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章不臣早早地就醒了。甚至说，其实昨晚，他压根就没怎么睡着。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他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看看对面床上有没有人离开。当隐隐约约瞥到那团被子里，微微隆起的人形轮廓时，章不臣松了口气，慢慢躺了回去。
下一秒，贺珏迷迷糊糊坐了起来，然后举起手机解开勿扰模式，发现才八点多，桉汐已经给他发了一堆消息。
桉汐七点多就信息轰炸，问贺珏到底有没有决定好。
贺珏的目光穿过床帘，试图看透什么，却忽然收回视线。是啊，章不臣都恐同成这个样子了，为何还要抱有别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桉汐或许说的有道理，眼下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交男朋友，至少名义上他如果有了对象，可能在宿舍里和章不臣相处会更加自然。两人都不必不自在。
想到这里，贺珏回复了桉汐，问他什么时间，什么地方？然后便开始蹑手捏脚地下了床，换衣服。
结果，刚落地穿好鞋，旁边的上铺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贺珏抬头，与章不臣紧张的眼神对视上。两人立即分开。
章不臣动作很快，像是急着去干什么。看到贺珏准备去卫生间洗漱，好似马上就要出门，他故作自然地随口一问，“大清早地你就要出门吗？”
“嗯。”贺珏点点头，面带着淡淡笑意，却只在皮相不在骨肉，“出去见个朋友。”
章不臣表情微僵，只能跟着艰难地点点头，然后看着贺珏动作轻快地钻进了厕所。
下一刻，贺珏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章不臣看了看还在酣睡的吴豪二人，心跳如雷地凑上前去。贺珏的微信一向没有关闭预览。
此刻，桉汐发来的消息，同样在锁屏页面一览无余。
——十一点半怎么样？地点我听说你喜欢吃学校附近的那家中餐，不如我就让他去那等你？你收拾好不急不慌过去刚刚好！
章不臣浑身一怔。真是天要助他！这家店他和贺珏之前也吃过几次，他们家的蒜蓉排骨和烧虾都是贺珏挺爱吃的。
既然就在学校附近，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于是，等贺珏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看到章不臣站在镜子前试衣服。贺珏顺口问，“你也要出去吗？”
章不臣立即挺直了腰，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就出去买个东西。”
贺珏“哦”了声，没再管他，然后打开自己的衣柜，准备换一件衣服。
今天不管是约会，还是见别的朋友，为表尊重，他都应该穿的正式点。于是贺珏翻出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和一件浅蓝色的垂感直筒牛仔裤，再次钻进了卫生间。
不就见个男的吗？又不认识，干嘛要特意为了他换衣服？章不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越来越暗沉。
等章不臣看到换好衣服的贺珏，立即瞪大眼睛，盯着他呆怔住。
贺珏本就皮肤白皙，这件白色的衬衣布料极好像是乳白色的牛奶制成的，给人一股针脚细腻的织物感，高级而内敛却不失精致。
最特别的，是这件衬衣上，挂了好几只精致的白色蝴蝶，胸口处，锁骨处，以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处，随着贺珏走路的动作而轻轻地浮动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振翅而起，翩跹飞走。
视线往下，是微微凸起的胯部，然后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贺珏本就生的异常精致漂亮，搭配上这样一套不算适配的衣服，却显得更加的惊艳。连清瘦的锁骨，都像是弯曲的生命之弓，随时随地都可能俘获任何人类的心跳。
他好似神话里那些倾倒众生，无意世俗，睫羽间凝着悲天悯人的仁慈的天使。越是美艳，越是纯洁不可亵渎。
“怎么了？”贺珏看着章不臣有些僵住的表情，奇怪地问。
章不臣立即缓过神来，匆忙挪开头，仿佛避之不及，不敢看他，“没什么。”
贺珏没有察觉，章不臣眼睛里燃烧着的炽热欲望。他对着镜子扫了一眼，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拿起手机，准备出门。
“等一下！”章不臣忽然脑子一热，就喊了出来。
贺珏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章不臣愣怔住，摸了摸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今天很晒，建议你把伞打着。”
贺珏盯着章不臣的眼睛，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紧张的样子仿佛时刻都有可能窒息。于是他点点头，从墙上的挂钩摘下伞，“谢谢。”
见贺珏还是要走，章不臣立即追过去。贺珏漂亮的眉毛微微一皱，“你有什么事吗？”
章不臣跟着贺珏出了宿舍，两人站在空旷的楼道里，章不臣被贺珏平静入水的目光仰视着，心中莫名慌乱得厉害。
他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又猛地点了点头。最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指着贺珏的脸，支支吾吾道，“你的嘴唇……”
“我的嘴唇？”贺珏狐疑地伸手，指尖拂过唇肉的瞬间，心口一颤，仿佛触了电。
章不臣脸色发红，他不敢直视着贺珏的双目，说，“我觉得你的嘴唇好像……比之前肿的更加厉害了。”
贺珏一听到他说着话，立即羞愤地瞪了他一眼。他再次想起来那天晚上，章不臣像只疯犬一样，失控粗暴地啃咬着自己的唇。
他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又缓慢摸了摸。这才感觉，好像嘴唇比昨天肿的更加严重了，那道被咬破的伤口也似乎更加醒目发红了。
章不臣！贺珏立即气得不行，手指用力地攥紧起来。
“要不这样吧？”章不臣忽然笑着说，语气乞求，“你这嘴唇的伤就这么不管也不行，我带你去校医院开个药吧？也要不了你几分钟的时间……你看行吗？”
贺珏望着声音越来越低的章不臣，在自己面前低着头。明明这么高大的一个男生，此刻却委屈可怜的像只夹紧尾巴的大型犬。
他心里顿时一揪。
想着那晚他也是喝醉了酒，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咬伤了自己嘴唇，他章不臣应该也不完全知情。而且现在还早，距离越好的吃饭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
想到这里，贺珏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章不臣一脸期待的样子，终于说，“好吧。”
说罢，章不臣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得到主人夸赞或奖励的大狗，立即摇着尾巴，喜笑颜开地盯着贺珏。
“我来吧。”章不臣从贺珏手里接过伞，然后走出了宿舍楼，撑开来为两人挡去头顶刺目的太阳。
贺珏没说话，只是任由章不臣撑着伞，两人一路上没说话，走进了校门口的医务室。
问诊的医生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性，戴着口罩，眉眼清冷凌厉。看到两人进来，从电脑椅上抬眼扫了一眼，问，“哪里不舒服？”
贺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章不臣站在贺珏面前，同样一脸的尴尬。
医生见他俩表情怪异，于是又问，“你俩是谁要看？”
章不臣抬手指了指贺珏，然后故作镇定地说，“医生，我们想开点那个……”
医生敲了敲键盘，头也没抬地问，“哪个？”
“嗯……”章不臣指了指贺珏的脸，医生疑惑地扫了下章不臣，又瞥了眼贺珏，见他捂着嘴，一幅害羞的样子。
“呃。”医生眼神怪异，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两人赶出去。但事实上，她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她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没好气地说，“要买那个去超市或者药房，学校医务室暂时不提供。”
章不臣一脸惊讶地回头，与贺珏面面相觑。章不臣挠了挠头，尴尬地问，“不过买个消炎药都买不到吗？”
“啊？消炎药？”医生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们要买避孕套呢。”
说罢，章不臣和贺珏同时一怔，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迅速红了脸。
医生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不免也有些尴尬。她接着问，“哪里受伤了要用避孕……消炎药？”
贺珏立即瞪了一眼章不臣，憋着气，艰难地指了指嘴唇。
医生“哦”了一声，但是藏在口罩下的表情依旧风云变化。她让贺珏报下姓名和学号以及身份证。章不臣不解地问，“这些也要吗？”
医生轻描淡写地说，“当然。可以走医保的。”
章不臣尴尬地点点头，然后掏出了身份证，递给医生，“用我的吧。”
医生欲言又止地接了过来，让他缴费后去隔壁取药。章不臣“哦”了声，然后领着贺珏刚要出门，就听见医生以一种异常平静仿佛得道高僧的声音，轻飘飘地说，“年轻人还是要注意点，特别是颈部，如果像这样……啃，很容易出事情的。”
章不臣一脸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贺珏已经脸红得快滴出血了。
他还打算说什么，被贺珏拽着就跑出来了。两人站在校门口，贺珏气喘吁吁，但依旧不满地瞪着罪魁祸首，问，“你打算干嘛？就开个药还要随身带身份证的吗？”
章不臣反应过来，立即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以防万一。可能我办事有点晚了，需要在外面过夜呢。”
贺珏不懂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消息，然后便要走，“你先回去吧，别人已经到了。”
章不臣“哦”了一声，提醒贺珏记得赶紧把药膏涂了。贺珏应了声，便撑开伞出了校门。
章不臣傻愣愣站在医务室门口，看着贺珏离去的背影，感觉心里一阵的焦急。
这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章不臣看见刚才那个女校医脱掉白大褂，换上了一身利落飒爽的黑红色骑行服，手里抱着个很酷的头盔。
她头发刚散下来，一张脸清冷鄙人，美得像是冰水浸透的芭蕉。
“喂弟弟。”看到章不臣一个人落寞地站在这，刚才那个和他一起的漂亮少年不见了，女人笑着问他，“失恋了？”
章不臣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失恋吗？他或许算不上吧。毕竟，贺珏都没有和他在一起过。失联，那都是曾经在一起的人，才能有资格经历。
女人几大步走到对面学校围墙处，那里停放着一辆漂亮的摩托车。她一大步跨上去，然后将手机驾到面前的手机支架上，一甩头发戴上头盔。
“嗡——”
油门发动的瞬间，女人手机的电话拨通了，屏幕中出现一个盘着头发笑得温柔的女人。
“老婆，我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章不臣你跟踪老婆为什么还想着和他一起在外过夜？
什么成分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