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觉得吧，起得晚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把我屋给点了。”

慕容照裹紧了小被子瑟瑟发抖。

慕容晚揣着手欣赏火势，左耳进右耳出，倒是身后站着的夜子规白他一眼，“习武之人当勤习不缀，你看看你这成什么样子，再说了，你看不出来烧的是我屋吗？”

当然她也不是没问花望舒为什么，花望舒回答的嗓音格外甜腻，嘲讽效果直接拉满。

“你猜我为什么养狐狸？你猜它俩为什么刨一夜土？”

行，你跟兰芽养狐千日，用狐一时，就我纯纯多余了，没体会到这俩玩意儿的良苦用心。

“这儿被放了不好的东西，有人告诉我用火处理比较好，”考虑到未成年人的接受能力不足，慕容晚还是目视前方解释道。

“还是那个人干的？”慕容照问。

“不，他喜欢亲自动手的成就感，更何况对你们俩个毫无兴趣，”

话说至此，透出些许凝重，“是南夷做的，两位名将之后，都住在我院里，他们想一锅端。”

虽然夜将军还没领盒饭，但是退休得早，手头有兵，接班的还就夜子规一个。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弟弟你先往北疆去一趟避避吧，”慕容晚貌似很不舍地叹气，“舆马都给你安排好了，我已往凌家修书一封，你可安心地去。”

慕容照：“…...？？！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些事？”

“唉，真是弟大不中留啊，”慕容晚柔弱地起身离开。

夜子规拍拍他的背，安慰了一下，“别难过，你姐还把元璟军营薅回来陪你了，也不孤单。”

院仆忙不迭地奔来赶去救火，实则这房架子也保不住，人和值钱的东西早被挪走，真正凌乱的可能就只有一个慕容照了。

/是年仲夏，花家阖府南下金陵，以祀祖拜影于故宅，其舳舻相连三余里，仪仗备隆，声势浩然。

老太太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要干啥，但怀着“没事孩子，咱家有钱随便造”的心理，搞起了家庭团建。

月照两岸，松柏巍巍，夜子规寻至船头，见她抱着把桐木大漆琵琶远望江际，脚边立着一盏六角描金宫灯。

“在想什么？”

“嗯……无非还是那些事，等到了金陵，去找我娘当年留的东西，先处理完江怎修的事再……应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腹背受敌了。”

两人并肩而立，仰头看向星空，花望舒喜欢这里的天，至少这样未被污染过的大气透明度，一眼能望个清楚。

“还有虞集……他托我帮忙找他妹妹，我看不用找，八成是被姓江的掳到蕗州去了...…”

那里被当作药人的女孩子，也不知何时能救出来。

“你这琵琶，带过来做什么用的？”夜子规抬手顺了顺她的毛，毫不意外地闻到自家调的香，勾了勾嘴角。

“哦，走祭祀流程的时候配乐的，祖母说我难得回老家一趟，把这活交给我了。”

“江景正好，不如就先弹给我听？”

春江花月，渔火依稀，危立舫首，美人在侧，是木头才会有曲不听。

说起来乐器啊，原主会，容晚会，但她穿过来之前就五音不全，时间和钱都闲的时候随便学了学，结果就是，她早早地下定决心，不管吹的弹的，只要不是必要场合，坚决不让它发出一个音。

“可我练的曲子，大都是给死人听的，”慕容晚找了个理由推脱。

“不听那些，若是家乡的小调，人们多少都会一点的那种，总可以吧？”

慕容晚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她。“……你确定？”

“确定。”

调弦片刻后：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一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一”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一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夜子规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莫名有一种砍断琴弦的冲动，怕值夜班的船夫觉得这就是现在京城上层流行的艺术无疑。

江水泱泱，琴声悠悠……也没悠多久，蕊娘上甲板来传话，说是姐妹几个都聚在老夫人屋里，既然还未睡，便过去陪着说会儿话。

蕊娘被老太太调去摇光居多年，对非常规事物的接受能力碾压其他小婢女，即使这歌谣有些许魔性，表情依旧是职业式的淡定。

老夫人被花重锦、花扶烟等人团团簇拥着，见她二人来，笑骂道，“在院里天天待在一块也就罢了，这都出门来了，还整日整夜地腻着，都不知道过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夜子规脸上发烫，“哪有……我是怕扰了您的清静。”

花望舒端坐着喝茶，忽然想起她在寿安堂的辉煌战绩：给老太太请完晨安，出门就被廊外鹦哥嘴贱的学舌激怒，双方激情低声会骂，一刻钟后鹦哥不堪受辱出走，素心姑姑全府通报找鸟，后来虽说是找回来了，也跟夜子规这个带着泥石流气质的冤种结下了梁子。

话说回来，夜子规貌似的确不太受鸟类欢迎，她的小粉、小紫，乃至江欲雪的天莱……唉，鸟本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众人齐齐笑她，夜子规是从小被当成男孩养的，平常是被打趣了也向来不介意，今天这次不知怎么了，看起来竟有些羞赧，俊秀的脸上抹着绯红。

素心给老太太掌着扇，继续添油加火助势，笑道，

“还说不是？但凡有个什么事要寻夜姑娘，除了不在府里的时候，都得往三姑娘屋里去找，后来呐，我跟蕊娘说道这事，又知道三姑娘一出府，她就巴巴地跟去，真是讨债都没这样跟的紧。”

人们又笑一阵这事才算过去，上了年纪的花老太太又不住念叨，“你说说你，把照儿送到白州去、历练甚么，这么个招人疼的贴心孩子，也不让他在家里多待待……”

慕容晚心说对您那是挺贴心的，翘课逃学您是一点也不知道啊，面上照旧应付着，左右她也不真插手就是了，弟弟该怎么样还怎么养，正低头乖乖听老太君唠叨，忽然听得一阵微小的异响。

被种下绛奴让她感官本身敏锐非常，直觉也告诉她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江念修么……现在出京不太可能，那就是……

夜子规在下面悄悄伸手，猛地一拽她袖子，两人眼神交会的瞬间，便心领神会彼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