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空间内部别有洞天，一眼望不到尽头。

它由君回炼亲手打造，追求极致的奢华绚丽，就连地板都是由一整块能吸纳灵气的暖玉铺成，玉面上雕刻精巧的貔貅纹样，细致到每一枚鳞片栩栩如生，在这里每走一步都能见到外界蜂拥争抢的顶级法器，而这些法器仅仅用来当作日常使用的器皿。

君回炼当散修时画阵做药造器制符样样精通，可做出的成品皆拿来换了资源，后来再如何也不肯亏待自己，强烈的囤积欲/望促使她在漫长的修炼岁月中攒下无与伦比的珍贵财富。

林命将焚莲花递给她。

焚莲花不是罕见的东西，但极难保存，一经采摘便会在短期内失去效用，她觉得既然不难得到，需要了出去取便是，因而没有特意收集过。

她将焚莲花与其他准备好的东西一并掷入四足鼎炉中，操纵火候提炼出一块雕刻莲花图案的方形石匙，然后将方匙嵌入一扇足有三层屋子高的石门之中，退后一步说：“醒醒，我的老伙计。”

像是在回应她一般，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起。

不见光亮的石门内有了动静，巨兽喷出炙热的鼻息，迈出的脚步沉重有力。

君回炼不慌不忙等候在门口，没多久巨兽威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自门后走出。

“非白。”她笑着喊他名字。

君非白脸上本带着刚睡醒的倦怠，在见到她后烟消云散。

他肉眼可见喜悦起来：“阿炼，这里灵气好纯净，你带我飞升了吗？”

君回炼宠溺地揉揉他脑袋：“飞升时灵宠要跟着一起渡升仙劫，睡着也会有所感应。”

君非白是她签了生死契的灵宠貔貅，同生共死祸福相依。

她耐心解释了当下状况。

“功法多的是，当年所有功法我们收集了遍，他们缺就给他们呗。”君非白的想法简单直爽。

功法这种东西抄个复印本给出去多少都无所谓，他不甚在意。

君回炼摇头：“先不说会引起怎样的动乱，世间万物皆有其平衡法则，钻漏洞少给一些循序渐进传播还行，一下子全给天道会加速崩溃。”

“什么平衡什么气运，可真麻烦。”君非白念叨，“在阿炼救世之前，我见过气运最盛的人当属那个蠢钝无能偏偏运道极佳的方铁砚，等他把自己彻底作死我们才知道他是个异世孤魂，将自个儿当作话本男主角，这气运都不晓得挑挑主子，说明也没那么神奇。”

君回炼被他的话逗乐了，经他提醒记起来了这号人物。

方铁砚是个夺舍他人的孤魂野鬼，仗着有些奇怪的点子目中无人。再强的气运也经不住他乱造，终于有天招惹到了一个锱铢必报的魔修，修真界多的是诡谲手段，魔修趁他还未成长起来杀死了他，灰飞烟灭碾得连渣都不剩。

后来她好奇他的奇思妙想来自哪里，便提取了他身体的记忆，发现他绑定了一个叫“系统”的灵宠，那灵宠同样来自其他小世界，以气运为食。

她也是通过系统得知人为获得气运有三种途径：一是功德换取，譬如她救世攒下的功德化作气运足以让她飞升不必渡雷劫，奈何灵力耗尽先一步沉睡；二是聚集衍生，此条件极为苛刻，类似凡间皇朝建立，要挑选合适地点挖凿“龙脉”保证气运不散，而后将天下大气运者齐聚，还不可忽略普通凡人，需做到百花齐放欣欣向荣；三便是系统的手段，以气运生气运。

系统初期便选中了气运远超常人的方铁砚，为他制定了完美的人生道路，几乎可以说只要按照它的安排来，方铁砚成长起来最起码也是个一方霸主，它所谓的任务积分就是气运，方铁砚做任务获得积分，又在它那里兑换东西消耗积分，一进一出不妨碍方铁砚成长的同时也够维持运转。

偏生方铁砚贪图享受又好大喜功，浪费了机会。

“你提醒我了。”君回炼眸光流转，无声地笑了起来。

“提醒什么了？”君非白懵懵懂懂。

她道：“系统就是个钻漏洞的好工具，它总能凭空变些奖励给方铁砚，规则不允许我直接插手别人人生，正好用它把功法给出去。”

“你要培养‘方铁砚’来滋养气运？可系统只有一个，还被你剖解了。”君非白提醒。

“一个‘方铁砚’定然不够，再造一些就是。”君回炼兴奋起来，“早年我便对这东西感兴趣，正好造来玩玩。”

“阿炼开心就好。”君非白乖巧点头。

君回炼灵光一闪，回身望向与她思维同步的林命。

林命适时开口：“其他分/身分别修炼，身处各地没能及时赶回来。”

君非白一眼认出林命是君回炼的分/身，纳闷她为什么操控另一个自己与自己对话，看上去还挺开心。

君回炼却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她点头给予林命回应，挥动长袖透过虚空探去。

眼前出现一片云雾，雾后幻化出三具分/身所在方位。

擦拭长剑的少女独坐窗边，浑身散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她不经意间看向某个方向，朝相隔万里的她微微点头。

万里冰封的江面空阔辽远，披着蓑衣的朴素老婆婆收起没有鱼饵的杆子，摘下斗笠隔空与她相视一笑。

面容妖冶红衣似火的孩童坐在崖边，腾空的□□双脚随意摇晃，脚踝系的铃铛随着动作叮铃作响，一双赤色竖瞳同她遥遥相望。

君非白问：“阿炼塑了四具分/身？”

“修真界有雍洲、瀛洲、陵洲、幽洲四片大陆，我便塑了四具，十年间分别探索四片大陆，结交不同的人，观察他们的气运。”君回炼回道。

她心思一动，林命上前询问：“第一批造多少系统合适？”

“先来一百个如何？”君回炼道，“我学习炼器多年，没炼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先试一试，我剖解过方铁砚的系统，可以用灵气替代气运提供运转能量。一个人承载的气运就像可塑的器皿，每次盛满会使器皿膨胀，但器皿就那么大，他做某一件事气运暴涨，溢出的气运便会回馈天地，系统专门抓取溢出那部分变为积分。天道出现的问题是吸收不到回馈的气运，我们需要将弥散的气运聚集，让其不再流失。”

君非白插了句嘴：“方铁砚的记忆在我这儿储存着呢，咱们可以从中找找系统规则细化模仿。”

“那就试一试。”林命说，“你要想和那系统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绑定’一个人再容易不过，哪怕渡劫后期与你之间也有一道鸿沟，更何况合体期都少有。”

君回炼跃跃欲试。

君非白问出关键问题：“那么绑定谁呢？第一批任务者好好挑选才行。”

林命道：“这个不难，人选便由我们四个从四大洲内选取吧，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我们遇见不少。”

“不拘于大气运者，只需心性坚韧或有所长处即可，普通人说不定也能靠自身衍生气运。”君回炼补充道，“你们各挑选二十人，剩余二十个系统随机分布出去，说不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既然如此那就再额外准备几个，说不定还能遇上有意思的人。”林命说。

君非白拧眉：“可是光靠扶持他们修仙也太慢了，不是人人都像阿炼百岁升仙劫，培养一个渡劫期起码一千年，卡在瓶颈两三千年的比比皆是。”

君回炼想起获得气运的第二条途径——聚集衍生。

“倘若把他们聚集起来呢？”她说。

“让系统指引他们来到同一处地方。”林命接着说。

君回炼看向林命：“将修士长期聚集起来的最佳方式是……”

林命给出答案：“开宗立派办学府。”

“学府是个不错的主意。”君回炼当即敲定，“有些好苗子早早拜了宗门，还有人出身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不似散修般自由，学府的定位最合适不过，有教无类不拘于来自何方。”

她顿了顿，翻开掌心浮出几道虚影：“正好当年我收到不少传承，让他们重新挑选合适的继承者也不错。”

君非白盯着那几道虚影回忆。

一万年前阿炼横空出世惊才绝艳，又是散修无门无派，不少飞升老前辈留下的传承盯上了她，别人进秘境苦苦闯关寻觅无果，她进秘境如兔子进了狼窝，传承不要钱似的往她面前扑。

但阿炼独创了一套功法，谁的传承也没要。

老前辈们不甘心，粘着她认为她总有想开的一天，不料等啊等啊等到了她畅通无阻修至渡劫期，又等啊等啊等到了一万年后。

感受到掌心传承抵触的情绪，君回炼好声安抚：“乱世出英雄，各位前辈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传承者。”

天道意识许诺她重振修真界后在上界横着走，殊不知她不用再攒一份功德也能横着走。

这些留下传承的老前辈每一个都跨界指点过她，个个以她师父的身份自居，如今在上界都是雄踞一方的霸主，她之所以留下来一是因为看不得修真界走向没落，二是着实有点闲，仙途登峰造极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我从未收过徒弟，倒一跃成山长了。”君回炼有些新奇，“走，琢磨琢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