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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在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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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司南刚来蒲城的时候,虚岁十五,身上只有一把支教老师赠予的手风琴,和来自大山那头乡民们的寄望。

坐上转乘的绿皮火车时他才发现,原来对摇滚之乡慕名而来的不止他一个,越是靠近蒲城,越是随处可见拖着琴箱上车的年轻人,衣衫褴褛遮不住他们炽热的灵魂,年少憧憬塞满了车厢。

三天三夜的站票,那是姜司南这辈子最难忘的旅程。

那趟火车一路北上,成了一道奇景。车厢内素不相识的各位按耐不住才华,纷纷掏出自己最宝贵的乐器,三两扎堆就能组建起临时乐队,对这场漫长的旅途聊以慰藉。

移动的音乐铁轨终日不休,他们脚步还未抵达蒲城,心好像已经飞到了最大的舞台。

第一次出远门的姜司南只是震撼地看着、听着,一时间意识到天地浩瀚,大山之外的世界如此多彩。

“哎,弟弟,你站了一天了,要不要坐会儿。”突然有人拍他,他回头看,心里啊了一声。

啊,是她。

这个剃了寸头的女生姜司南注意很久了,因为在此之前他没见过女孩子留毛刺发型的,嬉皮士风格的发巾拧成麻绳系在额顶,特别时髦。

女生大概是个性格直率讨喜的,从上车起就跟大家打成一片,已经在好几个“乐队”串了场,用口哨来伴奏。

姜司南至今还没见她掏出过自己的乐器,好像她本来就没有带乐器上车。

女生拍拍姜司南前面座位的肩头,喊道:“那谁,你坐了一天了,把座让给这个弟弟坐会儿吧。”

座位上的男生也好说话,立即让了位置。

姜司南有些局促:“谢谢,不用了,我买的站票。”

男生说:“我也买的站票,这座本来就是空着的,看你年龄还挺小的吧,这么早就出来了?”

姜司南嗯了一声,盛情难却,只好坐了过去。

那个年代的人都早熟,十几岁就离开校园出来打拼的人比比皆是,谁也没觉得奇怪,没有问更多。

他们显然更在意姜司南一直抱着的箱子。

寸头女生自我介绍道:“叫我春野就行,本名我就不说了,出门在外都叫艺名。你这箱子里什么乐器?”

姜司南颔首:“手风琴,我叫姜司南。”

“稀有物种啊!”春野惊叹,扭头就昭告天下:“哎,这里有个弹手风琴的,谁敢与之一战?”

车厢里齐刷刷的眼睛冒着火就来了。

姜司南的下半句“但其实我是吉他手”卡在了喉咙。

众人开始起哄:“弹一个!弹一个!”

姜司南眼见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彼时的他颇有一腔自负的鸿鹄志,觉得自己本来就是天才,亮一手又何妨。

于是也不再拘谨,掌声让他忘乎所以的掏出了琴。

他弹了最拿手的《贝加尔湖畔》,车厢里欢呼不断,喊着:“安可!安可!”

那个下午,不断行驶的列车上,他成了话题焦点。

音乐人的共鸣往往只在一瞬间,他弹琴的时候,越来越多人抄起自己的乐器加入,整个车厢爆发了大合唱。

春野叫嚷着,谁的锅碗瓢盆借我用一下!本姑娘忍不住了,我也给你们秀一手!

姜司南沉浸在那种氛围里,心里微微一笑,啊,原来她是鼓手。

春野的人缘真好,一时间四面八方的人都把不锈钢食盒丢过来,还有递洗脸盆和杂物桶的。

她席地而坐,将锅碗瓢盆错落有序摆好,掏出了双背包里的鼓棒。

一阵铿锵有力的鼓点加入,细碎稳健的节奏瞬间燃爆了全场,破铜烂铁塑料桶的组合,居然把全车厢的弦乐都压了下去。

逐渐有人跟不上速度,姜司南的琴声不肯示弱,手指在手风琴上按出了花。

那一刻,就只剩姜司南和春野的主场,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结束后,春野佩服道:“你小子行啊,第一次见有人能跟上我的。”

姜司南也从容应答,有点耐不住心里的张扬:“手风琴不是我主攻乐器,其实我是吉他手,你敢不敢让我换吉他,再来一把?”

“年龄不大口气这么狂?来,我这把借给你用,让我们开开眼。”身后一个吉他手大哥递来他的琴。

落霞铺路的铁轨上,那日南迁的雁飞过火车上方,车厢内狂欢的即兴合奏,给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是姜司南无数次午夜梦回的片段,好像人总是难以忘怀人生高光时刻,他还未抵达摇滚之乡,已经把巅峰留在了没有尽头的列车上。

下车后春野喊住了他:“你是来蒲城组乐队的吧,有熟人吗?提前找落脚的地方了吗,待会儿去哪吃饭?”

姜司南摇摇头,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第一件事并不是自己憧憬了一路的乐队梦,而是像春野说的,去哪吃,去哪住。

春野笑笑:“重新介绍一下,我今年十七,本名叫王招娣,很土吧,哈哈。我是本地人,跟我走吧,带你见见我乐队。”

在此之前,“摇滚”二字只存在于姜司南的MP3,大山实在太贫瘠了,没有人教过他音乐可以有多少种形态。其实他对真正的乐队是什么样子,完全一知半解,只是一腔憧憬。

姜司南着了魔似的跟春野走了,倒不是没想过会不会遇到坏人,只是他觉得,春野向他报了本名,一定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

而且她的鼓棒可以证明。

于是他第一次被带进真正的地下摇滚世界,春野的乐队叫“滚星”,全女子乐队。

她说,我们的音乐会像滚落的陨石,狠狠砸烂这个不公平的宇宙,很酷吧?

姜司南眼睛冒着星星交到了陌生城市的第一批朋友,他也顺理成章成了姐姐们的团宠,被她们带领着认识了更多同道,一头扎进名为热爱的殿堂,成了摇滚乐这条朝圣路上的一名信众。

只是后来......

此时已经三十三岁的姜司南回望自己失败的人生,不得不承认,那个桀骜的他已经不存在了。

他后来的生命,就是一场漫长的赎罪。

他背着负罪感活到至今,跋山涉水回到蒲城,已经习惯了和煦温柔的待人接物,微笑的假面与骨血相融,形成了他今日的皮囊。

若不是谢忱刻薄的指出来,他甚至要忘了自己原本也是骄傲过的少年,骨子里有过宁折不弯,不喜欢处处讨好。

晚上排练结束后,杨今予发现姜司南居然没上谢忱的车。

“您今天不去忱哥那儿?”

姜司南扭头,勉强笑笑:“嗯,我想回去把你那首新歌再改改,突然有个灵感。”

“那敢情好。”杨今予迫不及待道:“那首歌就剩最后一小段,回去我跟您交流一下想法,争取今晚完工。”

“好。”姜司南点点头。

谢忱的摩托发动机轰得一声,声音在夜色里无比招摇,头也不回飙车走了。

杨今予纳闷望了一眼:“忱哥不对劲。”

姜司南嗯了一下。

“而且您今天也话少,都不指导我们了。”

姜司南:“......”

杨今予感觉有点微妙,凭借直觉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排练气氛不太对呢,你跟忱哥好像都有心事,动不动就走神。”

“有吗?”姜司南干巴巴笑了下,“没有吧,你们练习到现在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没什么需要我指导的。”

“那倒也是。”杨今予点点头,觉得最近成果还不错。

姜司南断不可能告诉杨今予,他和谢忱现在大概是......在冷战?莫名其妙的,姜司南都没搞懂这一切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太奇怪了。

回去后杨今予问起livehouse的事,姜司南讳莫如深,只说让他再等一天。

他直觉谢忱今晚回去睡一觉,明天就会有定论。这事儿拖不得,谢忱心里有数,他只是需要整理好心情,然后没事儿人似的出现,得意的告诉杨今予,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他会像神一样扭转局面,被大家闹着喊忱哥牛逼,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定位。

第二天果然不出姜司南所料,谢忱带上了救世主的假面,像邀功的孔雀,把杨今予单独喊了出去。

两个人在外面聊了很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今予是被谢忱背回来的,脸上笑个没够。

“能不能别乱动。”谢忱不耐烦地上楼梯。

“忱哥,有时候我觉得,我这条命都是你的。”杨今予知道谢忱最烦煽情,还一个劲儿膈应人。

推开排练室的门,杨今予趴在谢忱背上宣布:“说个好消息,赛前预演有地方了。”

“同桌你腿怎么了?”

“哦没事,太开心了,被某人踹了一脚,差点摔下楼梯。”

谢忱:“别甩锅,你自己掉下去的。”

杨今予从谢忱身上跳下去,差点没站稳,一只手扶着谢忱一手叉腰:“忱哥,宣旨。”

谢忱言简意赅说了几个字:“去香港,后天。”

杨今予就着谢忱的话展开说明了一下。

听罢,曹蝉和谢天兴高采烈凑过去,差点把谢忱挤飞:“忱哥,不愧是你!你有livehouse怎么不早说,天啊,我们乐队是什么待遇,我们居然有自己的livehouse了?”

谢天:“别的乐队做梦都不敢想,哥,太牛了。”

曹蝉:“得忱哥者得天下,我从忱哥第一天入乐队就说了。”

杨今予:“好了,休息时间到,最后一天排练,待会儿去吃庆功宴。明天你们各自回家里报备,后天机场集合。”

姜司南用余光扫了一眼谢忱的方向,看到他被叽叽喳喳围绕着,一言不发。

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姜司南心里叹了口气。

他大概能懂那种心情,原本只是自己私藏的遗憾,公之于众后就变成乐队口中“我们的”了,执念也好,伤痕也罢,不再属于谢忱个人。

他青春里最后一处可以缩进去舐伤的心灵巢穴,没了。

姜司南有点难过,明明是值得乐队庆祝的事,他却没办法参与进孩子们的喜悦。

他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余光转换成了凝望,正好四面相对,发现谢忱也正看向他,目色深邃。

几秒种后,他们不约而同别开了脸。

姜司南心情复杂的走出排练室,想去外面透透气。

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眺望远处熙熙攘攘的夜景,逐渐走了神。

他没发现自他起身时就有人跟了出来,回廊上被路灯随意勾勒的身影在他脚下暂停,几条昏黄的影子鬼鬼祟祟重叠在一起。

“嘿,姜老师!”

姜司南一激灵,姜司南受惊的兔子似的跳了一下,陡然回神,扭头看罪魁祸首。

杨今予、曹蝉、小天儿三个人站成一排,脸上戴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鬼脸面具。

谢天问:“老师在想什么?”

曹蝉那丫头用两根手指撑了撑姜司南的嘴角:“老师,笑一笑~这两天怎么啦,都蔫儿了。”

姜司南脑袋宕机了一会儿。

杨今予耸耸肩,摘下面具露出无奈的表情:“他们早就看出来了,非要出来闹你,不是我告密。”

被这么簇拥着,姜司南很难形容自己别扭的心情,下意识瞥向屋里看戏的人。

谢忱没劲道:“你们吓到他了没看出来?本来就不经吓。”

外面卧龙凤雏茫然地摇摇头:“诶,这样吗?”

谢忱嘁了一声,起身调弦去了,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不再理外面的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哟哟哟,你们吓到他了,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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