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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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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三节课,临窗的同学看见蒲校长横穿大操场直奔教学楼。

下课前又看见蒲校长、徐老师和三班班主任表情凝重地说着话,快步走过大操场,消失在实验楼。

其他人议论纷纷,他们这是要干嘛?

只有苏江、张勇、肖廷杰和楼下的姚莉丽知道,这肯定是去行政楼办换班手续呀。

照这个情况,最快今天下午表弟就能如愿换到三班。

课间,姚莉丽跑上三楼来问大家,要不要告诉雷弋一声,让他有点思想准备?

苏江、张勇都觉得好。

肖廷杰说,“别说别说,给他一个surprise!”

然而这个不消停,不让别人说,自己午觉前在F4群里圈表弟,“请注意,今天下午你会收到一个特大好消息。”

表弟回一个好奇的表情包。

然而那个姚莉丽,直接发微信把事情告诉了表弟。

表弟马上过来敲门,“我说了不换班、不换班,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放心吧……”

话没说完,表弟扭头就走,还嘭地摔上门。

苏江大度地没和他计较,想着等他下午换到三班,自然就能知道换班的好处。

然后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下午返校,收到姚莉丽的微信,“怎么回事,三班班主任刚刚来把庞礴接走了。”

老师们不换表弟,换走庞礴?

三个人疑惑地对视一下,秒懂——学校这样安排,摆明是冲着舅舅舅妈的面子。

肖廷杰还试图为学校撇清,庞礴成绩中游,雷弋文科前十,站在徐老师的角度考虑,如果非要走一个人,当然是让庞礴走划算。

不过,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觉得牵强,说不下去了。

大家虽然讨厌庞礴,学校偏心得这么明显,又觉得不是滋味。

下午放学回来,表弟故意在天台频繁进出,流露出和解的意思。

苏江出来安慰,“大人是大人,我们是我们。”

表弟马上凑过来,“那我宁可自己去三班,也不愿意这样。”

“我知道。”

“事情弄成这样,倒变成我对不起他了!”

苏江笑着转移话题,“庞礴就这么乖乖跟着三班班主任走了?”

“三班班主任亲自来接,他也不敢不去。”

“不管怎样,事情总算解决,徐老师也不用在教室守着你们。”

表弟停了停,才说,“那个,不好意思哦,我中午又没控制住,又冲你发火。”

“反正我都习惯了。”苏江笑着提醒,“不过记得晚上跟肖廷杰、张勇,还有你们班长道个谢。”

晚自习课间,苏江收到姚莉丽微信,“谢谢校草的巧克力。”

苏江正要反问什么巧克力,就猜到一定是表弟冒用自己的名义送给姚莉丽的。

给F4的感谢自然是留在晚自习放学路上说。不过,表弟刚开了个头就给肖廷杰打断,“谁叫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苏江和张勇对视一笑,这个不消停到底有几个最好的朋友?

回到小楼,看见平日接送舅妈上下班的车子停在街边。步出电梯又听到七楼客厅里姨婆跟舅妈的声音。

表弟去客厅一探究竟,再回来,把宵夜也带了上来。

原来舅妈要连夜上双城出差,刚收拾完行李出发。

刚说到这,从来只发微信的肖廷杰一个电话打给苏江,“大事不好,庞礴离家出走了。”

肖廷杰巴拉巴拉说下去,庞礴虽然去了三班,午自习没上,晚自习也没有返校。

三班班主任打给庞礴妈妈询问情况。

庞礴妈妈这才进去庞礴房间查看,衣柜搬空了一半,身份证、手机充电器、春节期间的红包全部不见。

庞礴妈妈急坏了,三班班主任、徐老师也急坏了,正召集得力班干满城找人。

肖廷杰说到这里才想起来说正事,“他们在车站没找着人,把整个涪县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快问一下雷弋,庞礴还可能去什么地方?”

肖廷杰的电话刚开了个头,苏江就开了外放。

表弟听到这里,凑过来补充,老城背街某某漫画书店去了吗,还有就是小楼下面的奶茶店。

估计都是两个人从前常去的地方。

肖廷杰就说马上转告队友,又抱怨,“都这样了,非常简单还不让我出门,只能在家干着急。”

挂断电话,苏江提议,“奶茶店这么近,要不我们去看看?”

为了防止被姨婆发现,两个人不敢坐电梯,垫着脚尖走楼梯溜下楼。

过街一看,奶茶店里空无一人。

不过,这会冷静下来想想,涪县城市不大,庞礴又带着行李,怎么可能去书店奶茶店这些地方瞎逛。

考虑到涪县不通火车、飞机,约顺风车也不是随时都有,所以还是应该通过汽车站找人。

苏江掏出手机搜索西站汽车时刻表。

短途班次下午五点就已经停运,庞礴第六节课下课才离校,估计赶不上。

再说了,离家出走只走到附近,事后说起来也没面子。

开往北上广和其他省会城市的长途大巴,每天只有一班,发车时间都在早晨或者上午。

庞礴大概率不会等到明天。

那就只剩下去双城的大巴,夜里一共两班,分别在七点、十点发车。

庞礴要么已经坐七点的车离开,要么就还在等十点的车。

这会时间九点半,苏江说给表弟,“我们再去一趟西站?”

很凑巧的,拦下的出租车里也坐着一个赶十点大巴的嬢嬢,司机片刻不敢耽搁地把大家送到西站。

刚进候车大厅,听见身后有人叫“苏江,苏江,我在这里。”

回头一看,姚莉丽跟一个男同学坐在不远处,想是徐老师安排他们在这里留守。

“你们先回吧。”苏江边往候车厅里走边说,又冲那个男同学,“记得把姚莉丽送到家。”

西站管理不严,检票口基本是个摆设,工作人员都是来车上查验车票。

两个人紧跟着嬢嬢进了大巴查看。

车里亮着顶灯,乘客也不多,稀稀拉拉十来个人,很快看清楚庞礴不在车上。

表弟催促,“我们下去吧?”

苏江却说,“再等等。”

刚等一小会,一位烫着爆炸头的大姐上车检票来了,一来就要两个人补票。

表弟傻乎乎居然要买两张双城的票。

苏江制止,“我们就在前面接客的地方下。”

这是上次回小塔溪得来的经验,不是有人在峡谷公园临时上车,司机还感慨“捡到一个”嘛。

苏江猜测,去双城的大巴也可能在城郊某个地方临时停靠“捡客”。

以及,庞礴要乘车,又要避开找他的人,很大可能会等在那个临时停靠的地方。

大姐气呼呼地说,“那也要买票,每人十块。”

司机也以方便下车为由,只允许苏江和表弟站在车门口。

车门口空间狭小,好在有一级台阶,表弟站台阶上,苏江站台阶下。

不料车子刚一开动,表弟就重心不稳扑到苏江怀里。

苏江扶他站好。

车子一个右转弯,又把表弟甩倒。

司机就像是为了看他们笑话,故意十分大动作地开着车子上坡、下坡、俯冲通过缓冲带,弄得表弟一会东倒、一会西歪、一会给颠得跳起来。

苏江连忙叫表弟下来跟自己挤一块,又环过手臂把他圈住,总算站稳。

但是,一阵电流嚓嚓窜遍全身——这个姿势实在太像拥抱啦!

苏江别过头去,屏息敛神。

耳朵听见司机说“到了”,脑子还做不出反应。

又听见车门呼啦打开,表弟在叫“庞礴”,才想起来冲下车。

大巴临时接客的地方原来就在出城隧道口。

庞礴也不出苏江所料地等在这里。

表弟已经抢先追上去。

苏江晚了一步,只看见庞礴背着双肩包,挎着硕大的训练包,还拎着个超市购物袋,磕磕绊绊跑进隧道的背影。

而他这样大包小包地逃窜,就显得狼狈,也露出了小孩样。

涪县虽然是小城市,涪县的小孩其实是非常娇惯的。

别的不说,从前在十六中,上学放学通勤时间能在半小时以内就是莫大的幸福。

涪中同学呢,从家到学校最多只要一刻钟。

尤其像表弟、庞礴,更是从小被家长捧在掌心长大。

这次“被换班”绝对是庞礴遭遇的最大打击,也难怪他气愤难平闹离家出走。

看着庞礴跑进隧道,苏江上前拉住表弟,“别追太紧,隧道有车危险,让他慢慢走。”

因为是进出涪县的主要通道,隧道不停有车驶入,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嘎吱噪声。

司机还冲他们按喇叭示警,叫人心惊肉跳。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原因,两个人走着走着都开始头晕,腿软,几次伸手扶墙。

庞礴遥遥领先地跑了一阵,也慢下来。

直到隧道出口逼近,苏江才加快速度,几步追到庞礴身后,一把捉住了他训练包的背带。

庞礴挣扎不开,索性一个侧身,直接把训练包丢给苏江。

表弟赶了来,小声道歉,“对不起……”

庞礴气狠狠地打断,回敬一大串脏话。

骂完还不解气,把手里的购物袋用力砸向隧道墙壁才跑远。

苏江把训练包挎身上,把滚落一地的饮料、饼干拾起来装好。

再赶到隧道外面,庞礴已经不见影踪。

借着隧道口的灯光能看见一小截公路,往前便是完全漆黑的山野。

表弟着急起来,要给徐老师打电话。

苏江说,“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老师。你能联系他家长吗?”

表弟就翻手机,找到庞礴家的座机号码,可惜打过去已经停用。

苏江就说,“算了,我们先陪他走走,找机会劝劝他。”

两个人打开手机电筒照亮,沿着公路往前走去。

苏江试着叫了几次庞礴,都没有回应。

倒是走着走着,眼睛慢慢适应了黑夜,才发现天空挂着一弯上弦月,映出灰白色的公路,路边树木的枝桠清晰可见。

同时发现的,还有柔和的风,草丛里此起彼伏的虫鸣,四月郊外的夜晚原来是很热闹、惬意的。

索性关掉手机,不期然地,庞礴的背影立即从夜色里跳了出来,就在距离他们十来步的地方。

估计庞礴自己也有点发憷,不敢离他们太远。

表弟想要过去,被苏江拉住,“我们跟着他就好。”

刚走一小会,有车经过,远光灯把两个人的影子送到了庞礴的脚后跟,假装看不见对方的游戏玩不下去了。

等那车子走远,黑夜重新把大家分隔开,苏江招呼,“庞哥,回家吧,这么走去双城不现实。”

表弟也说,“回家吧,我跟你道歉。”

庞礴不理会。

表弟又说,“我也没想到老师会……”

庞礴听了这话再次爆发,从徐老师一路骂到蒲校长。

苏江在手机上写字给表弟看,“让他骂,发泄完就好了。”

安静的山谷十分配合地把庞礴激愤的声音、天大的冤屈传开去,荡回来。

不料正说到高潮处,另一阵犬吠惊天动地划破黑夜。

庞礴的怒骂戛然而止,紧跟着看见他调头飞跑过来。

苏江赶紧招呼表弟,快跑!

三个人都拼命逃命。

那犬吠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紧追不放。人还没被咬到,小腿肚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苏江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听见的是回音,“别跑了,别跑了,狗应该是拴着的。”

三个人都停下来大口喘气。

苏江数落庞礴,“狗叫的时候不能跑,越跑它越要追。”

庞礴回敬一个三字经。

苏江说,“声音这么大,该不会是藏獒吧。”

表弟就说,肯定是。

苏江又说,“真要跑,你也不一定能跑前头,我们可是跑过马拉松。”

再这么聊下去就该相谈甚欢了。

庞礴不吭声,既然狗是拴起来的,又调头重新往前走。

苏江和表弟赶紧跟上。

“好累,好渴,”苏江故意把手里的购物袋翻得窸窣作响,“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农夫果园、鲜橙多,有没有人要喝?”

庞礴回敬一个三字经。

苏江说,“你自己扔掉不要的嘛。”

庞礴还是回敬一个三字经,但气焰明显弱了些。

苏江趁机说下去,“你现在去双城能做什么,洗碗、洗车还是工地搬砖?肖廷杰他们明年要是考了双城的大学,见面多尴尬。”

这话意外提醒了另外两个人发生在双城的一段恩怨。

表弟试探着说起来,“那天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其实心里也犹豫了一下……后来我听说你因为逃学去双城还挨了你爸爸打……”

庞礴终于滔滔不绝起来,“大人的事情,怪到我头上!从前我是怎么对你的,有没有说过你什么?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我真的不是自己申请的换班。”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我现在就给徐老师打电话,我不换班,也请她把你换回来。”

庞礴忽然站住,回过头,“其实你早就想换班了吧,你不换班不过是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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