说乳汁，我想换个名字你能更加理解些。”
博士挑眉：“椰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