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章不臣每次见到贺珏，都像是猫见到老鼠一样，眼神躲闪，仿佛避之不及。

贺珏从小便会察言观色，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就比如刚才，贺珏吃完饭搬了个快递，章不臣见箱子又大又沉，便要帮他一把，却在伸手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贺珏的手。

瞬间，章不臣的脸色微变，表情不自然地避开贺珏的目光，动作迅速地接过箱子，便加快脚步走在了贺珏前面。

贺珏看着章不臣沉默的背影，欲言又止。

原来说，章不臣已经恐同到这种程度了吗？虽然嘴上说着不讨厌自己，但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是无法掩盖的吧。果然还是畏惧着与自己接触。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痛又麻，随着而来的，是热度退去，那控制不住的了冷颤。他手紧了紧，然后松开拳头，跟了上去。

下午去广播站的时候，桉汐趁着周围没人，忍不住问他，“你和……章不臣真的没事吗？”

贺珏忙着修改手里的稿件，平静地说，“没事。”

“可是……”桉汐回想起自己的室友和闺蜜对自己死缠烂打每日追问的画面，咬咬牙，说，“我觉得章不臣和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

“不会什么？”贺珏微微抬眉，“不会借着酒劲亲我吗？”

桉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珏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清澈的眼中似有星辰陨灭，星光散去，留有余烬，“其实，我喜欢过章不臣。”

“什么？！”桉汐立即惊呼出声，然后反应过来迅速捂住嘴巴，一脸激动地压低声音说，“姐就知道！不过……什么叫喜欢过……”

贺珏嘴唇翕动，笑意很浅，“意思就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桉汐扬起的嘴角瞬间垂下，她一脸担忧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贺珏说，“一个多月前。就在我跟他说过之后，就不喜欢了。”

桉汐听后，表情黯淡，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她声音微颤，问，“喜欢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住吗？”

贺珏笑得失意，却依旧清冷自持。他压下眼底呼之欲出开始泛滥的波涛，重归平静。纵使心口的酸疼，已经再次袭来，他却毫不在意，“能。却也不太能。”

他说，“我喜欢过他，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但确实是真的。如今我静下心来认真想想，我这一辈子，前面十几年踽踽独行，虽有人爱过有人恨过，却始终形单影只不曾为一人逗留停滞。或许是从小到大，我生来就被迫牺牲过喜欢的，得到我不爱的。仅剩的时光也都在克制自己的欲望，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时刻，我也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人。”

“上天要拿走什么便拿走，要留下什么我就要。没什么大不了的。”贺珏漂亮的眼中闪烁着零星点点的水光潋滟，映得他肤白胜雪皎洁如月。

他的语气又冷又寂，像是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却又好像早已波涛汹涌反复跌跌撞撞千万次，“可是现在……我短暂地感受到不一样的感觉。有人会在意的情绪，在意的感受，而不仅仅只是我的脸。”

贺珏忽然笑了，语气释然，“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给我试探我自己内心的机会，我几乎都快要忘了，什么是我想要的，什么是我不想要的。可是现在，他的出现让我很确定，我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很可惜，我已经尝试过了，但他是个直男。如果试图掰弯他，那就是我不负责。如果继续和他从前的相处模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对我不公平。”

“所以……”桉汐的脸上泛出心疼的神色，她噙着泪水，问，“你就打算这样放弃他吗？都不想争取一下吗？”

“不了。”贺珏笑着摇头，双面微微泛红，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不放弃，我会忍不住的，一旦依赖成为了习惯。我就舍不得离开他了……”

“你知道的……”贺珏温柔地看向桉汐，漂亮白皙的脸仿佛一朵开得无暇的水中花，“隐藏爱意本就很难。如果还不克制，那么即便我嘴上说着不爱他了，那么心还会跑出来。”

-

章不臣坐在宿舍里，迟迟等不到贺珏回来，感觉心里越来越慌乱。他仿佛如坐针毡，外面天都黑了，平时周末这个点他早回来了。

吴豪和许宁致倒是没心没肺，依旧一个和女朋友打视频，一个玩着游戏。

自从上次因为亲了贺珏晚上梦遗之后，章不臣每次看见贺珏那张平静清冷的脸，都会觉得浑身燥热，像是控制不住体内的血一样，在四肢百何横冲直撞，往下汇聚。

这就导致，他每次都不敢和贺珏再有任何的眼神接触或肢体接触。果不其然，贺珏也越来越少和他一起。大部分时候，贺珏都不知道在哪。

或许是那个失控的吻，让贺珏讨厌了自己。章不臣心想。

明明贺珏一开始喜欢自己的，为什么后来就不喜欢了？再到现在的，近乎是嫌弃地躲着自己。

自己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吗。章不臣有些迷茫。

自从上次怀疑自己是不是gay之后，章不臣就没有停止对自己真实性取向的探索。直到那晚，他接着酒劲，明明脑子清醒得很，却还是忍不住犯了错，强吻了贺珏。

章不臣的酒量很奇怪，他喝一点点酒就会头晕变醉，但是超过一杯，就会保持一段时间的异常清醒。仿佛摄入了足够的咖啡/因一样，浑身从血液到骨髓肉/体，都冒着精神高涨的亢奋。

不过这就像是打了针肾上腺素一样，酒劲过后，就会迷迷糊糊开始不省人事。

所以那晚，他不顾一切粗暴地吻上贺珏的唇，对着他又啃又咬的时候，准确来说，他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是醒着的。

虽无理智，但却理性。

因为他那时候，望着贺珏漂亮勾人的脸庞，脑海中只有一个既原始又疯狂的想法，那就是：想亲。

非常想亲。

并且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幸好后来酒劲上头，他真的不省人事了。不然章不臣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面对这分明被自己曾经拒绝过，又后悔这样回复的贺珏。

章不臣不敢说，也不敢去想。但他好像，确实有点后悔了。后悔当时面对贺珏真心的表白反应如此剧烈，后悔当时没有处理好贺珏那一颗温热的心，后悔自己拒绝了他的喜欢。

后悔……

章不臣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忽然，传来一声钥匙插入门的声音，章不臣循声望去，恰好去推门而出的贺珏面面相对，然后两人同时避开目光。

他立即装作要喝水，端起桌上的杯子，却发现里面没有水。尴尬地放下时，脑中想的是：果然，他还在躲着我。

贺珏带上门，和笑着跟他说“回来啦”的吴豪两人打完招呼，然后将包挂起来，目光轻不可微地瞥到章不臣沉默的背影，然后走到阳台关门。

——果然，章不臣还在因为那个醉酒的吻而和自己避嫌。

章不臣看到贺珏摘下耳机，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似乎是耳机没电了，不方便在宿舍聊。

一时间，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想起来，贺珏当初和自己表白的时候，他也是站在那个位置。

那个时候，贺珏心中喜欢的人，是他章不臣。那现在呢？

章不臣偷偷看过去，隐隐约约只能看到贺珏的侧脸，他一边和对面说话一边开心地笑着。

是谁啊？大晚上不睡觉还打电话骚扰人！章不臣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胸腔里憋足了气，一时感觉太阳穴处的青筋都突突地跳动着，血液直往上涌。双手也忍受不了攥紧了。

终于，几分钟过去，看贺珏还没有挂断的意思，反而越说越起劲，笑意也越来越灿烂，章不臣猛地站起来，推开了阳台的门。

贺珏闻声看去，本来笑着的脸在看到章不臣的瞬间，变得冷漠。他平静地问，“有事吗？”

章不臣心跳如雷，避开贺珏直视的目光，说，“我上个厕所。”

然后他赶紧钻进卫生间，关上了门。贺珏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便压低声音说，“你继续说。”

电话那头的桉汐正在宿舍一边吃着烧烤，一边喝着啤酒，顺便给他出谋划策，“我说，姐准备了一个身高一米八八六块腹肌的猛男，明天给你介绍认识认识。”

贺珏叹了口气，拒绝道，“别开玩笑。”

电话那头的桉汐忽然拔高音量，自信地说，“姐告诉你，对付这种男人，就不能手软！无爱一身轻！你长得这么好看什么猛男不能拿下？听我的没错。明天打扮好看点……不对你不打扮光那张脸就已经不可挑剔了！然后，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最好的话就是你俩立即就能成！以后两个人一起干嘛，也可以互相照顾，再也不用看他章不臣的脸色！虽然他人也不错，但是恐同的人姐不喜欢！每个性取向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桉汐嘴巴就跟开火一眼，噼里啪啦输出一大堆，贺珏根本来不及制止，她就说完了。然后还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对了，听说他的尺寸也很棒哦~当然我的意思不是我试过，是据可靠人士的大道消息说的，他俩一起在大澡堂子洗过澡……”

“stop！”贺珏及时制止了桉汐的越说越多，“我考虑一下，明早给你回复。”

挂掉电话后，贺珏小心翼翼地走到卫生间门口，他并没有听见里面的上厕所动静。顿时他心里一慌。

而章不臣此刻，和贺珏隔着一扇门，将一切听到脑中。顿时，感觉火烧眉毛。

188六块腹肌算什么？这也能算猛男？我可是有190八块腹肌！

章不臣紧张起来，他依稀还听到对面那人和贺珏说，要给贺珏介绍的猛男尺寸很棒。

什么尺寸？难道是……

章不臣疑惑地低下头，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将自己的短裤往下扯了扯，心道：搞得我尺寸不棒一样？

下一刻，门外的贺珏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试图一点点挪到门前，看章不臣是否真的在上厕所有没有听到对话，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块不知道被谁丢弃的饮料瓶。

“啊——”

贺珏整个人往前一扑，撞到了门上，瞬间门被弹开。章不臣站在门的一侧，一脸震惊地看着忽然撞开门的贺珏，伸手就要去扶。却忘了，他的短裤还没有拎起来。

摔倒在地的瞬间，贺珏绝望地看到章不臣那包裹在黑色平角内裤里，鼓囊囊的一大团。立即瞳孔惊怔。

——确实尺寸棒到有些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贺珏：害怕

章不臣：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