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城蹙了蹙眉，侧过棱角分明的脸庞，微微低下头，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林伽安，神情和语气冷淡如常：

“林医生，你应该知道，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撂下这句话，他就迈着步子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方以城刚刚消失在林伽安的视野中，林伽安也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凌晨三点，方以城一行人到达案发现场。

报警的男子惊魂未定，颤颤巍巍地瘫坐在草丛中接受询问。

根据他的描述，他半夜两点左右，开着夜灯，划船在河中用电网捕鱼，突然捕鱼网里一沉，他想着是条大鱼了，于是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东西的一部分捞出水面。

浮出水面的是一个覆盖着水草的球状物体，他的手刚一拨开水草，露出的却是一张诡笑的人脸，他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吓得赶紧撒手。

“死者董明，男，27岁。经法医初步推测，死者为锐器所伤，死因是颈动脉破裂，出血过多而死，尸体在河中已经开始腐烂，估计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三天。”

“案发现场比较偏僻，附近一带也基本没有组装监控，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并且根据现场的血迹，初步推测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在附近搜查后，也没有找到凶器……”

听完现场人员的报告，方以城慢条斯理地带上白色橡胶手套，开始观察死者。

一如十二年前的案发现场，死者的身体被剖开成两半，随尸体散落一地的器官，已经高度腐败，左胸膛空空的，心脏依然不见踪影。

虽然尸体已经腐败，但依稀能看到嘴角有被钢线拉扯缝至耳根处的痕迹。

他扒开死者的嘴，看到和皮肉交融在一起的线，以及和上一具尸体一模一样的特殊打结方式。

方以城冰冷的眸子深了几分，平静的瞳孔中也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似的。

此时的天空已经微微透亮，白蒙蒙的光亮从东边晕了开来。

“老大，城西的垃圾场又出现了一具尸体。”谢哲气喘吁吁地边跑边说。

一行人又赶往了城西的垃圾场，车上，大家都沉默着，气氛十分严肃。

随着受害者尸体的不断出现，也就说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恶性程度越来越高。

只要凶手没有被抓住，那么势必将会有越来越多的被害者出现。他们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尽快侦破这个案件，从死神手中救人。

城西垃圾场。

死者是一名刚成年的女性，被扔在垃圾堆不起眼的角落。尸体被塑料袋包裹着，还没有高度腐烂，腹部充斥着大量的细菌，因此有些膨胀，好像怀胎六月一般。

女尸的心脏仍然缺失，面部的嘴角依然被钢线缝至耳朵根部，嘴部咧开呈现出一个渗人的大笑。

现场丝毫没有任何血迹，初步怀疑垃圾场是抛尸点，并不是作案现场。

方以城让谢哲领人去查附近的监控，自己则去询问垃圾场的工作人员。

但仍一无所获。

在回警局的路上，方以城突然接到刘统打来的电话。

大致意思是上头已经知道这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并且也引起了上面的足够重视，为了尽快告破这一起案子，专门派了一位侦破过多起变态杀人案的心理专家给他，希望两人联手，尽快查明真相，最后还附上了这位心理专家的地址。

方以城快速扫了一眼地址，微微蹙眉，思考两秒后，单手轻握的方向微微一拨，调转车头，往另一侧开去。

到达停车场，车刚熄火，方以城就摇下车窗，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夹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另一只手轻轻一按打火机，火焰一下子点燃了烟，烟雾一下子升了起来，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漫无边际地注视着前方。

作为警察的本能，他立刻就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方以城慢条斯理地掐断手中的烟，弹了弹衣服上的灰，迈出修长的腿，在寒风中站立。

黑色的大衣衣微微飘动，他微微抬起完美的下颚，径直望向三楼窗户。

林伽安远远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都能感觉到他一身的疲惫。

一夜未合眼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胡茬，如夜空般深沉的双眼下也有一丝疲惫和颓丧。

看到男人径直射来的目光，她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一眸魅笑，仿佛无声的邀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的某一个点交汇，仿佛刹那间能碰撞出电光雷鸣的火花。

突然几个人从方以城旁边的小路走出来，他才移开视线。

等到他再次抬头时，发现窗边早已不见林伽安的身影。

方以城两三步就上了三楼的诊所。赵静正准备热情迎接，刚抬头，就认出了是前两天来过的方以城。

赵静脸上的笑瞬间冻住了，十分警觉地打量着来人。还没等她说话，方以城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际：“我找林医生。”

赵静愣了愣，急忙反应过来：“方警官，上次的事情，我家林医生已经解释清楚了，不知道你找她…”

赵静的话还没说完，林伽安的声音从房间传来，“请方警官进来。”

方以城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温暖的气流，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而屋中的女人一袭黑色连衣裙，身姿高挑，双手交叉抱着，侧身站在一块白板前。

看到来人，林伽安转身，殷红的唇角微微扬起：“方警官，你比想象中的到的快。”

“看来，林医生是早就猜到了？”

林伽安笑了笑，没回答，转身又凝视着眼前的白板。

随着林伽安的目光，方以城也往白板前看了过去。

一张白板上密密麻麻贴了很多照片，旁边写满了很多娟秀的字，还有一些横七竖八的箭头和指示线。

方以城看着一板相关案件，墨黑的眼眸不禁深了几分。

林伽安略带严肃的声音划破空气，开始讲着眼前一幅幅画像上的人。

“严旋，二十五岁，死者于11月5号在一处遮蔽的公园草丛中被发现，被发现时，尸体脸部有用钢丝将嘴角缝至耳根处，躯干被剖开，心脏缺失。叶森，三十岁，死者于11月7号在自家的别墅内被保姆发现，尸体的脸部有钢丝，不见心脏。董亮，二十岁，于偏僻的小村河里被发现，同样的死法，彭佳美，十五岁，于垃圾场因为同样的死状被人发现。”

听林伽安讲完后，方以城本来漫不经心的俊脸一下子散发出冷冽，深沉的眼眸中乌云密布，俯视着眼前的女人。

林伽安好像故意忽视方以城似的，继续道：

“通过他们的卷宗，我发现被害者之间有一个共同给的特征，他们都来自双胞胎家庭。但很不幸，他们的姊妹都在不同的岁数就夭折了。”

“顺着这条线索，我在公安局联名的系统中，分别以我们区为半径，往周围另外几个区辐散开去，筛查到了三百多起失踪案。”

“其中有十五起家庭，登记双胞胎的其中一方失踪，另一方幼年死亡。说明至少还有十五起，可能与这个连环杀人凶手有关，不过失踪者还没有被找到。”

望着眉头紧锁，专心盯着另外十五张图片的方以城，林伽安缓了缓语气，

“方警官，请务必让你队里的人员抓紧搜捕，对于这类变态的连环杀手来说，他们无法停止杀人，杀人是治疗他们自己最好的手段。”

见方以城不吭声，林伽安瞧着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也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这时的方以城突然也冒出来一句话，“那么你呢，林医生，你已经停止了吗？”

林伽安听到方以城的质问，咯咯咯笑出了声，灵动的眼眸微微弯起，嫣红的嘴唇动了动，开口道：

“方警官，如果我说我也无法停止，那你一定会一直调查下去，追我到天涯海角，到时候我可甩不掉；如果我说我已经停止了，那不是在变相地在承认自己的罪行吗？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你呢？你想听哪个，我就回答哪个。”

“我想听林医生最真实的想法。”

林伽安忽然心生一计，爽快开口道：“好。”

方以城有些惊讶，看着上一秒还在打马虎的女人，下一秒竟让如此爽快，静静地等待着，看她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

果不其然，林伽安继续开口：

“只不过方警官，你得先陪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再向你坦白也不迟。”

方以城曜黑的眼眸微微一暗，翻涌着不加遮掩的怀疑，但随后还是应声道：“好。”

“方警官，你难道不怕我再一次控制不住我自己，用你来克制我的欲望吗？”

这话听上去倒不像是想要杀人灭口，反而带着一丝调戏？

“哦？那是鄙人的荣幸。”方以城只是短暂思考后，回答道。

林伽安没想到方以城居然会回答，怔忪了几秒，轻轻咳了几声，随后道：

“时间不早了，方警官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