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第一时间听到阿贞答话,陈老太连连冷笑。
“你不给也行,我去找你哥要!就说你们家怎么怎么要我一个穷老太婆的钱!”
她这话太没有道理。
阿贞只觉自己的心又要被冻结成冰。
她清晰地意识到,和陈达坚母子这样的人,是不能讲人情味,更不可能讲道理的。
她只能设法逃脱,然后,不管这些人如何,都不能心软。
陈达坚母子日后不管还要经历什么,那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她不是什么救世的佛陀,她甚至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救自己,何必为他人操心呢?
至于现在?
阿贞笑了起来。
可阿贞的笑容变得那么冰冷。
从阿贞口中吐出的话语,连之前仅有的那点温柔都没了。
“我不会给你钱的。”
“你?!”陈老太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小眼睛瞪大了,“你这天杀的臭没良心的!我家阿坚可都是因为你才遭遇了这样的事!我们阿坚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全都是你这狠心的小娼妇给害的,我现在就让你出点钱,你居然……”
她虽然老,但做出一副凶相的时候,也和现在的陈达坚一般,能让人看上去还觉得挺能吓唬人的。
不过,阿贞这时候根本就没有被她凶恶的语气和表情影响。
阿贞也不管陈老太说什么。
她只用更坚定的语气说:“我不会给钱的。你们家要做什么,是你们家的事。我的钱还要留给我女儿,还要还之前我欠的那些债。总之,你别想着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陈老太都被阿贞这番话弄懵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之前颇为软弱,只要她拿出家人来威胁,就肯定会畏惧、肯定会做出种种让步的阿贞,竟然还会这样拒绝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阿贞这里碰过壁。
再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她就想着,自己还要做些什么,才能让阿贞乖乖服软。
陈老太还想,要不是陈达坚现在不在,给阿贞再多的胆子,阿贞都应该不敢这样和她说话。她真的需要在陈达坚回来后,和陈达坚说阿贞现在有多不听话。
陈老太还想在陈达坚回来之前,再恶狠狠地骂一会儿阿贞。
她老了,肯定没办法和阿贞这样一个年轻女人比体力之类的,可那又如何?给阿贞再大的单子,阿贞都肯定不敢真对她如何。
要是阿贞忍不住了,她大喊几声,将这楼里的其他人都惊醒,那也肯定会有人来劝阿贞。
总之,她是安全的。
但又有强烈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那些寒意,将陈老太彻底吞没。
陈老太只觉自己冷到手指都要发抖。
她很想说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只看到面前的阿贞,微微低着头。
阿贞的头发偏短,刚过肩膀一点。
那样的头发就这样垂下,遮住了阿贞两侧脸庞。
陈老太只觉那一切阴森的源头,就是眼前的阿贞。
她被吓得连呼吸都变急促了。
这会儿的阿贞,看起来格外吓人。
猛然,阿贞抬起头来,对她露出笑容。
那笑,也怪诞诡异。
陈老太莫名想到纸人被强行画上去的笑容,仅仅只是画上去的,根本和笑的人的真实心情没有任何关系。
陈老太只觉自己都要变得更惊慌了。
她现在最后悔的是,为什么没在阿贞问她在这里住一晚上还是回家的时候,果断选择回家。
她为什么明知道这屋子不对劲,明知道给家里招惹来了脏东西的阿贞不对劲,却还和阿贞待一起,没考虑过阿贞有多危险?
而后,她听到阿贞的声音。
阿贞的说话的声音平到没有起伏,干巴巴的。
“很晚了,该睡了。你要七千,是吗?”
阿贞问完,再看着陈老太,将自己两侧的嘴角网上再扯高了一些。
可这个笑容,依旧看起来只像一个虚幻假象,而没带有任何情绪。
陈老太一动不动地看着阿贞先回了主卧。
至于小玉,早在陈达坚出门时,就被阿贞送回次卧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
阿贞回主卧的时候,并没有去关客厅的灯。
明晃晃的灯光,多少带给了陈老太一丝安抚,让陈老太觉得这屋子也没那么危险。
阿贞已经在主卧里关上门了,陈老太慢慢地缓了神,准备先去开次卧的灯,再出来关客厅的灯。
陈老太刚刚迈步,客厅的灯却闪了几下,旋即,让整间客厅都归于黑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陈老太叫出了声。
黑暗中,她隐隐还听到了低低的嬉笑声。
她的叫声并不大。
在声音发出的瞬间,陈老太就觉得自己喉咙也被什么东西给按着,强硬地将她准备发出的声音按了大半回去。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双冰冷的手,捂着她的嘴巴,掐着她的脖子。
她像在溺水的人,像挣扎,却无处使劲。
忽然,又有一丝亮光透了出来。
主卧的门被打开了。
灯光也正是从那里面透出来的。
阿贞在主卧走出来,看了看客厅中的陈老太。
“睡觉吧。”
阿贞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古怪。
陈老太傻乎乎地应了一声,借着主卧那一点光线进入次卧。
她都不再想什么开灯关灯之类的事了。
这会儿,想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这屋子里的东西厉害得根本不怕灯光。
陈老太更不知道,她为何会在阿贞走出来后,就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
这究竟是阿贞拥有对付这屋子里的东西的能力,还是另有缘由?
陈老太一概不知。
她也不想知道。
先睡觉,睡醒了,等陈达坚回来了,她再和陈达坚好好商量。
但想到陈达坚,陈老太就不可避免地再想到已经被陈达坚拿走的那点钱。那可真是好大一笔钱。她攒下的养老金就那么多,虽然每个月都能有一些进账,但进账的数量并不大,她如果还想再攒下七千,都不知道要多久。
还有,接下来应该要去请更多的大师来帮忙驱邪了。
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想到钱,陈老太又想到阿贞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一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阿贞都说了她不可能从阿贞的手中拿钱,但阿贞又问她是不是七千。这七千,是否还有其他含义?
陈老太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她今天一天走了不少路,又去了好些地方,真的觉得累了。
陈老太睡得正朦朦胧胧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床边看去。
这一看,陈老太就又被吓得心脏怦怦直跳。
低着头、披着头发的阿贞,竟然就这样站在她床边!
阿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过于吓人。
陈老太嗯哦地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声音。
继而,她又被吓得不敢再闹出任何动静。
声音,会不会惊动面前这怪异的东西?
哪怕在她床边的看起来很像阿贞,她都不觉得那真的就是阿贞。
她只觉恐惧。
可她还听到了阿贞的话。
“你要我给你钱,七千是吧?我凑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凑够这七千呢。”
次卧里只有小夜灯照明,阿贞现在又是背对着光的,阿贞的脸应该藏在黑暗里,无法让人看得清楚。
陈老太却觉得自己看到了阿贞惨白的笑容。
平常的陈老太只要听到和钱有关的事,就会特别起劲。
她年纪大了,又知道自家儿子是个靠不住的,她就觉得只有自己手中的钱,才是能真正让人安心的好东西。
但这一刻的她,想到钱,只有恐惧。
阿贞应该没有出过门。
就算出门,这大晚上的,阿贞也应该不会去找别人拿现金。而需要这样大半夜摸来她房间给她的,除了现金,还能是什么?
陈老太看着阿贞摸出一沓钱,一张张地数着。
那些钱看起来很奇怪,大小似乎和陈老太记忆中的不同。
可这会儿的陈老太已经被吓得够呛了,她的思考能力都变得极弱。
她没意识到那些,只隐约地看到阿贞数着的钱标有“50”的字样。
终于,阿贞数得差不多了,就将钱放下,摆在她的枕边。
“你要的,给你了。”
说完,阿贞转身往外走。
阿贞的脚步声听起来那么轻,轻得仿佛她双脚根本没有落地。
陈老太只清醒了这么一小会。
她看着阿贞出了门,想要去看看自己枕头边的钱,但不等她的手触碰到钱,她就再次沉沉睡去。
陈老太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阿贞要上班,小玉也被阿贞送去了楼下老夫妻那。
陈老太心里也清楚,但醒来后,发现屋子里忽然只剩自己,还是让陈老太陷入了短暂的惊慌中。
陈老太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默默地回想起了发生过的事。
她开始找阿贞昨夜拿过来的钱。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阿贞,应该就是将钱放在了她枕头边。
但靠近床沿的那一边的枕头边,并没有钱的踪影。
陈老太摸索了一下,还往床下看了看,都没有看到。
陈老太只当自己昨晚太累了,坐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可等她再往床上看去,她陡然看到床贴墙的那一边的枕头边上摆着一沓纸钱!
那绝对是纸钱!
那样的大小,那样的色泽,指挥室纸钱!
陈老太惊恐得后退了两步。
凭着她对纸钱的印象,她能肯定,那纸钱就是50一张。
陈老太说不出任何的话。
强烈的恐惧感冲击着她的心脏。
但奇异的是,她觉得自己身体还能支撑。
她感觉到了情绪上的强烈变化,却没有产生太大的感受。
在她耳边,还传来了嘻嘻的笑声。
这笑声有些像昨晚客厅的灯光刚刚熄灭时,她听到的那怪诞笑声。
而笑声的主人,似乎也正要和她说话。
这次,陈老太听到了。
“别死噢,别死在这里噢,我和姐姐才找到个有趣的地方,有了有趣的玩具呢……嘻嘻,死不去,死不去,继续被我和姐姐玩。”
惊恐中,陈老太想到阿贞招惹回来的姐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