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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十八章 不越樽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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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陵次日回到州城。

红药在行馆中等了一天一夜,正自坐卧不宁,见她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人可算回来了!”女孩子绽开笑容,忙不迭地迎上去,“大人用过早饭没有?我熬了粥,一直温在炉子上,大人吃一点吧?”

“好。”

上官陵脱了披风,随手挂在衣架上,一回身便已见她端了条盘进来,一碗鲜粥并几碟小菜,都挺合她的胃口。

“好细致!”上官陵往桌前坐了,拈箸微笑,“看不出你还会这些,当初可是连厨房都不敢进的。”

“大人何苦取笑?”红药佯恼,“当初不敢,怎见得现在也不敢?我跟大人这么久,这点事情学也学会了。只不过从前在小瑶池的时候,鸨母不许我们学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为何不许你们学?”

红药正在整理她的披风,听得此问动作一顿,随即莞尔:“枉费大人这般聪明,倒在小事上糊涂了。她指望我们当她的摇钱树,当然巴不得我们好吃懒做什么也不会,离了她就是废物一个,自己没本事活,那样就算敞着大门,也没人敢跑。但凡有个一技之长,有点心气的姑娘她就关不住。倘若女孩儿个个都似大人这般……”她说到此,忍不住掩唇一笑,“那天底下的青楼只怕都开不成了。”

上官陵目睛不动地看着手里的粥碗,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说得不错……对了,红药,你想不想学认字?”

“啊?”红药一愣,“学认字?”

上官陵点头,确认她没听错:“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红药对望着她深邃幽静的眸子,不禁微红了脸颊。她虽然对认字没有太多兴趣,但并不想放过跟大人相处的机会。即便知道大人身为女子,去了男女之情,可大人的品性和为人仍然让她心中钦佩,敬仰不已。

“那好啊……”她声音软糯,流露出几分自惭,“可是,我跟大人不一样,没有大人的本事,更当不了大官,会认字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不是这么说的。”上官陵神色淡淡,语气却很认真,“人家说书里有金屋美人、高官厚禄,但在我看来,那些都不是最珍贵的。书中最贵的东西,叫做骨气。读书人倘若读不出骨气来,就算紫袍玉带高坐庙堂,也不过是个禄蠹。”

韩子墨到家已有半月。他如今在朝中受到重用,一旦还乡,十里八乡的人都争欲一睹司刑大人的尊容,门庭立时热闹非凡。韩子墨不堪其扰,对外声称抱病,所有来客一概谢绝。

这日,他正躲在书房里兴致勃勃地钻研几张古籍拓片,忽听窗子上被人敲了两下。

韩子墨开窗一看,上官陵带着红药站在外边。

明察秋毫的司刑大人十分纳闷。

“你从哪儿进来的?”

“后门。”上官陵直言不讳。

“古之君子行不由径,非公事不登朋友之门。”韩子墨不近人情的态度宛如坐堂,“上官大人的行为可是出格得很。”

“你自己关了大门,闭塞正路,还想要别人‘行不由径’?”上官陵修眉一挑,“再说,你怎知我今天不是为公事而来?”

韩子墨怔了怔。

“别骗人。陛下不曾给我办理公事的诏旨,你哪来的公事找我?”

“陛下虽没给你降诏,但州县若出了冤假错案,你这司刑大人难道不该出来伸冤理枉?”

“什么冤假错案?”

韩子墨铁石般的脸色乍然出现一丝裂痕。他受君王重托裁决刑狱,经他审核的都是命案重案,倘若笔下竟判出了冤枉,那他非但无脸见人,只怕要以死谢罪。

上官陵具告前事。韩子墨听完,心情方才恢复平静,道:“这桩案子理司没收到过案卷,应是尚未呈报,要先经刑部看过,才轮到我核查。你有君命特许,既然江蓠向你递状,那你可以直接查,若要治罪行刑,本地有刑长狱官。倘若情节严重,你该报回朝廷请陛下定夺。我不在时该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你是钦差,有专断之权,无须我出面。”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上官陵总觉得哪里不甚妥当。

“可你是大司刑,也是奉旨来商州……”

“陛下的旨意是让我休假探亲,不是出公差,跟你不同。司刑虽有复查决刑之权,也得回朝后按呈报流程来,不该越位插手,仗着身份抢当地官府的差事。”

上官陵怀疑地蹙眉:“陛下恐怕不是这个意思。”

“她什么意思我不管。”韩子墨语气肃然,“同僚相犯叫做‘侵’,以上犯下叫做‘凌’,职分侵凌,法令不行。我不能做这个坏榜样。”

上官陵思忖不语。

沈安颐让韩子墨用探亲的名义先回商州,显然是想让他与自己一明一暗,查访民情。一来事情可以查得更快更透彻,二来他们两人可以同时立功。却没想到韩子墨自有一套行事原则,竟然认真休起假来,对君主的心思视而不见。

作为法官,韩子墨的坚持值得尊重和赞赏,但女王陛下那边也必须有所交代。

“也好。”上官陵最后做出决定,“既然你不肯插手公事,那可否看在同僚的份上,帮我去找一个人?”

“谁?”

“一个名叫鲁绡儿的姑娘,她应该在池风县的宜笑楼。”

辞别韩子墨,上官陵携红药微服密行,再访平谷县。这一回没进县城,两人直接问路去了宋河村。

宋河村是个挺大的村庄,江蓠家住在西边。上官陵二人找到江家时,江蓠正坐在门前补衣,旁边的稻床里晾着些谷子。

“上官大人?”

江蓠认出来客,立刻站了起来,准备请她进屋上座,又想起家中寒酸,不由一阵局促。

“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看你。”

上官陵视线一落,望见她手中缝补的麻衣,语气沉重了几分:“看来令尊的事,县令已经通知你了。”

“昨天就知道了。”江蓠揉了揉眼睛。或许是经过了一天的平复,提起这事,她的态度并不激烈,只是声音虚弱,显得灰心而悲哀。

“给大人添麻烦了。”她嘴唇抖了抖,垂眼看着地面,有点避讳与客人对视,“没想到我爹会自杀,我实在不信,可仵作说确实是自杀,说得头头是道,可我想不通啊!之前还想请大人重查案情,可现在……人都死了,已经没用了。”

“没用?”上官陵尾音微扬,“倘若你现在放弃,你父亲身后就要蒙受不白之名,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江蓠蓦然抬头,怔怔看着她。

上官陵默然回视着她,眼神平静而坚毅。

半晌,江蓠回过神,苦着脸摇了摇头。

“要是我孤身一人,当然拼死也要求个公道,可我娘还在。哪怕冤屈洗清,也得罪了县令,要是他记恨……我爹已经死了,凭我一个人怎么保护得了我娘?”

“江蓠姐姐,你这可糊涂呀!”红药插话道,“要是县令真的歪曲是非错判了案,我们大人怎能让他继续在此为祸一方?就算现在搁下这事,以后他要想欺负你们娘儿俩,该躲不过不还是躲不过么?倒不如现在配合大人查案,如果真能找出他渎职错判的证据,我们大人就可以奏请罢免他,给你们换个好县令,岂不更好么?”

江蓠蠕蠕嘴唇,像是仍有疑虑未决。

“好吧。”她呼出一口气,望向上官陵,“大人需要我怎么配合?”

上官陵道:“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你家,了解一些情况。”

“那大人就随便看吧。”江蓠四顾了一下,“我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屋子就这几间,后边是田地。”

外边上官陵早已转过一圈,便在江蓠的陪同下进房屋查看。江家只有五间草屋,三间供人住宿,还有一间是厨房,一间陈放农具和杂物。

上官陵看见墙上挂着木弓和刀,问江蓠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从前打猎,这些都是他用的吗?”

“是啊。”江蓠点头,“他以前是猎户,后来州里禁止捕猎,给猎户分地,他就改从农事了。弓已经很久不用,刀他还经常拿出来磨一磨,帮人押货的时候要带着。”

上官陵取下刀来观察,片刻放回,又摘下木弓,在手中握了握。

“你是什么时候去县牢探望你父亲的?”

“审案期间不让探视,定案以后我才见到他。我爹说他没有杀人,嘱托我寻机诉冤。”

“那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真凶可能是谁?或者相关线索?”

“没有。”江蓠摇了摇头,露出苦笑,“我爹又不会断案,怎么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上官陵问起江矩生平。

“你父亲性情如何?平时朋友和仇人多么?”

“他这个人比较好说话,跟大多数人都能处得不错。但他自己不太喜欢结交,谈不上什么亲仇,空闲的时候只喜欢练武,或者教我练武……”

“你会武功?”上官陵眼神凝向江蓠。

“嗯,会一点。”

“能让我看看吗?”

江蓠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关注起自己的武功,但因她所请,还是表演了几招。

“根基不错。”上官陵评语简洁,江蓠越发困惑,但她不主动解释,江蓠也不敢多问。

正在此时,忽听附近一阵骚乱,有哭骂声越过篱笆飘了进来。

上官陵目视江蓠,意带询问。

江蓠道:“那是隔壁的二嫂,想是村里要拉她儿子祭山神,她反悔不干了。之前村里商量好的,她也答应了,但事到临头还是舍不得吧,那可是自己骨肉。”

“祭山神?”上官陵留意到她前一句话,“怎么个祭法?”

“村里每年要选一名童男一名童女,在正月二十日前送到神祠里,如果当年选不出童男童女,就每户出十吊祭钱。”

上官陵一听,便知这不是正常的社祭,霎时脸色微青,声音也冷了。

“朝廷明令禁止淫祀,谁让你们祭这个的?县令呢?他知道这事么?”

“他当然知道了,他在县里还带头祭呢!要是哪年漏祭,他要问责的。隔壁县也这样,好多年了,这都成风俗了。哦对了,当年就是说对山神不敬,州里才不许捕猎的。”

上官陵面如寒冰,转身往院外走。她走得太快,红药连跑了几步才跟上。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县城。”

“现在去县城?我们俩?”

上官陵步伐一顿。

红药或许出言无心,但却提醒了她。眼下只有她们两人,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立刻去找县令问罪,县令拒不承认她们也莫可奈何,倘若逼急了对方,可能倒要让自己两人身陷不测。退一步考虑,就算她上官陵武功高强,能够强行制服对方,也难免闹出不小的动静。她们今日微服私访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若因一时冲动,让外头得知行迹,岂不白费了这番心思?

“罢了,不急于一时。”上官陵缓了脸色,对红药道:“我们先回州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伙伴们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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