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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三十二章 宏罗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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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宫。

王鏊收到边关密奏,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好大胆的文忆年!外敌当前拒不作战,每日龟缩城内空耗粮饷,他到底想干什么?”

盛怒之下,他的言辞仍然有所保留。杜延恩的密奏里有更严重的指控:文忆年及其部属对朝廷多有讥刺不满,包庇潜逃北桓的叛将,对待敌军态度暧昧用心不明……王鏊到底还有点分寸,觉得这些描述太过出格,半信半疑,便只提了拒不作战的事。

也正因如此,群臣并没有察觉到问题的核心,只当容王恼怒于文忆年不能尽快退敌。

“大王暂且息怒。”王肃温和地开口,“并不是只有野战才算抗敌,倘若文忆年真的不曾拒敌,这么多天过去,娄关恐怕早已落入谢璇之手。”

“王叔所言有理。”御史大夫彭介道,“早前朝廷催战时,文忆年已经具折回奏过,眼下形势以固守为上。文忆年领兵已久,对敌情的判断想必更加准确,大王不可偏听观军容使一面之词。”

道理固然无可挑剔,可在王鏊看来,眼前两人一唱一和,俨然又是一副叔父独揽大权、臣子无视君王的可憎景象。心中恼恨更添一层,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文忆年的折子也不过是一面之词,谁知道真正情势如何?容国也不是无人可用了,非得指望他一个!既然他畏敌不战,那本王就重新选人领兵!”

王肃和彭介皆是一愣,只觉这话锋拐得莫名。看来容王对文忆年已经存了偏见,之前两人的谏言,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王肃稍加忖度,执笏上前。

“大王请三思。临阵换将乃兵家之大忌,士兵们好不容易熟悉了将军,彼此刚建立起信任和感情,突然又要重新适应,对士气是一种打击,也令作战协调不便。重新训练磨合需要更多的时间。外敌当前,前线应尽量安定稳固,倘若变动频仍,只会自乱阵脚,向敌军暴露破绽。”

论口才,就算不引经据典,王鏊也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当下便只沉默不语。

王肃观其颜色,知道他固执己见,颇不甘愿。想起文忆年远在边关为国戍守,日夕悬命,却还要遭受朝内无端猜忌,他不由生出一股伤感,心潮霎时难平。

“请大王明鉴。亲佞远贤,疑忌忠良,乃亡国之道。齐帝刚愎自用,玩弄权术,内不信其相辅,外不信其将帅,终致朝纲倒乱,天下分崩。大王怎可不引以为戒,而欲重蹈覆辙?”

王鏊被他一语揭破内心隐秘,脸上再也挂不住,登时拍案大怒,霍然起身。

“本王什么时候疑忌忠良了?王肃,你胆敢信口雌黄,妄测君心!”

怒气冲冲退了朝,回到内宫,却没有杜延恩前来抚慰。王鏊坐卧不宁,万事不如意,当值太监赵皤看在眼里,想起师父临行前的嘱咐,乍着胆子上前侍奉。

“大王保重龙体,不管什么事,也比不上大王的安康呀!”

王鏊愤怒地挥袖。

“我倒想保重安康,可有人就见不得本王安康!”

“这……”

赵皤比较缺乏应对他火气的经验,但至少知道如何站队,便作出同仇敌忾状:“那这人真是罪该万死!大王何不将他拿下治罪?”

王鏊身子一歪,靠在御榻上吁气。

“本王倒是想。可自从周骏他们获罪,本王的心腹人都被排挤得没剩下几个了,这其中能当大任的更是凤毛麟角,本王遇事都没人可以商量。群臣大多跟王肃穿一条裤子,要是拿下他啊,这些人的唾沫能淹死本王。”

提起朝政,赵皤自知深浅,不敢胡乱评议,但他却另有一桩聪明之处。

“奴婢不才,但想来王叔如此专断,欺上压下,肯定也有许多人对他不满。奴婢听说,陆尚书就曾对他颇有微词,大王何不私下召他来商量商量?”

“陆丛?”

王鏊脑中一醒,坐了起来。

“此人挺有能耐,也许真是个可用的。”

陆丛和王肃的过节,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他出身名门陆氏,入朝多年,却一直停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不得再挪进一步。究其原因,自然是王肃借先王余威稳占着相位,横阻了他的仕途。论门第身家、才学风度、士林名望,陆丛自认不输于王肃,心里多少有几分不甘,但世家子弟矜重姿态,当然不至于面红颈粗公然相争,偶尔借题发挥,在亲近之人面前微露其意,知者自知,也就罢了。

今日王肃惹动龙颜,陆丛不是没有看见。然而君王的火气,常常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边疆战事与他无关,犯不着为此得罪任何一方,便干脆装聋作哑,置身事外。

罢朝回家,茵席还没坐稳,忽听宫中传召。陆丛不无讶异,又隐约有所预感。来到内宫,容王开口第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王叔力阻本王换将,依你看,到底是什么缘故?”

大王果然还对早朝的事耿耿于怀。陆丛想了想,道:“王叔与文忆年交情甚密,当然不愿看到他为人作嫁,大功被别人所得。”

这回答与当初杜延恩解释王肃阻止派遣监军的话异曲同工。王鏊觉得自己更有把握了,点头赞许道:“你与延恩的见解不谋而合,看来他果真暗藏私心。”

陆丛听他将自己与宦官相提并论,心内嫌恶不已,面上不动声色。

“杜常侍想必是以人情常理推测,但臣的见解却不止于此。”

“哦?你还有什么意见?”

“王叔与文忆年之间,私人情谊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利益相合,互为辅弼。前番改变旧制,士商各得其所,不但朝内矛盾减少,王叔自己也得到了不同流派官员的支持,满朝之中,唯有武将还不够亲附。文忆年前次平叛,声威已经大振,但他毕竟年轻,不足以成为武将之首,若这次再以寡敌众立下功勋,满朝文武自然敬服。那时候,才叫众望所归。”

王鏊听罢,怔愣了半晌,惶然作色。

“是本王糊涂,竟没想到这一面,还派他去抗敌。如此看来,文忆年是非换不可了!”

陆丛一躬身:“大王三思。”

“怎么?连你也叫我三思?”王鏊愤愤不平,“难道要本王坐以待毙?”

“臣不敢。”陆丛看着他发怒,眼中掠过一丝鄙色,“不管王肃心思如何,他的话没有说错。临阵换将的确是兵家之大忌,敌国当前不宜换将。依臣之见,倒不如先制住王肃。文忆年与王肃互为臂膀,只要卸去其中之一,另一个就兴不起什么风浪。大王也就可以高枕无忧。”

王鏊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走动,好一会儿,方才停下脚步。

“你说得很对。眼下还要靠文忆年抗拒北桓大军,不宜冒着风险动他。至于朝内……”他心思已定,傲然一笑,“自然依旧是本王的天下。”

数日之后,容王在朝会时当众宣布,任命礼部尚书陆丛为右相。名义上是说与王肃共理朝政,却又指明了让右相决断各署事务,在实际上剥夺了王肃的相权。

诏书一出,群臣哗然。

彭介作为谏台之长,首先挺身而出。

“自前王以来,容国不分设左右相,已历三代。何况王叔为首辅,理政至今并无过错,何必多此一举?非但无益于治事,更令群臣惶惑,平添事端。”

陆丛为官多年,在朝中不乏拥护者,彭介话音刚落,不需陆丛开口,便有人替他反对。

“彭大夫此言差矣,用官任人随时事而变,王叔之前改变用人之制,不也说了因时制宜吗?怎么轮到王叔自己身上,就成了群臣惶惑?近来朝廷改制,进了不少新人,事情也增加了不少。臣以为,增设右相正当其时,大王此举可谓英明。”

文修年道:“增设右相也无不可,但人选还需斟酌。工部尚书卫臻才干出众,臣以为更适合为相。”

卫臻却是个谦虚的,听到自己被提名,惶恐道:“臣资历尚浅,相辅之事不敢与闻。”

“就算除去卫尚书,也仍有其他才俊,何必早早定下一人?”

陆丛微微一笑:“莫非文大人有意自荐?”

“在下尚无此意。”文修年坦然道,“只是择相一事关系重大,不宜草率决定。”

他坚持不懈的反对令容王大为不满。陆丛余光一瞥,看到王鏊的脸色,心内有了定计。

“大王既然颁布诏命,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不知文大人觉得草率在何处?”

文修年直视着他。

“既然陆尚书这么问,那在下直言不讳。陆尚书的风月才名,在下早有耳闻,但统领百官理定国事,在下认为尚且不足。”他转向容王,接着道:“如果定要使陆尚书为右相,臣以为应让王叔保留决事之权。”

陆丛道:“叔父是尊长,相辅是臣下。以长者之尊,行臣下之事,难免有所僭越。不如只留尊名,使礼度无缺,上下不乱。”

文修年听他用空话给王肃扣帽子,气性升了上来。

“王叔为相多年,何曾有过僭越之举?”

“没有僭越之举,不代表没有僭越之心。”

这句意涵叵测的话入耳,宛如巨石砸入湖心,文修年再难忍抑,嘴唇抖了抖,冷笑道:“当年先王病危,有意行兄终弟及之法,王叔固辞不受。他若有心僭越,怎会有今日之大王?”

满朝霎时一静。

陆丛不答话,只是抬眼去看座上容王。王鏊的脸色难看已极,一瞬的静默之后,勃然大怒。

“混账!本王的王位岂是他王肃施舍来的?来人!”

侍卫应声出列:“在!”

“文修年藐视君王,犯大不敬,立刻拿下,革官问罪!”

“大王息怒。”梁悬黎赶忙恳求道,“文修年为国计虑,一时情急,并非有心冒犯大王。”

他一出声,其他臣子反应过来,彭介和另几名大臣也纷纷出言维护。

“文修年言出无心,革官太过,请大王三思。”

“前线战事正紧,愿大王看在文将军为国护疆的份上,暂且宽恕。”

“文修年进言是为了匡君之失,愿大王明察忠奸,不因言废人。”

他们自然是好心,可王肃看着座上君王的神色,心却越来越沉。他正思量着如何求情才能保下文修年,陡听容王发出骇人笑声。

“好啊!敢情都是本王的错……”

王鏊拳头紧攥,面容扭曲,笑得狰狞。

“人家说你们结党,本王还不信,今天可算见识了!禁卫军何在?”

殿外禁卫听得召唤,瞬间涌入。

“大王有何吩咐?”

王鏊半身探出御案,遥指殿下诸臣,声色恨恨。

“把这几个乱臣贼子拉出去,杖毙!”

“大王!”

王肃一撩衣摆,屈膝跪地。

“今日之争因臣而起,文修年失言也是为了臣的缘故。大王若要责罚,请罚在王肃一人。”

王鏊看向他。从王座的角度看去,王肃的表情被微倾的进贤冠遮住,身躯俯伏在地时,宽大的官袍也掩不住瘦削的形影,显得谦卑而可怜。

王鏊怒气稍敛,坐了回去。

“既然王叔开口,那本王就给你一个面子。传旨,革去王肃相辅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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