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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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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姜司南一起搬来的,还有那把瓦蓝色的吉他。

于是谢忱发现件事儿,姜司南大半夜不睡觉,对着他的吉他大卸八块,零件摆了一地。

他夜里伤口痒睡得不踏实,起来好几次,都看到姜司南房间还亮着灯,门也不关好,里面在干什么一目了然。

谢忱站门边明知故问:“哎,你们又玩着呢?”

姜司南盘腿坐在地上,一直埋头思考着,时不时侧耳贴在琴桥上用指节敲一敲,很是专注。

谢忱乍一出声,他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弦器差点飞出去。

“呼,你还没睡啊?”他拍着胸口平复了一下,伸手去推快要掉下鼻梁的眼镜。

“你不也没睡。”谢忱一眼就发现了对方脸上不和谐的地方:“近视?平时没见你戴过眼镜。”

那副眼镜松松垮垮的,扶一下掉一下,黑色圆镜框朴实无华,呆板地封印了姜司南小半张脸。

姜司南一心二用回道:“只是轻微的散光,平时不用戴。乐器内部的零件细密,差之一毫失之千里。”

“你要对它做什么?”

姜司南歪头将耳朵贴在弦上,看向谢忱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下班,姜司南撒腿就往家里跑,谢忱叫都没叫住。

还算是记得自己的使命,夜宵时间他出来给谢忱做了吃的,等谢忱吃完后刷了碗,就又把进房间忙活去了。

谢忱一头雾水地被关到了门外。

直到后半夜,姜司南兴冲冲敲开谢忱房门,将组装好的琴拿了过去。

他针对即将到来的比赛,对零件做了改良,音色清润高昂了许多,更适合万人体育场规模的大舞台。

谢忱打了个哈欠,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乏善可陈抬眼:“先放那吧,明天试。”

姜司南非但没被赶走,还兀自讲解起来:“你们乐队的歌很有灵气,风格也足够独特,目前还没有一种类型来定义你们的音乐风格,但比赛的话,严格意义上会被划分为情绪摇滚。”

“今予的编曲思路很明确,曲风底色走的是丧燃系,所以大多是在用军鼓和小号做主支撑,中后期营造一种辉煌昂扬的状态。那么前期‘丧’的部分,如果弦乐撑不起来,听感上就会苍白,直接影响情绪转换。谢忱,你的作用至关重要!”

谢忱堪堪抬眼。

堵在他门口的这位老师身上浑身在散发技术宅的狂热,丝毫不知道看一眼现在已经几点了。

姜司南说:“我给音色做了点改动,可以和军鼓、铜管这类自带秩序感的乐器更加契合,你来试试。如果不顺手,我再改改。”

谢忱在姜司南的坚持下,只好下了床。

考虑到扰民的情况,谢忱半推半就进了姜司南卧室,姜司南关上门,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口琴。

姜司南:“条件有限,我用这个代替管乐,合奏一下试试。”

谢忱已经不感到惊讶了,这群痴迷乐器的神经病,一个个的......

他将吉他背带套头背好,半死不活倚在贴了隔音棉的软墙面上:“哪首?”

姜司南想了想:“就那首《离谱》好了,你们乐队主打歌。”

“嗯,来吧。”谢忱淡淡应了一声。

姜司南给了个节拍,谢忱应声进了前奏。

弹琴是一种肌肉记忆,谢忱即便是再不爱练琴,指法也不至于生疏,前奏弹的还算丝滑。

姜司南不自知地进入了老师状态,在一旁轻声提醒着:“带情绪,谢忱,不要低头找弦,手腕放松,想象歌词的表达。”

谢忱烦烦地皱了下眉,很凶但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一道悠扬的口琴声在他闭上眼睛时闯了进来,与吉他的节奏纠缠到一起。

时而低鸣作衬,时而高调引导,牵引着吉他声去触摸音色的极限。

谢忱逐渐不再皱眉,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惊讶。

他听到手里的吉他发出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情感,很陌生,他没有过。

谢忱一贯的琴风是冷硬的、躁动的、六亲不认的,可以用杨今予给他写的那首《浅水湾的日与夜》里的一句歌词来诠释:“催熟的童谣,狗都不听。”

——在不合时宜的年龄里,提前永别了童贞。说得难听点,就是8岁小孩看簧片,生理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就被狂空乱炸塞满了,混沌的很。

如果琴声有画面,那他交上的画作的就是白梦匣里茬架的小巷,野狗似的衰男丧女挥舞着棒球棍,挥不走烂命一条,带不走半点骄傲。

狭窄的命运只会骑在头顶,戏谑大笑,那就是少年的琴声。

该说不说,确实是挺摇滚的,要的就是这种天怒人怨,杨今予在求谢忱加入乐队时,曾这样评价道。

但谢忱热情有限,能答应陪他们玩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今予想要激发他琴声里更多样的面,谢忱总也不配合,说自己已经到了上限。

就在刚刚,那把经过改良的吉他在谢忱手里迸出一抹不可多得的澄明,轻盈美妙,山涧飞流般,破开晨雾涌进悠扬的远山。

很清澈的听感。

他陡然睁开眼看姜司南,微微讶异的神色从眼底跑出来。

姜司南吹着口琴腾不出嘴说话,只是弯了弯眼睛,对谢忱露出鼓励的笑意,示意他继续。

一曲终了,姜司南上气不接下气的深呼吸几口,谦逊地用袖口蹭了下嘴巴:“吹奏我是半吊子,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但吉他的变化,你应该感受到了吧?”

“......嗯。”这个谢忱不得不承认。

这把吉他在他手里六年,从来没给过他像刚刚的感受,有那么一瞬间,常年蒙住双眼的障碍物好像移开了一点点,出现了从没见过的路。

姜司南说:“你的天赋真让人吃惊,我以为你会需要再多弹几次才能找到窍门。”

窍门吗?谢忱愣了一下。

所刚刚那一瞬间的感受,不是错觉啊......

姜司南很委婉的提出了谢忱的问题:“不过技巧还是有些生硬,指法需要练,以及一些新手才会犯的常识性错误。这是为什么?你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学习吗?”

谢忱卸下身上的吉他,淡道:“没有。”

“是自学的?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没学过,小时候看宋娴弹看会的。”

“什......?!”

姜司南瞬间张大了眼睛,谢忱不好说那圆溜溜的镜框后,究竟是匪夷所思还是万念俱灰,忽明忽灭的,情绪复杂极了。

半晌姜司南才说出话:“......真可恨啊。”

谢忱觉得面前这位老师好像想杀了他。

他一歪头,恶劣地笑意挂上眉梢:“怎么了姜老师,吉他大师应该不会把这种菜鸟程度的东西放眼里吧。”

姜司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谢忱,这份天赋是恩惠,以后珍惜它,好吗?”

“再说吧。”谢忱听到‘恩惠’二字已然垮了脸,好心情被搅了个一干二净。

他挥挥手告辞:“困了,晚安。”

姜司南不知道自己哪又踩雷了,扶了扶眼镜,无所适从地看着谢忱咔嚓一声带上门。

一个名为【爱|广播|飞机】的群聊头像在谢忱手机里闪动起来,不断开始刷屏,谢忱回到房间时余光扫了一眼屏幕,没打开看便关了手机。

这一夜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很多年了,旧香港的影像再次出现在眼前,阴暗潮湿的笼屋亮一盏斑驳的灯。蚊虫绕着黛青色的灯罩转啊转啊,蝉鸣吵得耳朵疼,彻夜不休。

他的生日在盛夏三伏天,每年这个季节都像是把棺材房扔进火里炙烤,让里面的人活着经历火葬。

宋娴弹琴唱生日歌,谢忱望着已经化了一半的蛋糕,问什么时候可以吃?

“要许愿才行。”

“哦。”谢忱没有闭上眼睛,蜡烛在他瞳孔里快要燃烧殆尽,还是没想好愿望。

宋娴身上还穿着夜总会的包身裙,刺鼻的香水味与房间的霉味纠缠到一起,好似她烂透的命运。

谢忱算不上喜欢听宋娴唱歌。

他的母亲有着天使吻过的嗓音,比香港很多女歌星唱的都好。但他母亲没有被天使眷顾的好运,嗓音在她身上如此危险。

那把破旧的吉他他早就学会了,没觉得有多难,宋娴出去接客时,他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这夜似乎有些不寻常,空气中有暴雨将至的味道,又要在本就逼仄的房间里摆满洗脸盆了,他想。

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闯入这个简陋的生日现场。

宋娴歌声戛然而止,平静中透着一丝颤抖,轻声说:“阿忱,你出去一下,妈妈突然想起来被单还挂在楼下没有收。”

谢忱沉默的穿好鞋子,经过蛋糕时,吹灭了蜡烛。

他许了个愿——希望世界上没有音乐。

男孩儿抱着楼下早就被恶意剪烂的床单回来,背靠墙边站好,只有一门之隔的房间里,传出噩梦般的痛苦呻/吟。

那个男人他不认识,无所谓了,每个突然找进他家的男人他都不认识。

似乎是个有点权势的人,他听见那人低喘的承诺,说可以让宋娴上报纸,说宋娴的嗓音是上天恩惠,说宋娴可以凭借这份恩惠,带着儿子住大房子。

他还说......宋娴叫/床声特别好听。

谢忱听不下去了,跑下楼呕了半天,呕得肝肠寸断。

他身后吃人的棺材房里总有几盏灯是彻夜亮着的,暧昧肮脏,不止他一家。

但宋娴是特殊的。很难说音乐天赋在她身上是恩惠还是诅咒,她是抓住一切机会冲出牢笼的黄鹂,是香港关不住的红玫瑰。

因为她有谢忱了,她说过,忱,你就叫阿忱吧,你要拼命自由、不负热忱。

谢忱惊醒时一身的冷汗,他翻身起来,凌晨三点半。

姜司南迷迷糊糊中总觉得不安,起来倒水喝,发现谢忱的房门开着,里面没有人。他无意识地扫了眼窗外,寂静的白梦匣,空荡荡的小巷。

一道亮光突兀闪过,机车的发动机声躁动不安的响彻楼宇,尾翼的车灯仿佛猎豹的眼睛,以闪电速度咬破夜空。

姜司南心里一惊。

那个不要命的飙车少年,是谢忱!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姜老师离走进某颗水泥心脏就差那么一点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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