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被他们夸上天的赝品？”
放大的面孔吐息若兰，五指在发间逐渐用力，紧紧抓住他的发根，眼中轻蔑若隐若现，匹配美貌却冷淡如同浮冰的音色剧烈地拨动着他人心弦。
感觉到头皮传来的刺痛，赵虚声色微涩，心情复杂得难以述清：“赝品值得各位兴师动众么？”
钟氿眼睫俯低，似垂怜，奚笑，嗤之以鼻：“价码出了吗？”
近距离静止的对视，那双幽蓝的瞳孔宛如具象亚特兰蒂斯溟海深处的宝藏，却可以倒映出略显仓皇的属于自己的脸，像被漩涡吸纳在危海中心，久久挣扎徒劳无果。
液碱迟疑着开口：“会长，这是我们特意包装送给您的礼物。”
黑玫紧追着说：“是的，他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和我们交易。”
“啊……”钟氿发出若有似无的一声简短叹句，目光一点点移动扫向赵虚的衣服：“你们的特意，用在他穿过的衣服上了啊。”
小心思被戳破，二人都有些挂不住脸，局促地戳手指了指：“都是那个小女孩搭配的，跟我们没关系。”黑玫更是连连点头：“我们一开始定的是黑色的，一定是那个NPC自作主张……”
钟氿遗憾地啧了声：“原本还想夸你们呢。”
二人神色一僵，默默低下了头。
赵虚蹙眉：“我自己选的还不行？”
“那就杀了吧。”
众人虎躯一震，一时不知杀的是谁，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黑玫和液碱对视一眼，跟在钟氿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自己这位会长从不开玩笑，杀一名普通的NPC更不需要理由。于是黑玫领命退场，临走前对液碱小声地说了句：祝你好运。
见杀的不是自己，所有人都将悬着的心往下放了一截。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赵虚眯起漆黑的眼瞳：“一点没变。”
“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难道你认识我很久了？”钟氿玩笑着抚弄赵虚瓷白的颈部，只需稍稍一用力，这里的骨头就会脆弱断裂：“如果总是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会以为是我的哪位故人回来了。”
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金色光束，仿若素白的手指上沾了些浅淡的金箔，被钟氿一一揉进了赵虚的皮肉。
许久不曾吭声的黑发青年此时出声打破了僵局：“我们刚才在玩德罗士，二手不耐晨和液碱都输了，这家伙是他们的惩罚工具，况且就算和那位长得像，这个人也只是液碱他们送给您的赝品，钟会长应该不会横刀夺爱吧？”
“是谁在说话？”钟氿勾起唇角，明明是低头注视着赵虚，脸上的笑意人畜无害，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开枪爆头了黑发青年：“很吵啊。”
枪声如雷贯穿耳孔，至始至终，钟氿都没有移开目光，甚至没有侧过脸，仅仅依声辨位便准确无误地将子弹送进了黑发青年的额头正中。
为什么有人会感到害怕？因为这样的枪法放在现实简直如恶魔一样恐怖，没有哪个玩家可以在玩了十年神鬼说之后，将自己的枪法练得这么精准，除非现实中就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特殊职业的人，这恰恰是让人浑身颤栗的结果。而杀人不眨眼，谈笑间轻而易举结束他人性命的人，你会情不自禁猜测他的人性究竟还剩几何，细想，往往是最骇人的。
也许现实中不会遇上这样的人，但游戏里，不顾对方身份地位，因为某句言语冲撞，或是无意间冒犯，就可以没有谈判直接将对方毙命，通过表情也猜不透心情，分明在笑，却喜怒无常地下杀手，连给人规避的时间都不一定有，这种笑面恶鬼一旦碰上了就是倒霉，让人恨不得退避三舍，毕竟和他待在一起，就像悬梁挂刃，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身首分离。
刚刚被钟氿一枪毙命的是鼎鼎出名的搞怪屋公会会长，怪神小N。当初以疯癫之名出圈，一举拿下恐怖地图玻璃屋，所有在玻璃屋过渡的玩家都需要给怪神小N面子，不论怎样有求于人的时候，总不能临时抱佛脚，那玩意儿在考试的时候才有用。这也是二手不耐晨和院长大人堂堂一会之长，却任他定下游戏规则的原因。
只不过随着此刻钟氿的出现，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已然发生了改变。
在场数十人，无一人敢出声。
那些NPC在听到枪响后早已四散逃得干干净净，更何况更衣室传来第二声枪响，胆子再大的人也不会再留在原地。
“钟会长应该要处理私事，我们就不便打扰了。”即便不知道在何种程度上会惹恼钟氿，二手不耐晨为了表弟也依然要硬着头皮提出自己的交换条件：“只是我弟弟还在你们手上，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钟会长如果愿意把我弟弟还给我，我们剑客公会一定会远离这片区域地图，绝不冒犯。”
过了十秒，仍没有得到回复。二手不耐晨心中焦虑，语气急切了些：“钟会长！”
“就为了这种事？”
钟氿攥紧赵虚的衣领将他扔到沙发上，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二手不耐晨，深寒的眼眸淬了层薄冰：“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钟会长，请说。”
比樱色还要再浅淡一分的唇启合，波澜不变地轻抛下一句：“自断一臂。”
二手不耐晨赫然抬头，却见钟氿眼中满满的恶意。
在末世之中失去一只手臂，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来诚意不过如此，我原先都要被你们真挚的感情感动了呢。”
“等等！”二手不耐晨咬牙：“钟会长可说到做到？”
旁边的玩家纷纷拉住他低声劝阻：“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做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情啊！游戏痛感和现实媲美一致，你是想把自己痛死吗？”
“右臂。”钟氿并没有直面回应，而是面露微笑：“这么犹豫不决，看来是想断两只手。”
液碱见到之前还在自己面前春风得意的二手不耐晨现在跟条落魄的狗一样，心中升起凌然的快感：“会长，不如由我来动手。”
“那多不好玩。”钟氿用着无辜的表情说着万分残忍的话：“给他一把钝刀，我要看他自断。”
闻言，液碱一愣，旋即转背去寻刀了，心中不禁感慨，会长果然是会长，折磨人的手段令人佩服。
没过多久，‘哐当’一声，生了锈的钝刀被扔到二手不耐晨的面前。众人见状脸色巨变，自断也就罢了，刀还刻意挑的钝刃，原以为折磨到此为止，这把刀竟然还是生了锈的。
二手不耐晨额头的汗滴了下来，他深知，这不是要他疼得死去活来，这是要他的命。
“一条无用的手，换一个人，不是很值吗？”钟氿收回视线：“我给你算的这笔帐，满意么？”
“……”二手不耐晨忽然笑了，捡起地上的刀：“好，希望钟会长能帮我一个忙，如果我没能完全斩断骨头，钟会长能替我切断。”
“你放心，不用我们会长出手，我会帮你的。”液碱张扬着红瞳蹲在他的身边，抬起脸露出危险的笑：“快开始吧，二手不耐晨会长？”
正待二手不耐晨拾取地上的白刃，一道身影掠过，银光在空中飞逝，锈刀不偏不倚深深插进花盆中的泥土。
所有视线均震惊地移到突然出现的人影上，这个新人，怎么会？！
是巧合吗？
“你做什么？”液碱猛地起身钳住赵虚的手：“多管闲事。”
谁知下一瞬，冷白的剑影再次出现，钟氿抽出身旁一名无神论者公会成员的佩剑，斩去了液碱的一条手臂，当场鲜血四溅，液碱脸上的血色几乎瞬间消失，他痛苦地捂住断口半跪在地，而腿边不远处，则静静躺着还未冰凉的残肢。
‘哐当’一声，钟氿扔掉沾血的剑，微微弯腰打量着液碱的表情：“这家伙不是你们送给我的吗？怎么能随随便便上手呢？”
“对不起，会长。”液碱心虚低头，因为剧痛已经说不出话了，而后失血过多晕倒在地，无神论者公会的成员上前几名立即将他抬走。
二手不耐晨沉默了一会儿，隔着赵虚问钟氿：“钟会长，交易还作数吗？”
赵虚揪住他衣领：“你疯了？”
二手不耐晨万分抱歉地扯开了赵虚的手：“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请你不要多管我的事情，我也不想连累你。”
钟氿目光分别扫向二人，单凭声音听不出情绪：“很可惜，断臂的画面我刚刚看到了呢，要不换一个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虚：“和我来一场德罗士，你赢了，我就答应他的条件，如果你输了，他就得死在这里。”
闻言，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这怎么可以？！他只是一名菜鸟新人！”有心直口快的竟然直接脱口而出，而那人，当然也被无神论者的公会成员一刀削掉了脑袋。
“嘶……那可是……”院长大人暗自摇头，刚刚死的那个人很有背景，没想到钟氿已经猖狂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谁的面子都不给了。
“你不敢？”见赵虚没有回答，钟氿颇为遗憾地举起枪，对准了二手不耐晨的眉心：“那就只好由我替你选择了。”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那就由我替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