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不甘的愤怒在情绪走向平稳后,总会变成对自身的诘问,而一句接着一句的自我叩问又会变成一块块的重石,它们压在心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兰妮大抵也是如此。
在落选狙击手后,沈兰妮一直在进行自我调解,可每每见到满面春风的叶寸心,那些压在她心头的石块便摇身一变成她扔向叶寸心的寒刀,而叶寸心原就是个张扬的性子,在受到旁人的白眼、中伤、恶语后,她在乎,却并不会关门疗伤,反而会越加高调。
一来二去的,两人越发不对付。
袁朗早就注意到了两个人的矛盾,也盘算着解决方法,可惜还没等他敲定方案,沈兰妮与叶寸心的冲突就这么爆发了。他看着嘈杂的人群,沉静而淡漠。
眼见众人压制不住气性上的两人,袁朗才慢慢上前,而随着他的靠近,拥成一团的人群渐渐散开。哄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旷而静谧。
叶寸心与沈兰妮抬头看见袁朗,不情不愿地结束了争斗。沈兰妮愤愤不平,叶寸心也用眼神继续挑衅。
袁朗只当没看见两个人的眉眼官司,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帽子,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问:“谁的?”
袁朗说话时,周南的注意力却在阿卓身上。阿卓的左手不知被谁抓了一道口子,从虎口横跨这个手背,乳白色的刮痕中泛着淡淡的猩红,看着颇为可怖,她不由得轻喊了声阿卓。
阿卓倒是不在乎,她冲周南轻轻晃了一下左手,示意无碍。
两人正无声交谈时,周南忽然被她身后的石丽海推了一把。
周南一个身形不稳,便撞在了她前头的欧阳倩身上。欧阳倩回头看她,眼露不解,而周南连忙摇头,又指了指石丽海。
石丽海目不斜视,但比了个帽子的口型。
周南不解。
欧阳倩却是反应过来,她站直了身子,借着前头人的遮掩,附在周南耳畔,轻声说:“那是你的帽子。”
闻言,周南这才觉得头上空空,而此时袁朗又问了一遍,“谁啊?帽子也不要了?”
“报告,”周南踌躇半晌才开口,“是我的。”
袁朗眉头皱了起来,他把帽子递还给周南,又说:“打架斗殴的都没事,你一个劝架的倒是丢东西了。”
周南接过帽子,可她不知道怎么回话,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袁朗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始在人群中晃悠,他的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他说:“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为免叶寸心和沈兰妮再起波澜,何璐先她们开了口:“报告。”
“说。”
何璐看了眼她对面的沈兰妮,说:“是我的过错,作为这支队伍的队长,我没有及时发现队员之间的矛盾,这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袁朗在中间踱来踱去,时面向叶寸心,时面向沈兰妮,听完何璐的话后,袁朗评了句:“还挺有担当的。”
谭晓琳见袁朗没有放过的意思,沉吟片刻后也出了声。
袁朗转身看向谭晓琳,“讲。”
谭晓琳说:“作为教导员,我应当及时疏解队员的情绪问题,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完之后,何璐微微侧眸,与谭晓琳互望一眼。何璐其实不赞同谭晓琳现在出头,但她也知道让谭晓琳保持沉默,实在困难。
默然片刻后,袁朗环视一周,问:“还有谁要说话吗?”
叶寸心瞪了沈兰妮一眼,然后打了报告。
袁朗:“讲。”
叶寸心说:“架是我吵的,人是我打的,跟队长,还有教导员没有关系。”
沈兰妮哼了一声。
袁朗转头看向她,“你有什么要说的?”
沈兰妮清了清嗓子,“是我先动的手,要罚就罚我。”
叶寸心立马开口:“不用你逞英雄。”
沈兰妮辩驳道:“我只是在承担我自己的错误。”
两人一来一回的又争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袁朗平静地看着她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口气说个干净,免得憋出病来。”
这下叶寸心和沈兰妮又不说话了。
“好吧,既然你们没话说,那剩下的话就让我来讲,”袁朗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规矩都是清楚的吧?一人犯错,全队受罚。”
袁朗见没人应话,便继续说:“所有人,晚餐前完成武装五公里越野跑,晚餐后负责打扫食堂卫生,其中地面卫生由叶寸心、沈兰妮两人负责。”
说罢,袁朗环视四周,“明白?”
“明白!”
然后,袁朗看向吴哲,“你还有其他任务吗?”
吴哲答道:“今日课程教学完毕,相应作业也已批改完成。”
袁朗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表,“五分钟后操场集合。”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动作起来。
田果嘟囔了句:“倒霉啊。”
“别说了。”欧阳倩戳了她一下,而后朝叶寸心笑了笑。
田果敷衍的应了声好好好,没再多说什么,而叶寸心听见田果的抱怨,她想说对不起,但是碍于情面,她终究是没开口,只是朝欧阳倩摆摆手,便拿起东西冲在了前头。
唐笑笑收拾东西时把打牌赢来的愿望条小心地压在书里,确定不会掉落后她才跟着阿卓走了,而路上阿卓问唐笑笑愿望条的事,唐笑笑则在关心阿卓手背上的伤口。
谭晓琳和何璐在商议着怎么解决叶寸心和沈兰妮的情绪问题,而何璐见周南还在座位上便催了一声。
周南应了声:“来了。”
然后周南看了眼袁朗位置上的钢笔。这支笔是她上大学后父亲送她的礼物,她挺喜欢的,就这么走了,她有点不放心,但直接拿回来,又好像不太礼貌。
而这一犹豫,教室里的人便少了一半多,周南低头看了眼时间,唉了一声便冲到袁朗面前。
袁朗望向周南的眼睛,“怎么?嫌五公里少?”
周南连连否认,解释说:“队长,那支笔是我父亲送的礼物,您用完后,千万要记得还我。”
说罢,周南朝袁朗敬了个礼就转身离开,而袁朗看着周南的背影,懒散的回个了礼,喃喃道:“老是您啊您的。”
沉吟半晌之后,袁朗忽而低眉轻笑。
拿过笔后,他就注意到了笔盖上的字母Z,他原以为是吴哲的哲,但现在看来应当是周南的周,也是周南的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